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真璇假璇
裴錦瑞不相信裴錦程能把他身邊的全部買通,可是葉筱和那些人集體不見了這是事實,裴錦程無非用錢,無非威脅,否則不可能做得這麼徹底。
一起消失的九個人中,還有一個是他的親信,這說明裴錦程錢和威脅的套路都用上了。
他什麼時候開始走這條路子了?
手機鈴聲一響,就像是很重很重的鼓錘一樣,敲着太陽穴,覺得很不舒服,一看號碼不熟,便任其響着。
電話一次次的響,最終接了起來。
“喂。”
“二少爺,有空嗎?”東虎的聲音有典型的北方人的雄厚,裴錦瑞一下就聽了出來,聽到這樣的聲音,裴錦瑞不由得皺了眉頭,“有空嗎?”的下一句將會是“一起出來吃個飯”,“一吃出來吃個飯”的下一句是“我遇到點事,有點棘手。”
裴錦瑞公式化的說道,“我很忙。”
“二少爺哪有不忙的時候,前陣子安排星海大廈的事,也是忙裡偷閒。”
裴錦瑞臉色極點,卻在聲音裡沒有表現出來,“呵。”淡淡一聲,沒有將東虎說的話給出任何迴應,叫人聽不出到底是承認還是否認,但可以肯定的是,裴錦瑞並不高興,誰會對抖老底的事情感到高興?
東虎不以爲意的大方笑道,“二少爺何必這麼生份,上次的事情,我可是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才幫的忙,換了別人,我還懶得理呢。”這話說得自然是有些場面話的味道,有事要找人的時候,山高水遠的關係也扯得上,像東虎這樣的人,不管是他對別人,還是別人對他,這種話都說得多,也聽得多。
男人嘛,走到哪裡拍兩下肩膀,喝兩杯酒,就都是兄弟了,可是場面話一下來,兄弟不兄弟完全是看造化。
裴錦瑞跟東虎之間的關係,就是屬於需要看造化的“兄弟”關係。
“那我豈不是要慶祝一下交了你這個朋友?”裴錦瑞虛僞的笑出了聲。
“慶祝的話就不用了,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我就在g城。”
裴錦瑞雙眼警惕的緩緩眯起,東虎什麼時候到g城來了?來了爲什麼要找他?又爲什麼要提上次星海大廈的事情?
“行,等會我在景都飯店訂個包間,馬上再打電話過去給你。”
東虎“誒”一聲叫住準備掛電話的裴錦瑞,“二少爺,你名下不是有五星級酒店嗎?不如我們在那裡見面怎麼樣?”
裴錦瑞的警惕感更深了,吃個飯而已,爲什麼一定要求要在錦瑞控股名下的酒店用餐,又或者東虎根本就是有預謀的人?
只要一想到葉筱是假瘋,如今在一個鬼都不知道的地方他就愈發的不相信任何一個人。
“我酒店這兩天沒有空位啊,剛剛承辦了幾婚禮,實在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我已經在到了這邊,沒有承辦婚禮和酒席啊,二少爺慢慢過來就是了,畢竟像二爺這樣繁忙勞累的,所以不用在意我等多久。”東虎笑着掛斷電話。
裴錦瑞已經掛了電話後,聽着短信提示音叫了兩聲後,站起來身。
裴錦瑞和東虎相對而座,素雅的包間裡,有點一韓味,這家君悅酒店的主題相對偏年輕,長方形的桌面上鋪着韓式碎花的桌布。
很多年輕男女都喜歡這樣格調,東虎一看就是東北大漢的體格,坐在這樣的包間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自嘲一笑,“二少爺的生意做得可真大,我剛剛問服務生有沒有其他成熟一點的包間,他們說這家酒店的包間風格都是這樣,建寧路上的君悅酒店裝修沉斂穩重,如果我想換的話,馬上打電話過去聯繫,我想來想去還是算了,不想給二少爺添麻煩。”
裴錦瑞切牛排的動作優雅,小塊的牛排放進嘴裡,慢慢合嘴嚼着,東虎卻是粗放慣了的人,即便裝起斯文來也帶着一股子匪氣,所以當裴錦程才吃下三小塊牛排的時候,東虎已經將面前的一整份牛排吃完,喝完了一整杯紅酒,而且很是自來熟的摁了服務鈴,又點了一份牛排和意大利麪,侍應生下了單後又爲東虎倒了酒。
東虎大笑,“二少爺今天胃口不好嗎?”
裴錦瑞嘴角微微一扯,“倒沒有不好,我吃飯從小到大就是這樣慢的。”不是從小到大就是這樣慢,而是看到東虎心情不好,直接影響到了胃口。
“哈哈,南方人就是這麼小家子氣。”東虎拿着酒杯,豪爽的喝了一大口,“我從小在東北長大,我們那邊的人那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海城人也是這樣,性子開闊得很,你們南方人女人扭扭捏捏,男人家吃個飯也是這樣。”看到裴錦瑞並沒有露出一點點笑意,東虎有些掃興,“不過這也是地域文化,地域文化,哈哈。”
裴錦瑞“嗯”了一聲,“海城的女人大方灑脫,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氣質,可g城的姑娘小家碧玉,溫婉動人,也不能說哪裡的女孩就不好。”
他其實不想跟東虎說太多話,可不知道怎麼的,無意間就扯到這上面來了,申璇大方灑脫,葉筱小家碧玉?
“到g城來幹什麼?”
“哎,海城沒法呆了,想過來投奔二少爺。”東虎才一說完,他的牛排已經又送了進來,侍應生給他整理好餐布,請他愉快用餐,東虎開始大缷自己面前餐盤裡的牛肉,切得整個胳膊都在動,“莊亦辰居然敢下這麼大血本把我的場子弄暴-露了,他自己這次也損失慘重,但是那傢伙也不知道有什麼背景,同樣開的地下賭場,這次他居然沒事,我心裡氣不過得很。”
“僅僅是因爲被端了地下賭場,就跑到g城來投靠我?”裴錦瑞沒有擡頭,切牛排的動作很慢,只是手腕用力,整個肩膀都一動不動的像釘了十字架一般端正。
他可不認爲這件事如此簡單,投靠?這兩個字說起來倒是有點嚴重了。
“不瞞二少爺說,這次我身上背了人命。”
裴錦瑞手下動作一滯,冷眸擡起,卻又慢慢淡下冰霜,“幾條人命?”
“四。”東虎舉起手,比了個數字。
裴錦瑞哂笑道,“想必你這輩子也不止背了四條人命,現在跑個什麼勁?”
東虎這時候頓感胃口全無,將手中刀叉一丟,往後一靠,嘆聲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前莊亦辰還顧及我的勢力,這次可能是鐵了心的想扳倒我,什麼證據都讓他扣下來了,我這一路被他給逼得,想來想去,還是來找二少爺比較合適。畢竟二少爺在g城的影響力足可以大過海城的莊亦辰了。”
裴錦瑞依舊一臉哂笑,“東虎,你這高帽給我戴得並不舒服,莊亦辰在你們海城有什麼地位你不用來提醒我,海城做生意的人裡,除了秦非言就是莊亦辰了。”
“g城做生意的裡面不是除了裴大少就是裴二少了嗎?”
裴錦瑞心底一陣不悅閃過,沉眸道,“那你爲什麼不去找裴錦程?”
東虎一聳肩,“星海大廈的事,他查了個清楚,連視頻剪輯和時間拼接是誰做的,都查了出來,我去找他不是等於找死嗎?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有二少爺保護的地方,一定很安全。”
裴錦瑞已經無心再繼續吃下去了,放下刀叉,“爲什麼不出國?”
“現在我出不了國,莊亦辰堵死我出國的路子。”
“爲什麼不去外省?”
“莊亦辰的消息給我透得到處都是,只有g城還算安全。”
裴錦瑞一闔眼,用力的深呼吸,心裡大罵,這個蠢貨!
“你先住在這裡,我會幫你安排的。”裴錦瑞拿着餐布擦了嘴角,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面前的紅酒都沒有跟東虎碰上一杯,後面的人很哥們的喊道,“二少爺,晚上一起喝酒啊。”
裴錦瑞心中蔑視,以前覺得東虎有一股敢衝敢做的勁頭,現在一看,真是愚昧至極!“晚上我沒空!”
這個人呆在g城遲早害了他!
裴錦瑞開着車子回公司,一路上都心神不寧,莊亦辰和裴錦程有些交情,他隱約知道一些,但交情好到什麼地步,他倒是不敢肯定。
裴錦程讓軍方的人出面要走了監控,他知道。
讓莊亦辰查了海城跟星海有關的人,他也知道。
但是莊亦辰做以上這些事情可以說是舉手之勞,難道還會爲了裴錦程對付東虎?
裴錦瑞又是長長呼了口氣,他和東虎之間的合作關係,裴錦程一定知道了,那麼莊亦辰會不會是受了裴錦程之託把東虎逼到g城來,然後自己動手動付?
而東虎一到g城來就聯繫自己,這也是裴錦程預料之中的事情吧?那麼裴錦程這次是想拉他下水?借東虎身上揹着四條人命的事件,一併把他除掉?
裴錦瑞擡手扶着額頭,以前一直覺得裴錦程這個人凡事大刀闊斧,激進衝動,這是他致命的缺點,可如今看來,那不僅僅是裴錦程的性子了,能繞着這麼大的圈一步步不動聲色的設局,怎麼可能是性子裡光有激進衝動的人做得出來的事?
白立軍的事這次被弄得爬不起來,幾乎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就可想而知在出事之前裴錦程給白家下了多少套了,光一個澳門賭場到頂級奢侈的富人圈項目這個連環局就不可能是一兩個月做得到的事。
而且白立軍的秘書包養小明星,借白立軍之名給小明星用警車開道的事情也影響很重,那小明星分明就是裴錦程安排的!
白家的生意也因爲銀行突然催貸停貸陷入了危機,這一定是林致遠下的手!
白家真是被裴錦程給玩殘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跟他一樣懂隱忍,那就是裴錦程!
這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死敵!
他居然遭遇瞭如此強大的對手而渾然不覺,他以爲自己一步步機關算盡,可以逼得裴錦程走投無路,哪知對方抱了和他同歸於盡的想法!
和一個不怕死的鬥,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申璇的鋼琴彈得並不好,這和她小時候便坐不住的性子有關,如今懷了孕,她很怕自己的這個性子傳給了孩子,所以想學一兩樣樂器陶冶情操。
本來想學悠遠嫋娜的古箏,可是那東西從來都沒有學過,會有些困難。
至少小的時候也被強迫着學過鋼琴,馬馬虎虎的不用再入門了。
申璇想請老師到家裡來學,這樣可以方便照顧裴立,哪知裴立趕着她出門,“你學是必須要學的,就像你說的一樣,爲了孩子的性格,但是你需要出去多認識點園子以外的人,而且你在家裡彈琴,我會煩,等你練得很好了,再回來彈給我聽。”
申璇只能讓小英好好照顧裴立,每天走之前都要叮囑小英,獼猴桃,大蒜那些排重金屬毒的東西一定不能忘了給老爺子吃。
小英笑彎了眼的答應,申璇才和保鏢出了門。
世界上就有這麼巧的事,去琴行上鋼琴課的第三天,換了鋼琴老師。
鋼琴老師是靳斯翰。
申璇幾乎就愣住,剛想起身就走,哪知靳斯翰卻坐在琴凳上擊響了第一個音符。
音樂有一種魔力,當演奏者心無雜念全身心投入進音樂本身之時,傾聽者很容易被拉進那個世界中。
修長的手指在黑白鍵上飛舞跳動,音樂總是能讓人聽到彈奏者背後的故事,時而輕快,時而憂傷,時而滿懷激情,又時而愕然婉嘆,每一種情緒都可以從被玩着魔術一般的手指觸碰過的黑白鍵下釋放出來。
申璇不禁聽得有些入迷了,站在鋼琴邊上,直到靳斯翰的手指從右往左一滑,一溜串的連音跳過,重重的音符敲出鏗鏘的收尾。
靳斯翰站起來,像是申璇第一次在電梯裡見到一般,面色冷肅,申璇有些不認識眼前的人了,兩片眼睫毛扇了好幾次,“你這又是唱的哪出啊?”
“唱哪出?當老師不就是該有嚴謹的教學態度嗎?難道你覺得我的琴技不配做你的老師?”
言下之意,爲人師表,嚴肅就是嚴謹了。
申璇撇了一下嘴,“倒沒有半點認爲你琴技不好的意思,只是我怕你的粉絲圍攻我。”
“又沒人知道我在給你教鋼琴,你有什麼好怕的?”
“你貴嗎?”
“貴啊,比你之前的老師要貴一點。”
“成交。”
g城的七月下起雨來便是飄潑盆傾,大到人支傘都寸步難行,申璇站在玻璃牆內看着外面堵成一片的交通狀況,這時候就算坐上車子,最後也是堵在路上,不知道幾時纔回得了家。
鼻子皺着吸了吸,“什麼味道。”好香。
鋼琴展示廳在一樓,練琴房在二樓,香味似乎還在樓上,順着香味找過去,保鏢看着申璇往走廊走,也跟着一起過去,跟着申璇走到了三樓。
申璇看着三樓的擺設,應該住的地方,有客廳,有開放式廚房,和翡翠園的那個料理臺可不一樣,這個感覺要小一些,可能是因爲房子本身沒有翡翠園的大的原因。
靳斯翰正繫着圍裙,揉着麪糰,她沒有看錯,靳斯翰就是在揉麪團。
天,一個南方的男人會揉麪,自己是海城人,連煮麪還是跟裴錦程在一起後才學會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只見靳斯翰揉好面後,又揪下一小塊,搓。
搓了之後便放在木板上用擀麪杖很熟稔的擀着,手和麪杖移動的動作配合得非常好,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也不奇怪,靳斯翰廚藝本來就很棒。
這個男人還有什麼不會?
申璇認爲自己有點過份了,總是在看到美食的時候,忍不住的吞口水,她是海城人,喜歡吃麪,面對一個美食做得超級棒的人正準備做豬肺手擀麪的時候,那種複雜的心情真的很難平靜。
“你這豬肺洗得乾淨嗎?”該死的,不是該說‘雨停了我就回去’的嗎?
“當然,必須很乾淨,就差拿84消毒了。”厚薄適當的手擀麪,正在靳斯翰的手下一圈圈的變大。
“咦,手擀麪不用這麼寬吧?”申璇忍不住的走過去想要指揮了,擔心靳斯翰把美味的麪條給做毀了。
“這不是鋪蓋面,成都的美食,吃過嗎?成都人把被子叫做鋪蓋,這面大片大片的,就像鋪蓋一樣,你可以試一下。”
“我不是很餓。”申璇無所謂的挑了一下眉,眼睛卻直勾勾的看着那鍋正煮着的豬肺臊子,這可是她最喜歡的海城美食了。老師雖然從小教育我們不要撒謊,但是老師也教育過我們,不食嗟來之食。
呃……人家還沒說要給她吃呢,人家只是說你可以試一下。
靳斯翰認真做着面,“這樣啊,我是有點餓了。”
申璇心裡有點幽怨了。
靳斯翰的鋪蓋面端上桌,申璇一直問他,面怎麼做,臊子怎麼做,最後靳斯翰又端了一碗放在飯桌上,“申小姐,要不然叫你保鏢也來吃點,我煮了很多。你們不是很餓,一人一小碗剛剛好,嚐嚐我的手藝。”
申璇搖了搖頭,“算了,外面雨大,我現在也回不去,估計回去都沒有晚飯了,我在這裡吃吧。”
申璇一點也不體恤保鏢,一人一小碗?
no!那個拳頭碗一小碗下肚不是比不吃更慘嗎?心欠欠的,誰受得了?
於是申璇稀里嘩啦的吃完了一整大碗麪,這次吃完靳斯翰的面,她可沒有像上次一樣裝清高,而是大方的稱讚,還豎起了大拇指,“做得真棒,我得好好學學,我下次得……”
“你下次得把你家裡也做一個這樣的料理臺是吧?得做麪食的?”靳斯翰說完,“呵”笑一聲,“下次我要是再給你做一個泰國菜,你是不是還得再弄一個廚房?”
申璇跟靳斯翰似乎有些熟了,什麼嫡仙,什麼冷肅高傲,也許只是見到一個人第一面時的第一印象,真的接觸下來,他也就是個長得很帥的帥哥而已,錯,還是個會做料理,會做面,會彈鋼琴,有修養的帥哥而已。
哎,真是糟蹋了,鋼琴彈得那麼棒,爲什麼要下廚,這手應該活在黑白鍵上,死在黑白鍵上,死去活來都在黑白鍵上。
可是不下廚更可惜,可以不聽音樂,怎麼可以不吃飯?
太糾結了。
“你還會什麼啊?”
“打架算不算?”
“跆拳道?”
“空手道更厲害一點。”
“你真是走遍天下都不怕的人了啊,即便沒錢,沒人聽演奏會,沒人看你的戲,你也不會捱餓。”
“……”靳斯翰默了一陣,他不會告訴申璇,這世界上,他真有怕的……
申璇坐在車裡回裴宅,一轉腦袋看着車後,是靳斯翰的車子一路跟隨,直到她的車子到了裴宅外,靳斯翰的車子才招呼也沒有打一聲的呼嘯而過,申璇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日後,錦程控股召開股東大會,申璇作爲股東之一,出席會議。
也正好是一這一天,虎泉路一號的門緩緩打開,裡面開出一輛銀色的跑車,左拐往市區開去。
開車的女人恍眼一看,和申璇十分相像,不禁讓人以爲是雙胞胞姐妹,而這個女人的名字,不姓申,而叫--馮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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