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與她之間最後的羈絆都被抹去時,她便清楚,他與她,即將分別。只是,當那一天真的來臨時,她的心,卻比想象中的,要痛上許多。吳浩天的聲音依舊低沉動聽,可沐冰雪卻覺得,那是來自地獄的審判聲。或許,就如蕭遠所說:早點離開吳浩天,未必是件壞事。
沐冰雪的沉默,讓奚顏顯得有些緊張。她在害怕,害怕沐冰雪會不肯離開吳浩天。畢竟,吳浩天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優秀得幾乎讓所有的女人都爲他瘋狂。
擡起頭,沐冰雪自然看到奚顏眼眸裡的憂慮之色。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笑容,沐冰雪平靜地說道:“好,我答應你。”
終於聽到沐冰雪的回答,奚顏喜形於色。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奚顏便不打算久留。於是,站起身,微笑着說道:“冰雪,你好好養身體,我先不打擾了。”
沐冰雪只是輕輕地點點頭,便將視線轉向別處。聽到奚顏的腳步聲離去,沐冰雪這才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看着奚顏的背影。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沐冰雪的臉色終於有了點紅潤。看着周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沐冰雪只能淺淡一笑。再美的風景,卻也不屬於她。她相信,很快,她便會離開這裡了。即使吳浩天沒有逼迫她,她也會主動離開。沒有孩子這一層關聯,她已經沒有資格繼續留在這裡了。
向來炎熱的天氣,今天卻迎來了一場淅瀝瀝的小雨。看着雨絲在空中飛揚,沐冰雪忽然有一股莫名的衝動。迫不及待地跑下樓,將整個人置身於雨簾之中。沐冰雪緊閉着眼,張開雙臂,仰起頭,讓雨絲近距離地與身體接觸。
一直以來,沐冰雪都不喜歡下雨天,因爲雨點讓她覺得憂傷。可今日她卻覺得,有時,適當的憂傷,或許也是一種簡單的擁有吧。
有了雨水的滋潤,萬物都顯得生機勃勃。草兒變得更翠了,鮮花變得更嬌豔了。那人呢,能換一種心境嗎?
一輛跑車駛入別墅內,沐冰雪卻渾然未覺,依舊享受着難得的快感。吳浩天自車內而出,看到沐冰雪在雨中淋雨,心裡閃過一抹心疼。剛流產後不久,這樣淋雨會不會對她的身體不好?未及多想,便立即接過僕人遞來的雨傘,往沐冰雪所在的方向走去。
忽然,雨彷彿一下子就停了。沐冰雪不捨地睜開眼,卻發現,原來不知何時,頭頂上多了一把雨傘。是張嫂嗎?沐冰雪能想到的人只有她了,因爲只有張嫂纔會關心她的死活。
只是,當她看到那雙熟悉的眼眸時,她還是驚訝了。吳浩天筆直地站在她的身後,手中拿着雨傘,不悅地看着她:“你身體還未完全康復,難道就不怕感冒嗎?”
雖是責怪的語氣,但沐冰雪卻從中聽到了關心的味道。即使很淺很淺,沐冰雪卻覺得溫暖。揚起一抹笑容,沐冰雪說道:“怕啊,只是剛纔沒有想到。你不覺得,偶爾在雨中淋淋雨,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嗎?”
吳浩天沒有回答,只是看着沐冰雪的笑容發呆。他有多久,沒有看到沐冰雪的笑容了?是因爲沒注意,還是因爲他將心思全部放在奚顏的身上了?想到奚顏,吳浩天猶豫着,該不該在現在提出那件事。
沐冰雪雖不擅長察言觀色,但她知道,吳浩天一定有事要告訴她。而他所說的,一定會是那件事。沐冰雪繼續保持着微笑,說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知道,該來的遲早會來。不屬於我的,終究會失去。”
吳浩天不忍看着沐冰雪的眼睛,別過頭,終於說道:“冰雪,既然孩子已經沒了,我們提前結束契約吧。我答應你,會給你一筆錢,讓你好好地生活。”
明明已經知道了,爲什麼從他的口中聽到,還是會那樣傷心呢。原來,沐冰雪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堅強。明明眼睛那麼酸澀,可沐冰雪卻依然微笑着:“好,我答應你。下個星期,我便會主動搬出這間別墅。到時,你就自由了。”
沐冰雪在笑,可吳浩天卻覺得,那是比哭還要讓人窒息的笑容。對沐冰雪,吳浩天是充滿愧疚的。也許,當初他不該爲了報復蕭遠而故意接近。只是,事情已經發生,追悔已無意。“謝謝你。”除了道謝,吳浩天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傘下,沐冰雪與吳浩天近距離地對視着,誰也沒有打破沉默,只是安靜地凝視着對方。忽然,沐冰雪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說道:“如果,你真想謝我肯主動離開,那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吳浩天點點頭,沒有絲毫猶豫。或許,適當的補償,能彌補他心中的歉疚吧。見他答應,沐冰雪笑盈盈地說道:“那你就陪我一起,在雨中漫步吧。至少,在我即將離開時,保留一絲美好的回憶吧。”
沐冰雪的期待,吳浩天不忍拒絕。伸出手,將雨傘扔到路邊。幽深的雙眸望着沐冰雪,淺笑着說道:“那我們開始漫步吧。”
有一絲猶豫,但沐冰雪還是將手挽到吳浩天的臂彎,在他錯愕的目光裡,嫣然一笑:“走吧。”
頓時,兩個手挽着手的身影,立即出現在雨中。聞着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好聞的味道,沐冰雪努力將它留在記憶裡。對吳浩天,沐冰雪真心愛過,因此,她希望,能將最美的畫面,最美的事物,留在記憶深處。即使,猶如煙花般短促。
看着沐冰雪姣好的側臉,吳浩天的心,有片刻的停滯。感受着手臂上傳來的溫度,吳浩天突然有種天真的想法,他希望這條路能變得長一點,他希望這場雨下得更久一點。也許是即將與沐冰雪告別,吳浩天忽然有些不捨。是因爲對她的愧疚導致嗎?
雨還在下着,沒有停止的打算。淅瀝瀝的小雨,帶着某種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兩人相攜漫步雨中,惹來路上的觀看。還好這裡是在郊區,行人不多,要不然可真誠動物園裡的猴子了,任人觀看。
鋪滿鵝卵石的小道上,留下了屬於他與她的記憶。踩着和諧的步伐,被雨幕所包圍着,時間定格,將這一幅唯美的畫面,永遠地定格。
吳家二樓某個房間裡,奚顏拳頭握緊,眼睛裡迸發出一陣陣火焰。剛聽傭人說,吳浩天與沐冰雪在雨中漫步,她還不相信,沒想到距離相隔較遠,奚顏無法看清兩人的表情,但她總覺得,看着沐冰雪與吳浩天一起行走的畫面,十分刺眼。看來,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吳浩天把沐冰雪攆走才行。
充滿嫉妒的女人是可怕的,尤其是那些佯裝溫順的女人,更爲可怕。
不知不覺,已經在雨中走了一個多小時。也許是因爲身體還未徹底康復的緣故吧,沐冰雪不由地打了個噴嚏。見狀,吳浩天趕緊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沐冰雪的身上,關心地說道:“我們還是回去吧,這場雨,也該停止了。”
是啊,無論多麼不想,這條路,終究還是走到盡頭了。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沐冰雪微笑地點點頭。如果註定要離開,她希望吳浩天能記得她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兩人依舊沒有說話。沒有陌生的感覺,而是一種寧謐。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沐冰雪知道,一回到那間別墅裡,站在吳浩天的女人,就一定不是她了。
回到家中,張嫂立即命人準備熱水,好讓他們泡個澡。沐冰雪看到坐在客廳裡的奚顏,立即將圈着吳浩天的手放下。朝她頷了頷首,便徑自回到自己的屋內。
奚顏自位置上站起,走到吳浩天的身邊,擔憂地問道:“浩天,你怎麼全身都溼透了?快,去把這身溼衣服換下。”
在吳浩天與奚顏看不到的地方,沐冰雪靜靜地站在那,看着吳浩天的笑顏,苦澀一笑。吳浩天,終究是不屬於她的。
衝了個澡,裹着浴袍,沐冰雪坐在大牀上發呆。曾經,她試圖恨過吳浩天,如果沒有這個男人,她的生活不會如此痛苦。可是最終,她還是恨不起來。因爲愛情,佔據了她的心扉。有時想想,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的很奇妙,曾經她是那樣討厭吳浩天,卻沒想到,最終會淪陷在那虛假的溫柔之中,無怨無悔。
房間裡的東西應有盡有,卻沒有一種是屬於她的。想到當初兩人的婚禮,沐冰雪忽然發現,原來,他們從未照過結婚照。算了,不想了,即使再怎麼回憶,這一切,很快便會結束了。
這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看了眼熟悉的那個名字,沐冰雪的頭腦裡閃過一陣厭惡。沒有絲毫的猶豫,沐冰雪直接將電話掛斷。只是,吵鬧的鈴聲,依舊不停地響着。拿過手機,沐冰雪直接將電話關機,隨便地往牀上一丟。離開那裡那麼久,這似乎是他第一次來電吧?呵呵,以沐冰雪對他的瞭解,沒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會打電話給她的。
窗外的雨仍然下着,透過玻璃窗,沐冰雪安靜地出了神。她忽然好想去海邊,觀望天空裡的雲捲雲舒。只是她沒想到,再次去到海邊,會是那樣的情況。當一切都塵埃落定時,註定有些人要徹底地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