他的眸子閃爍着,清冷的光,如夜空裡絕望的流星,掐緊她頸部的手指,漸漸失去了力氣……
他以一種極其冰冷尷尬的狀態,正在逐漸抽離她的身子——
“我一直以爲,你會理解,夏倩死在獵鷹的槍桿下,並非是蓄意謀殺。畢竟,每天死在獵鷹手下的人不計其數。然而,我也沒想到,其中一個會是你的親人!”
他的聲音冰冷下來,暗啞得沒有一絲溫度,“我也不知道,你看見了況青青死亡的那一幕……我以爲,隱瞞了這件事,我們會相安無事……
原來,你還是知道了!哪怕況青青的死是個意外!但我的確有責任,如你所說,她是個孩子,在這點上,我就站在理虧的一方!”
最後,他抽離了她的身體。
哪怕再不捨,他也明白,她捅破了這張紙,就代表——
代表他們之間已經有一條鴻溝,將彼此深深隔開,最後,誰也到不了彼岸!
蔚晴抽泣着,看着他突然冷清下來的神情,淚如雨下……
他緩緩直起身子,複雜的瞳仁裡閃爍一絲痛徹心扉的眸光。
將褲頭鎖上,隨即解開自己的銀色外套,覆蓋在她哧裸的身軀上。
他僵直的身軀,已在沒有方纔的震怒,反而只剩一絲狼狽!
他滿手的鮮血,終於將她推之門外!
她恨他!
她的親人一個一個死在他的手下。
這仇恨,他懂!
比誰都懂!
他自己都無法救贖自己,又何況是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凝視着她躺在牀上的絕冷容顏,那泛淚的黑眸幽幽的,狠狠地勾刺着他的心……
“……”她哭成淚人。
“既然這是你要的結果,那麼……我成全你!”他眸底悲慼。
旋即,他轉開身子,背影有絲震顫,“冷晴,冷的晴,以後——沒有我在你身邊,如你所說,你要好好的!”
你要好好的!
這句話,如一道冰冷的冰錐,猛然刺穿她的胸房!
彷彿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回頭,會捨不得將她摟進懷裡,他幾乎倉惶地離開牢房,一刻也不敢再停留!
在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她視線的那一刻——
終於,她忍不住,‘哇’的一聲,放聲痛哭起來!
你要好好的!
在她離開他的時候,她也曾說着要他好好的這樣的話,這次,輪到他對她說這些話……
她深深知道,他們之間再也無法挽回,他徹徹底底地放棄了她!
“……澈……嗚……”
一聲聲淒厲的哭喊,再也喚不回她最愛的男人。
他放手了……
或者,連他都深知,他們之間積累的仇恨,已無法化解了,所以他成全了她……
牢房震懾着蔚晴淒厲的哭喊聲。
其他女囚犯根本沒聽懂他們之間的對話,然而卻被蔚晴那愴然的哭聲深深震撼!
可是,囚犯始終是囚犯,心也是冷的。
下一秒,女囚們爬下牀,迅速想要搶蔚晴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銀色外套,露出貪婪的眼睛,絲毫不理會蔚晴的哭泣——
“啊!放手!放手!”蔚晴沒想到這些女囚會如此恐怖!
哭喊着死命拽住那件銀色外套,那是他,最後留給她的東西,是她最後的依託,她瘋了似的和她們拼命掙扯着!
哪怕,一雙手難敵七雙手!
哪怕,在糾纏中,她的身體被捏得淤青!
哪怕,外套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哪怕……
她悲慟地哭着……最終,還是沒有保留住他的外套……
“啊……”
愴然地尖叫着,她僅僅保留着外套的一個口袋,其它的已經被撕扯成七塊,被那些近似病態的女囚瓜分出去!
結束一場爭奪,蔚晴已是狼狽淤青,呆呆地抱着堅守在最後的那塊碎布,顫抖的手指被抓傷出血痕,眼淚一滴滴落入傷口裡,混合着血,流溢滿手……
“澈,對不起……”
她連他最後留給她的東西都保不住……
手掌握着那片碎布,隱隱有一顆硬硬的東西……
她淚眼婆娑地打開來一看,猛然,心底一顫!
瞬間,悲愴的哭叫聲,猛然從她嘴中逸出來——
“啊……啊……”
一聲一聲劃破牢房的屋頂,淒厲的哭喊,透着巨大的悲慟,震得整幢監獄彷彿都在震動!
一聲聲,飽含多少逝去的誓言?
她痛哭着,尖叫着,哪怕聲嘶力竭,哪怕痛的筋疲力竭。
她終於知道,自己失去了他!徹徹底底失去了他!
……
……
“主人!”
當奇巖看到況天澈從監獄走出來的時候,立即迎上前,“您的外套?”
“……”況天澈一語不發,漠然地搖搖頭,徑直往外走着,似是生怕自己會回頭那般,不敢停留腳下的步伐!
陡然,彷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
那聲音……
他的心猛然一顫,銀色的眸子拂過一絲冷鶩!
奇巖也像是聽到了一般,“主人,蔚小姐……”
他的腳步仍是禁不住停頓一下,一顆心被她的尖叫聲狠狠揪疼!
深吸一口氣,他逼迫自己不準回頭!
“立刻回莫斯科!”
“啊?”奇巖愣怔了一下,“可是蔚小姐這單案子是被冤枉的,如果連主人您都不救她,那她這牢,蹲定了!”
這些話,還是會在他心底掀起小小的波瀾,然而,他逼自己冷硬:“奇巖,她放不下夏倩的死,她親眼看見況青青死!救她嗎?可我再也沒有理由了!”
既然她選擇和他陌路,那麼,他決不會救一個外人!
奇巖冷得打了個寒顫,“可是主人,蔚小姐現在已經處於未審先判的境況了,再這樣關押下去,不出幾天,就怕她已經受不住了……您忍心看着蔚小姐……”
“住口!”
他低聲呵斥,身後一聲聲淒厲的尖叫,幾乎穿透了他的胸房!
猛然一個踉蹌,他還是被她的愴然震到了!
“我不想再聽了!奇巖,我不想再聽了!”
怒吼着,彷彿是說給自己聽那般,他蹙着眉頭,冷着一張臉龐,在自己情緒即將崩潰之前,踏着步伐快速離去……
……
……
牢房裡。
蔚晴一聲聲淒厲哭喊。
她手握着從他碎布外套裡殘存的物品,那是——
他的戒指!
亦可以說是她的!
她清晰地記得,在她和況勤宇的訂婚典禮上,那是她扯過一根髮絲,當着他的面,纏繞在勤宇的手指上: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那次,勤宇轉身就不見了髮絲戒指,她直到此刻才知道,原來是湛拿走了!
她凝視着躺在手掌中的,那顆透明的水晶戒指,裡面融注的,正是她的那根髮絲!
一圈一圈工整的圈着,水晶將髮絲熔鑄,彷彿已成爲水晶裡鑲嵌的花紋,透着晶亮的光澤……
戒指的裡面,還鐫刻着:【c&q】
澈和晴!
他和她的名字!
她的眼淚,滴在這透明的水晶戒指上,水晶裡面融注着她的髮絲,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嗚……對不起,澈,對不起……”
她哭得不能自已,將戒指緊緊握在掌心,悲慟的心一寸一寸死去,c&q。
冰冷的晴天,已不再清澈……
……
……
“到點吃晚餐了!”
每天一到吃飯的時間,獄警便會打開牢門,放囚犯們出來,集聚去大食堂吃飯。
其他七個女囚每到這個時刻,都異常興奮,迅速爬下牀,蜂擁齊上。
砰砰砰!
獄警的警棍敲的鐵門聲聲作響:“八號牀怎麼回事!起牀去吃飯!”
蔚晴躺在牀上,睜着呆滯的眼睛,眼角還泛着未乾的淚水,不知道這樣躺了多久,完全沒聽見獄警的聲音。
她彷彿將自己鎖在自己狹小的空間裡,一寸一寸封閉自己。
獄警不耐地再喊一聲,見蔚晴仍躺在牀上不動,急匆匆地跑上去——
啪~的一聲!
警棍狠狠敲在牀鋪上,震得蔚晴的身子跟着牀板一顫!
“吃飯了聽到沒有!不要給我裝死!”獄警不耐地揪起她,將她往牀外拉!
蔚晴忍着痛,抿着脣,聲音有絲沙啞:“我沒有衣服穿……”
無法自控的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然而那些淚,只爲澈而流!
獄警瞧見她摟着被單,身上明顯有着淤青!大概都猜到什麼了!
其實每個牢房都一樣,老囚犯欺負新囚犯!
“那就裹着被單去!明天再叫人拿一套囚服給你!”獄警不耐地催促着她,“現在,立刻給我起來,去吃飯!”
蔚晴默默地從牀上站起身,裹着被單,腳剛踩到地上,猛然一陣踉蹌!
“搞什麼!要死不活的樣子!不要死在我的牢房裡!”獄警推着她的身子前行,將她逼出牢房。
彷彿冷了心那般,蔚晴有絲呆滯地走着,眼淚橫在臉頰,髮絲凌亂狼狽。
她知道,往後的人生,就是在這裡度過。
心已經死了,只是這身子,不知道等到何時也跟着死去……
她一步一步,踉蹌地走着。
在獄警的帶領下,走進了食堂。
當蔚晴裹着被單出現的時候,食堂所有女囚都轉過頭望着她,那眼神似有不屑,嫌惡,貪婪,甚至更多。
“去拿飯碗吃飯!”
蔚晴呆呆地照着獄警的步驟,跟着排隊領飯。
然後端着盤子,默默地蹲坐在角落,卻沒有一點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