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116你確定這是童顏的檢查報告單子?
當她想要去回想昨天發生的事情的時候,大腦一陣鈍痛,好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咬着她的太陽穴。
腦袋變得昏昏沉沉,大腦的思緒開始翻飛飄離,童顏捂住還在發燙的額頭,摸索着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來到浴室,站在淋浴下方,她想到詹姆斯還在外面,她不能脫了衣服洗澡。
於是,童顏伸手將淋浴噴頭開關扭開,沒有經過調試的水溫很冰,當頭澆灌下來,童顏渾身瞬間溼透。
已經燒的迷迷糊糊起來的童顏,卻覺得冰涼刺骨的水打在身上的時候,身上那滾燙的熱度頓時被消減下去不少,她舒服的喟嘆一聲攖。
可是,時間過去不過三秒鐘,頭頂淋浴的水驟然停住流動,詹姆斯不知何時走進了浴室。
他的手還保持着關淋浴開關的姿勢,輪廓深刻雋秀的五官此刻糾結在一起,碧綠色的眸子盛滿淺怒償。
童顏的意識基本遊離在大腦之外,但是她卻能清楚地辨認出詹姆斯眼中的怒氣,她突然想到曾經權亦城就用過這樣的眼神看她,還有昨天童佔雄得知她和權亦城在一起的消息時,眼中也是類似他這樣的色彩。
憑什麼他們想對她使用生氣的眼神,就可以隨意的發揮自己的情緒,而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對自己發火?!
一隻類似於宣泄的情緒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童顏猛地轉過身去,揮淋浴開關上的那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啪嗒向下一按,淋浴重新噴灑出冰冷的水來。
詹姆斯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渾身被澆的溼透。
他向前一步,再一次將淋浴開關關掉,壓低了聲音,低吼一聲。
“你瘋了是不是!”
童顏不管不顧,就是拼命地想要去將淋浴開關打開,詹姆斯單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向後一推,脾氣也跟着上來的他,手上的動作也變得沒輕沒重起來。
童顏的身體朝一旁的牆壁撞上去,後腰撞在了於是擺放物品的鐵架子上,頓時傳來一陣揪心的痛楚。
她忍不住皺起秀眉,輕輕地哼了一聲出來。
她身上的衣服是她早上從童宅出來之前,胡亂的找了一套衣服換上的,是一件黑色冰絲短袖和一條淺色破洞休閒牛仔褲。
被水浸溼的衣服粘噠噠的貼在身上,尤其是她上半身的輪廓,一覽無遺,詹姆斯一步步朝她逼近,臉上沒有了一貫的嬉皮笑臉,深雋的五官透着清冷,竟是與記憶中某人的神情有些相似。
童顏被疼痛侵襲的大腦,終於回籠了一些意識,她低垂下眉眼,目光沉沉的瞅着地板,一言不發。
詹姆斯原本還打算冷着臉,厲聲教訓這個不聽話又麻煩不斷的女人一頓,這會兒看着她忽然低眉順眼,安靜下來的模樣,倒是感到錯愕,尤其是他看見她的側臉,兩行銀色的淚滑落下來,詹姆斯頓時整個人就不好了。
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看見女人哭了,當初就是因爲商琉璃哭,他腦子一熱,把她給娶了。
童顏的眼淚真是說來就來,她之前喝了酒,這會兒腦子也燒的迷迷糊糊,剛纔又是這麼一番折騰,整個人早就變得不正常起來。
可是她不正常了,身體裡屬於小女人的細胞似乎變得非常活躍,平時絕對不會出現在她臉上的小女人姿態,這會兒倒是盡數在她臉上露了出來。
眼睛紅彤彤的,鼻子的頂端也泛着紅,可能是因爲她還在發燒的緣故,兩邊的臉蛋通紅剔透,簡直跟熟透了的雞蛋一模一樣。
詹姆斯其實是一個對女人很紳士的男人,他從小就秉持着女人是水做出來的理念,男人天生就是她們笑容的守護者,應該給予一切力量讓笑容完美的展現在溫柔美麗的女人的臉上。
不過他的脾氣有時候很臭,對女人的耐心也不充足,很多時候女人在他面前還沒有流露出難過的情緒,他就不耐煩的掉頭走人。
他害怕看到女人哭,這樣會讓他想到小時候,他的親生母親背對着他,坐在窗戶邊上抽泣的模樣。
他媽媽是一名中國籍女子,他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卻還是記得她長得特別漂亮。
漂亮的女人哭起來都帶着一種別樣的美麗。
就像此刻的童顏,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竟然破天荒的讓詹姆斯覺得一陣心悸,手指不自覺得朝她的臉伸過去,扣住了童顏小巧的下巴,向上一擡,她哭的慘不忍睹的一張臉就赤-裸-裸的呈現在他的眼前。
“別哭了,好嗎?”
詹姆斯擡起另外一隻手,大拇指爲她擦拭去臉上的淚痕。
童顏根本就聽不到他的聲音,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哭的不能自拔,到了後來,哭的聲音都變啞了,肩膀一抽一抽的,眼睛模糊一片,看不清站在她面前的人到底是誰。
突然,童顏張大了嘴巴,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一滴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半天也沒有落下來。
詹姆斯神色一凝,大聲叫了一聲童顏的名字。
“童顏!你怎麼了?”
童顏呼吸急促,臉色開始出現醬紫的顏色,眉頭痛苦的皺在了一起,額頭上的血管若隱若現。
詹姆斯意識到危險的訊息,連忙將童顏打橫抱起來,走出浴室門口的時候,腳上一滑,兩人差點摔倒在地,好在詹姆斯反應迅速,大步朝前邁了一步,將身體穩住。
……
醫院。
詹姆斯站在門診外,雙手環在胸前,來來回回的走動着。
他的秘書扎克手裡拿着化驗單,從轉角走出來。
扎克來到詹姆斯身旁,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有些沉重。
詹姆斯朝他看去過,伸出手去拿檢查報告單子,扎克將單子交到詹姆斯手裡,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醫學數據,詹姆斯看不懂,卻在單子的下方,看見用粗體字標出來的的一行字。
隱基因伴隨性赫德心臟病。
詹姆斯將單子一甩,叉着腰,在原地來回踱步了一圈之後,停下來。
“你確定這是童顏的檢查報告單子?”
扎克用力點點頭,他一直守在那裡,化驗結果一出來他就給拿出來了,怎麼可能會有錯?
詹姆斯的情緒顯得有些煩躁,揮了揮手,讓扎克先行離開。
幫童顏檢查的醫生從裡面走出來,詹姆斯迎了上去。
“怎麼樣?她現在還好嗎?”
醫生轉過身,從身後隨行的護士手中的托盤上,取下兩盒藥。
遞給身材高大的詹姆斯,“她現在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你不是她的家人吧?”
詹姆斯把藥給接了過來,搖頭,“我是她的朋友。”
“這個藥等會她醒了,你讓她服下,記得五個小時吃一次,明天讓她的家人過來找我一趟。”
醫生交代完,便經過詹姆斯身邊,離開了。
詹姆斯地偷瞄一眼手中的兩盒藥,將掌心收緊,抿着脣朝病房裡走去。
——
童顏再一次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身上蓋着一層厚厚的杯子,她的視線在病房裡環顧了一圈,發現這裡除了她,再也沒有其他人。
她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就住進了醫院?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向裡推開,一名護士裝扮的女生走了進來。
發現病牀上的童顏醒了,她走了過來,將醫用托盤放在櫃子上,拿出一根體溫計來,聲音溫軟清涼。
“你醒了啊?來,我們測一下體溫。”
童顏在她的幫助下,坐直了身體,護士拿着體溫計,在她的耳根後面測了一下,隨後看了看體溫計上的度數。
三十七度一,高燒已經退下去了。
“護士,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護士替她輸上吊液,調整好速度之後,擡起頭來看着她。
“你這幾天暫時需要住在醫院裡,短期內也許沒法出院。”
“爲什麼?!”
她只是感冒發燒,不過一晚上的時間,不至於嚴重到需要長期住院的程度吧?
護士瞧着她臉上的表情,難道這姑娘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什麼病?
“你難道不知……”
病房的門再一次被人推開,童顏下意識朝門口的方向看過去,闖入視線的是童宅的管家張叔。
張叔保持着開門的姿勢,臉上帶着急色,身後,同樣一臉焦急的童佔雄大步邁進來,直直的朝着童顏走過來。
童佔雄身上帶着風,還沒走到病牀跟前,護士就被他的氣勢給吹到了一邊兒去。
童佔雄的眼睛盯着病牀上一臉蒼白,憔悴不堪的童顏,眼眶泛紅,喉嚨艱澀的滾動了幾下。
聲音低沉黯啞,“顏顏……”
一句話都沒有完整地說出來,童佔雄的聲音就已經哽咽起來。
當他接到通知他童顏住院的消息時,他整個人猶如五雷轟頂,有什麼頑固的東西在他腦子裡噼裡啪啦的翻炸開來。
沒想到,當年擔心的事情,如今還是發生了。
——
整整一個上午,童佔雄始終寸步不離童顏的身邊一步。
這讓童顏覺得渾身不自在,這十幾年的時間她從未和童佔雄共同處在一個空間裡這麼長時間過。
童顏提出讓童佔雄離開的要求,童佔雄直接無視她的要求,固執的守在她的病牀邊上,一遍遍的去檢查吊液。
童顏身上沒什麼力氣,到了後來,也懶得再跟他計較,索性將頭一轉,眼睛盯着窗外看。
時間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童顏長時間盯着窗外的樹看,眼睛變得酸澀,她眨了眨眼睛,輕聲開口說道。
“我的病應該是復發了吧?”
她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在說着一件在普通不過的事情。
童佔雄擡起頭,不過短短的一上午時間,他整個人就像經歷過災難,顯得狼狽不堪。
“別亂想,現在醫生只是推測而已,一切等最後的檢查結果出來再說。”
童顏忽然將臉轉了過來,看着童佔雄,漆黑瑩潤的大眼睛,眸光清亮,像極了她的媽媽。
童佔雄別開目光,就聽見童顏說了一句。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覺得其實也是一種解脫?”
童佔雄猛然將視線調轉回來,臉上寫滿震怒,怒聲呵斥她。
“胡說什麼!我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
“呵呵。”童顏輕聲笑了起來,或許因爲生着病的緣故,她面對童佔雄的時候,少了平常時候的那一份尖銳。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我也就隨口說說而已,我還這麼年輕,怎麼捨得就這樣輕易死掉呢。”
童佔雄不想聽見任何關於‘死’的字眼,他的臉色依舊沉鬱,說了一句,“我出去一趟。”
便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打開病房的門,出去了。
童佔雄前腳剛走,管家就進來了,他手裡提着一個保溫盒,朝着童顏走了過來。
“大小姐,老爺吩咐廚房特意幫您準備的濃湯,你先喝點?”
童顏其實沒有什麼胃口,但她聞到了濃湯的香味,不知怎麼的就勾起了小時候的記憶,對着管家點點頭。
“幫我盛上一碗吧。”
許是沒有料到童顏會這麼好說話,管家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來,連聲應好。
……
童顏喝了湯,身體裡的藥效開始發作,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她是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的。
睜開眼睛,先是朝着聲音來源望去。
雪雅跟童佔雄面對面站着,兩個人的聲音都不算大,但足夠在病房裡的人能聽的清楚。
雪雅在問童佔雄,“顏顏病復發了?”
“嗯。”
“怎麼會這樣呢,當初不是都已經痊癒了嗎?現在怎麼就突然……”
雪雅的聲音不自覺得哽咽起來。
童佔雄沉鬱的聲音透着一絲隱忍,“這是家族遺傳性-病,復發的機率比一般的病狀要多出百分之五十。”
權相宇就守在童顏的病牀跟前,坐在小椅子上,手裡抱着一本連環漫畫在看。
但是小傢伙的心思顯然不在漫畫書上,時不時就擡起頭來,朝病牀上看上一眼。
發現童顏睜開眼睛,雙目無神的望着天花板,權相宇驚喜的叫了一聲。
“小嬸嬸醒啦!”
聽到權相宇的聲音,雪雅和童佔雄紛紛朝這邊看過來。
雪雅快步走到病牀跟前,拉住童顏的手,滿臉的焦急與擔心。
“顏顏,感覺好點沒?想不想吃點什麼東西?想吃什麼告訴我,我這就去準備。”
童顏看着雪雅,閉了閉眼睛,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來。
儘管她現在已經得知當年陳嵐出車禍的事情原委,心中對雪雅不怨恨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當她看着雪雅關切的眼神,心中那點怨氣卻是怎麼都發泄不出來,雪雅對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
況且,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雪雅心中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雪姨,我沒事。”
權相宇從他隨身攜帶的小書包,拿出一盒巧克力派,抓在胖乎乎的小手中,雙腳踩在凳子上,把巧克力派塞給童顏。
“小嬸嬸給你吃,宇宇每次生病最喜歡吃的就是巧克力派,吃完身體就變得好啦!”
雪雅將巧克力派從被子上拿開,對權相宇說,“你小嬸嬸現在不能吃這些,她得吃一些有營養的東西才行。”
權相宇似懂非懂,小聲嘀咕着,“……什麼纔是有營養的東西啊?”
沒有人理會他的話。
醫生又過來了一趟,檢查了童顏的情況,確定她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暫時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童顏不想在醫院呆着,童佔雄跟醫生商量過後,這纔將童顏從醫院接回了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