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晉站在她身旁,靜靜地陪着她吹海風,聽海浪,踩在沙灘上,默默感受着她的悲慟。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她悽婉笑着:“好像真的哪兒也去不了了。”
夏媽的橫死,勤宇的決裂,青青的慘死,她真的想象不到,這麼大的世界,哪兒是她的容身之處?
唯一剩下的,也就剩那個始終對她有隔閡的親生母親了。
青青的死,不知道對母親的打擊會有多大?
蔚晴不敢想象,擰着眉心隱隱擔憂着。
哪怕自己的存在,對媽媽來說是一生也不想提及的恥辱,但她始終是她的生母,給予她生命的那個人!
“可你總得找個落腳的地方安頓下來,這樣流浪也不是辦法。”唐晉擰着眉心。
蔚晴點點頭:“是啊,我要離開洛杉磯。”
“離開洛杉磯?”唐晉忽覺得有陣失落。
“嗯……否則,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掀翻整個洛城!”
想到這裡,她捂着脣,又有一種哽咽的衝動。
不知道澈此刻怎麼樣了,他的傷口包紮了麼?
尤其是那雙受傷的手。
雖然她知道奇巖會照顧好他的一切,可是,每每想起要永遠的離開他了,她的心又是一陣抽痛,無法喘息……
……
……
當紅色的保時捷抵達洛杉磯的寓所時,身後幾輛黑色的重型吉普也準時抵達。
那些都是獵鷹精兵部隊。
然而,在這半殘月亮的夜晚,天空濛着一絲灰暗時,況天澈已經進入半昏迷的狀態了。
“馬上去給主人準備一缸冰水!”
奇巖緊張地攙扶着況天澈從車裡出來,趕快命令手下去準備!
主人又再出現從前的症狀了!
尤其傷重的他,失血相當嚴重,卻絲絲握緊拳頭,彷彿只有這樣,纔是使他唯一清醒的方法,因爲只有這樣,撕扯着傷口痛裂的感覺,才能讓他清醒!
“奇巖……我沒事!給我去封鎖要道!我怕她出事……”
儘管體力已經逐漸透支,他嘴裡唸叨着的,仍是要找她回來!
氣她、惱她、又擔心她,這種複雜的感覺,是無法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
才短短分開幾個小時,他就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在陌生的洛杉磯,他還是會擔心她出事。
“主人,求您不要再擔心了!您這樣……必須馬上降溫,否則努力了這麼久,一夜之間就白費了!”
奇巖有些激動地說着,哪怕自己也是傷痕累累。
可是主人不同,主人的體質不同!
此刻的洛杉磯並不寒冷,加上主人受了傷,失血嚴重,他不知道還能怎麼做才能令主人清醒過來,主人滿腦子的蔚小姐,念念不忘的蔚小姐……
奇巖不敢想象,失去蔚小姐,對主人的打擊會有多大,他只祈求老天,請別再折磨主子了!
況天澈蒼白的脣角,冷然地勾了勾,“沒有她,和從前有什麼分別?”
眸子裡閃過一絲愴然,他記憶中的冷晴,是個咿咿呀語的小女孩,然而現實中的蔚晴,是個倔強伶俐的女子,沒有她,他和從前有什麼分別?
就算不再怕熱又有什麼意義?
黎思卡站在奇巖身後,淚光在眼眶裡打轉,有着深深的不忍。
她被況天澈的執着和深刻的愛打動了,猶豫了半晌才說道:“奇巖,什麼都別說了,快扶你家主子治傷吧!我試試……聯繫蔚晴!”
彷彿看到一絲希望,奇巖燃起驚訝的眸光,繼而又灰暗下去:“黎小姐,你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我真的很難分別了。”
“別聽她廢話!奇巖,暗律的人還要多久纔到?”
況天澈冷沉地瞥了一眼黎思卡,體力已經透支的他,幾乎連走路都是硬撐着奇巖才站穩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快了!主人,不管你要怎麼懲罰蔚小姐都好,奇巖只求您先平安無事!”
暗律的殘忍,獵鷹的每個人都深悉。
這次主人真的是動怒了,如同一年前那般!
只是這次,暗律已不是送蔚小姐安全逃生的地方,而是……
奇巖不敢想象主人究竟要做什麼,只是祈求上天讓主人平安!
……
獵鷹在洛杉磯的住所,是一棟軍用住宅,守衛非常森嚴,並且佈下的安全網也屬世界一流,住在裡面相對是安全的。
況天澈最後還是因爲體力透支昏迷了過去!
昏倒之前,渾身已經被汗水溼透,熱度的侵襲再次擊垮了他!
“主人,請你千萬別有事!”
奇巖看着昏迷中臉色蒼白的主人,猶如畫中那般安詳,深邃的輪廓是跋扈的張狂,然而這個在他心底無所不能的偉大主人,此刻……只是虛弱地毫無反應地躺在那裡,奇巖的心也跟着痛着。
從況家跟隨主人出來,已近二十個年頭!
主人在他心底,除了主僕,還有兄弟般的感情!
相處這麼多年下來,陪着主人走過多少難關,闖過多少苦難,纔有今天的成就……
然而,這次,主人是爲了一個女人徹底擊垮了麼?
奇巖心中低低嘆息,如果一年前他拼命將蔚晴送走,是錯的選擇的話,那麼這次,他縱容主人是不是又錯了?
當獵鷹們準備雪白瓷的浴缸,灌滿冰水,準備擡起況天澈泡進水中的時候——
“等等!奇巖,你的主人渾身都是傷口,如果這樣泡,傷口容易感染!”
黎思卡驚詫地看着今晚的一切舉動,那些屬下們已經沒有時間管她,只是禁錮了她,等候主人發落。
不管況天澈要怎麼處置她,但實在不忍心看着這羣人這麼折騰他們的主子。
她曾經聽馬蒼喆說過,況天澈的體質寒得異於常人,只是她沒想到,他們竟然用這麼……殘忍的方式降溫。
“黎小姐,不然你有更好的辦法?”
奇巖略帶怒氣地回道,這個蔚晴的幫兇,間接導致主人病發的女人,別指望他還能對她有好脾氣!
“你別誤會,我怎麼說也是個醫生,雖然不同科,但是這些簡單的常識還是懂的。要不然,你們用一個塑膠袋將他的身體和水隔離開,插入一根導氣管,避免那些水觸碰到傷口!”
黎思卡的顧慮很對,可是——
“你懂什麼!主人的皮膚已經因爲那些汗液的流失造成體溫不平衡了!補充水分平衡冷溼度是必須要做的。否則我們也不用辛苦讓主人泡冰水,只需要他呆在冰凍室就行了!”
奇巖不理會黎思卡的話,揚手,讓獵鷹將況天澈緩緩擡進浴缸……
噗通……
幾聲水響。
不一會兒,況天澈已被整個兒泡入水中,只留綁在嘴上的那個氧氣罩,牽出一根導氣管浮在水面上……
然而,同時——
那一缸方纔還透明幾靜的冰水,瞬間被印染成鮮紅的血色,觸目驚心,隨着水氣的揮發,血腥的味道迅速散發開來!
透過那血紅色的缸水,依稀可以見着水面下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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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着深邃眼眸,混血人種的臉孔,在水面下泛着立體的輪廓。
右額上那隻展翅之鷹的刺青,隨着水波的浮動,像是在抖翅飛翔,水波每浮動一次,彷彿那翅膀也跟着抖動一次,卻有種受傷的疲倦,殷紅的血水,爲那隻黑色線條的刺鷹添上一股無聲的哀傷。
眉心卻隱隱緊鎖着,始終不肯舒緩開來。
他真是很英俊的一個男子,俊美得像是畫中的男子。
如此詭異地躺在浴缸之中,染成一副紅色的油畫,卻絲毫不損減他的俊美,反而,替他的俊美添上一股詭異的魅惑。
讓人恐懼,又叫人心動。
奇巖蹲在浴缸旁邊,從主人年少的時候,他已經見過太多次這種情形了。
只不過,這次……是最觸目驚心的一幕!
因爲,他從不曾見過如此鮮紅的血水!
那是……主人的傷口流竄出來的血液,它彷彿還不肯停止那般,一絲一寸地流淌着!
等馬醫生趕過來,恐怕最快也是天亮的事情了!
“天!奇巖,這樣真的不會死人麼?”
黎思卡看得心裡發憷。
她第一次,才真正明白,蔚晴愛上了多麼可怕的一個男人,單憑這個男人不平凡的身體,就足以令人膽戰心驚了。
“黎小姐,我想這裡已經不需要你了。”
奇巖皺了皺眉頭,直覺不想再聽黎思卡說任何話!
一個幫兇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像討論天氣那般討論主人的病情?
“……”黎思卡哽塞,她深知自己理虧,就算說再多,他們也會覺得是惡意的。
只好收回話語,不再吭聲。跟隨獵鷹的傭兵退出了房間。
……
……
蔚晴站在海邊,最後深深凝望一眼那片海浪。
夜空下,海浪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彷彿是跟心底那個最深愛的男人做着無聲的告別……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離開,是不是將幸福推在了門外?
不知道這樣做,又會不會得到真正的救贖?
只是明白,心已經開始被鎖上另一道枷鎖,掉進沒有底的黑洞……
“你真的決定現在就去機場?”
唐晉再問了她一次,雖有些惋惜,但尊重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