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半左右,在傅亦瑤的家裡:
傅亦瑤看着滿桌高高疊起的婉和碟子,不僅被嚇到,她弱弱地開口:“阿姨,別吃了吧!你的胃會受不了的……”
那位被傅亦瑤收留的奇怪阿姨完全置若罔聞,她把手中的空碗往傅亦瑤跟前一伸:“再來一碗!”
額……
其實不是傅亦瑤小氣,這位阿姨和傅亦瑤是一點左右到家的。才一到家,這位阿姨就叫肚子餓了。恰好傅亦瑤的外婆做好了午飯,兩菜一湯,還有半鍋的米飯,估摸着傅亦瑤有可能回來吃午飯,細心的外婆一直保溫着飯菜,一直到傅亦瑤和奇怪的阿姨一起到家,那些飯菜還熱騰騰、香氣四溢。
這也就才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這位神奇的阿姨其實已經吃了半鍋白飯,合計盛了七次!如果算上這回的話,就是第八次了!
“阿姨,沒飯了,我說真的,你不能這也暴飲暴食,腸胃會受不了的!要不這也吧,這是最後一碗,吃完就沒有了……”
那位阿姨遲疑了下點頭。
成交!
傅亦瑤去給她盛飯去。其實傅亦瑤不是開玩笑的,大半鍋子的白米飯已經見底了,兩菜一湯早就沒了,爲了不讓這位阿姨光吃白飯,好心的外婆拿出了自制的蘿蔔乾和鹹菜等等。
不多會兒,那位奇怪的阿姨終於吃完了,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肚子鼓鼓囊囊的,像個大皮球似的。
“給——”傅亦瑤生怕她噎着,連忙倒了杯水遞過去。
那個奇怪的阿姨像突然正常了一樣,居然說話什麼的都正常了:“謝謝。”她接過水,居然對傅亦瑤微笑,然後道謝了一聲。
傅亦瑤很是驚奇地盯着她看了半天,還是問她住址吧?!這纔是關鍵!
“阿姨,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家吧——”
那位阿姨剛正常了點,一提到家庭地址又變得傻了吧唧的:“家在哪裡?……我不知道!我家就在這裡啊!這裡就是我家……”她手指着傅亦瑤的家說道。
“……”原來沒有恢復正常啊!傅亦瑤剛剛的一線希望又被澆滅了,不過,她繼續問道:“那,阿姨,您還記得您叫什麼名字麼?”
“李希貞!”那位阿姨突然又好像正常了,居然很爽快滴回答出了自己的名字,還反問道,“你叫什麼?我還沒問你名字呢?”
“阿姨,我叫傅亦瑤……”
“噢!傅亦瑤,瑤瑤!”這位李阿姨的說話口氣好像突然正常了一樣,“很好聽的名字,也長得很漂亮,跟我女兒一樣漂亮……”
女兒!
傅亦瑤立刻抓住時機,果斷地追問:“阿姨,那您的女兒叫什麼名字?”記得!記得!一定要記得啊!
“我的女兒叫——”前半段,李阿姨說的很順,可到關鍵地方就卡住了,她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叫——叫——叫——”
叫了半天,李阿姨終於沒有想起來,她突然捂着頭腦,大叫:“啊!我的頭!我的頭好痛啊!我想不起來,我頭痛!好痛!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傅亦瑤看她痛苦的樣子,立刻被嚇了一大跳,李阿姨的臉色都慘白了!傅亦瑤連忙上去撫慰:“阿姨,別想了!不想了!咱不想那頭疼的東西了,頭不痛了吧?好點了沒?……”
在傅亦瑤溫柔的安慰下,那位阿姨慢慢從激動恢復平靜,她點點頭:“嗯,不痛了!不痛了,瑤瑤最好了……”她的口氣說得好像和傅亦瑤關係很好一樣!其實,她們也就是今天第一天認識而已。
這個時候,外婆開始收拾飯後的殘羹。傅亦瑤連忙站起來:“外婆,這些碗筷什麼的交給我來清洗吧!您歇會兒,還有啊,我剛纔買的衣服什麼的,您試一下,看看合身不?要不是不合適,商標還沒剪,還可以去換的……”
“嗯!”外婆說着真的去試衣服了。
十分鐘後:
傅亦瑤收拾好了碗筷,去外婆房間。
她驚呆了,那個李阿姨是真傻還假傻啊!明明是傅亦瑤給外婆買的衣服,全被她穿在身上了!她霸佔了所有的衣服,甚至都不給傅亦瑤的外婆去碰觸,她就自己霸佔着,然後一件又一件地換了,還在鏡子前旋轉,向傅亦瑤的外婆顯擺:“怎樣?好看不?好看不?你說話嘛!到底好看還是不好看?”
傅亦瑤的外婆本就是‘內向’的人,不喜歡說話,同時,這些新衣服本來是她的,卻被眼前這個陌生女人給奪了去。真是被逼無奈下,她只得點頭說:“好!好看——”
“阿姨!”傅亦瑤立刻衝上去跟她講道理,“阿姨,你放下這些東西,這是我外婆的誒!你怎麼能——”
“我不要!是我的!都是我的新衣服!是我女兒給我買的……”李阿姨抱着那些衣服,死也不肯撒手,和傅亦瑤僵持不下中。
最後,傅亦瑤的力氣大一點,她眼看就要不敵了,突然,她大哭大鬧了起來:“嗚嗚,你欺負我!你看我女兒不在就欺負我!你是壞人,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欺負!你們太壞了,我要告訴我女兒去……”
李阿姨的嗓門越哭越大聲了,害得傅亦瑤的耳朵突然都嗡嗡作響了,她揉了揉受傷的耳朵,有些受不了,於是,只得微微退讓,她縮回手,嘆了口氣:“唉!李阿姨,您別哭了,我不搶,這是你,都是你的,好了吧!您別哭了,行麼?……”吵得傅亦瑤頭疼了!
下一步,傅亦瑤則是安撫自己可憐的外婆。明明是孫女給自家外婆買的衣服,可是卻自己摸都摸不着了,實在是——
“外婆!”傅亦瑤走過去,握着外婆的手,“您別難過,她只是一時不好對付,先由着她,這些衣服都是您的!要是實在沒有辦法,我就給您重新買吧!”
老人家,又是鄉下來的,當然很是勤儉,她連忙搖頭擺手說:“瑤瑤啊,不用了!我沒有難受,看她可憐,喜歡就讓她穿着吧!真的怪可憐的,一個瘋瘋傻傻的女兒,還跟家人走丟了,唉,我年紀大了也穿不了幾年的好衣服了,算了,不要了,就隨便穿穿就行了……”
傅亦瑤最不喜歡的就是外婆這點,老是說一些喪氣的話,傅亦瑤立刻反駁道:“外婆,您胡說什麼!您的身體硬朗着呢,您可得長生不老的,看到我和阿杰一起長大,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的……”
說到一家人,傅亦瑤和外婆一起想到了醫院裡躺着的母親,真是可憐了她了,操心了大半輩子,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好到連一隻螞蟻都不敢踩死,居然遭到這樣的‘報應’,至今
還躺在醫院的病*上,還是植物人一個!
就在傅亦瑤和外婆一起抹着眼淚差點要抱頭痛哭的時候,突然,傅亦瑤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傅亦瑤立刻反應過來:“外婆,我接個電話!”
“嗯!”外婆擦掉眼角的眼淚,點頭。
傅亦瑤立刻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她的心咯噔一下,有點涼了。這是母親所住醫院打來的電話!平時,他們一次電話都沒打過,傅亦瑤也巴不得沒有電話,因爲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最害怕的就是接到醫院這樣的電話:“對不起,請問您是傅亦瑤小姐麼?您的母親病危,馬上就要不行了,請您和家人一起來看她最後一面,然後料理後事吧……”
不可能!
不會的!
絕對不是的!
傅亦瑤深吸一口氣,自我催眠着。然後纔敢摁了接聽鍵:“喂,您好?”
電話裡傳來母親主治醫師那渾厚的嗓音:“喂,是傅亦瑤小姐麼,我這邊是醫院,我是您母親的主治醫師,您應該知道的吧?”
“嗯!醫生,您好!”傅亦瑤點頭。當然知道,這個號碼是傅亦瑤和主治醫生私下換的,傅亦瑤囑咐了要是母親有任何情況請隨時打電話給她,傅亦瑤說自己會24小時守在手機旁的!所以,以前是個手機廢的傅亦瑤,最近24小時保持電量充足,24小時保持隨身攜帶,絕對不關機,甚至連睡覺的時候都放在枕頭邊……
“請問——有什麼事情麼?是我母親——”傅亦瑤試探性地問出口。
主治醫師大概聽出了傅亦瑤的害怕,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所以,他連忙解釋道:“您先別擔心,不是壞事情,而是好消息一個!”
好消息!?
難道是母親醒來了?
傅亦瑤立刻激動地叫了出來:“醫生,難道是我母親醒了麼?”傅亦瑤的聲音很大很刺耳,立刻吸引了一旁外婆的注意力,她盯着傅亦瑤看,一動不動的,剛纔衣服之類的事情完全被拋之腦後了。
醫生立刻笑笑:“也不是!事情是這樣的……”
最後給出的結論就是:“您現在有空不?可以來一趟醫院麼?具體情況,我再跟你詳細說明,行麼?”
“有空!有空!您等一下,我馬上就到醫院……”傅亦瑤連連點頭,別說她現在真的閒着,就算有事,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她也會暫且放開的,因爲那是她母親的好消息,是一輩子的!是她母親最珍視的事情!
掛了電話,傅亦瑤立刻胡亂地收拾了下東西,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包就要出門了,而外婆則一路尾隨,追問道:“瑤瑤,怎麼樣了?你媽媽怎麼樣了?是醒了?”外婆說話的時候都帶着哭腔了。
“不是的!”傅亦瑤稍微安撫了她幾下,“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呢,醫生要我過去一下,反正是好事情。我現在就去醫院,等我回來吧!”
“我陪你去!”外婆立刻說道。
“事情還不清楚呢!”傅亦瑤看了下外面,要是很晚,天可黑了,下班高峰期人又多又擠死了,還是不帶外婆的好,“您在家等着吧,守着那個手機,我有事情立刻打電話給您,行麼?”
傅亦瑤口中的手機是母親身前使用的,因爲她現在用不了了,而外婆一人住,怕她不方便,傅亦瑤就把手機暫時給了外婆,原本外婆死也不肯要的,說自己不識字也不會用那高科技的玩意兒,而傅亦瑤卻告訴她很簡單,要是有事也可知會一聲,於是只教了外婆兩件事情:打電話和接電話,接電話很簡單,接聽鍵摁一下就行了;而打電話,傅亦瑤幫她甚至了快捷鍵,1是傅亦瑤自己的,2是傅袁傑的……傅亦瑤叫外婆有什麼事情就可以打給自己或者弟弟。
“好吧——”在傅亦瑤的堅持下,外婆終於妥協了。
半個小時後:
傅亦瑤氣喘吁吁地到達醫院,衝到母親的病*邊。
因爲資金的原因,母親已經從豪華的加護病房換了出來了,但是,卻還是單間的簡陋的病房內。傅亦瑤到達的時候,好幾個醫生在病*邊站着,以母親的主治醫師爲首,其他人圍着他站着,幾個人在看着病*上依舊躺着、插着呼吸器的母親,他們在絮絮叨叨地說着些什麼,然後手裡的筆在紙上沙沙地記錄着……
傅亦瑤倒是想立刻問情況,但尊重他們的醫治,傅亦瑤強忍着,讓他們檢查完畢,然後,就剩下主治醫生在了,傅亦瑤才問:“醫生,我母親怎麼樣了?有什麼進展?她是可能會醒來的麼?”
醫生撫慰傅亦瑤:“傅小姐,別激動,聽我說!”
“嗯!”傅亦瑤雖然點頭,可心臟和脈搏的跳動依舊不正常,她滿心期待地聽着醫生說情況。
原來,今天醫生在給母親做例行檢查的時候,母親的手指關節居然動了幾下。母親自從變成植物人之後,整個人是完全沒有知覺的,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反應,所以,這算是一個很好的兆頭,醫生大喜,立刻給傅亦瑤的母親做所有的檢查,目前,報告還沒出來,但唯一確定的是——奇蹟出現了,她恢復的可能性從約等於0變成了百分之五十以上了!
“醫生,這麼說,我的母親真的可以醒來了麼?”傅亦瑤抓着醫生的手,激動地問道。
主治醫師一定見多了生離死別,所以很是淡定地回答:“百分之百的保證我給不了!但是機率肯定是提高了!一切等檢查報告出來,然後才能定奪!”
啊?怎麼是這樣啊?傅亦瑤正灰心喪氣的時候,醫生大概覺得小女孩這樣很可憐,居然鼓勵道:“你別灰心,希望還是有的!請您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母親,也相信我們醫院!我們三方配合好了,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
是啊!原本母親的病一直拖着,毫無轉機,醫生早就不抱希望了,而傅亦瑤和弟弟也彷彿看不到了盡頭。還好!就在這個時候,奇蹟真的出現了,它帶給傅亦瑤一線生機,終於,她的人生中又重新燃起了動力,她又看到生活下去的動力!母親,加油!
“謝謝醫生,我們一定會努力配合您的!”傅亦瑤意識到自己剛纔太用力了,居然抓着醫生的手,很緊很緊,她送來來,然後問道,“那麼,請問醫生,那個檢查報告什麼時候能出來?”
“兩三天吧!”傅亦瑤回答。
“噢!”傅亦瑤看向病*上的母親,她靜靜地躺着,雙目緊緊地閉着,顯得很是安靜。
醫生看着傅亦瑤的側臉,說道:“傅小姐,你母親現在稍微有點知覺了,你這段時間可以陪她多說說話,說不定就有一定的促進作用的!就在隔壁病房,跟你一樣,也是一個二十幾歲啊的小姑娘和母親兩人相依爲命的,也是母親出了意外變成植物人,小姑娘真是孝順,天天守在病*邊,天天給母親說一些鼓勵的話,她堅持了足足一年,還真別說,她母親真的醒過來了,前不久出院的呢!”
哇哦!傅亦瑤看到了更多的希望,連忙燃起信心,點頭道:“嗯,謝謝醫生!我知道了,我這就陪她說說話,鼓勵她去!”
說完,傅亦瑤立刻挪到母親的病*邊,緊緊地握着她的手,開始說話:“老媽啊,其實你真的睡了很久了呢,該醒醒了!我知道您之前因爲父親的事情,也因爲我的事情搞得身心俱疲了,但是這麼久了,您休息夠了沒有啊?……”
醫生則自覺地出去,帶上門。
傅亦瑤繼續絮絮叨叨地在母親耳邊說着:“老媽啊,您想我麼?想弟弟麼?還有外婆,您忍心看她爲您難受麼?您是不是睡醒了呢?對了,我記得您最愛吃餃子了,醒來唄,女兒我親自下廚,給您包餃子吃?香菇肉做餡!您不是最愛吃的麼?流口水了不?……”
說着說着,一片死寂的母親真的有了反應,傅亦瑤感覺到她的手指顫抖了幾下:“老媽,你醒了?”
傅亦瑤立刻激動地差點跳出來,可再叫母親又沒有反應了,她想起一聲說的,這個反應偶爾有,不需要大驚小怪的,一切等檢查報告出來再說,而她能做的就是給母親說些鼓勵的話,叫她要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