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熱,匆忙別開目光,側身貼在了牆上。
虛驚一場的死裡逃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些東西,不屬於他的就是不屬於,就算是他死了,也得不到。
他擡手撕掉手背上殘留的半截輸液管,雙手插兜,緩緩消失在走廊上。
聖瑪麗醫院纔是他最後的歸宿,他不介意把自己的一輩子奉獻給那裡。
“你剛剛……故意的吧?”餘光瞥見那男人離開,唐語欣哼了一聲。
顧正祁臉色黑了下來,“他昏迷的時候喊你的名字。”他滿臉醋意,十分不爽。
唐語欣洋洋得意,“拜託,我可是很多男人的夢中情人,好嗎。”
他斜睨了她一眼,薄脣微揚,“先把孩子生了,再去做夢中情人也不遲。”
被他戳中痛處,唐語欣頓時窘了起來,“那個,我突然想去一下洗手間……”
想要逃竄的她被他一把拽了回來,他促狹地貼近她的耳畔,低聲道:“放心,假的也能變成真的,只要我夠努力。”
明明是**的話,可她的眼圈卻紅了起來,她之所以假懷孕,還不是因爲他?
“阿正,你對我,就沒有其他要說的話嗎?”她鼻子酸酸地擡起頭來看着他。
經歷了這麼多生死,難道他還看不破她的心?哪怕是死,她也不介意,只要能跟他一起面對。
他垂下眸子,慢慢的,把她抱進懷裡。
“欣欣——”
“嗯?”
“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把一切交給上帝,好嗎?”
“不好。即使是上帝,也阻止不了我想要你活着的決心。阿正,你得活着,爲了我……”
暖洋洋的日光中,她抱着他的脖子,喃喃自語,目光堅定。
他習慣性地蹭了蹭她的頭髮,沒有說話,脣角卻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好,那就好好活着。”
相互依偎的兩人並沒有溫存多久,就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
西門龔琳俏皮地伸出腦袋,衝他們咧嘴一笑,“你們倆甜蜜夠了沒有?欣欣,你快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西門龔琳可真是夠煞風景的,顧正祁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恨不得把亞瑟喊來,各自拉回自己家的媳婦兒。
“怎麼了?”唐語欣好奇地追問。
西門龔琳輕咳了一聲,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嘀咕,“欣欣,等你們的事情處理完了,亞瑟打算帶我重新回到歐洲。可我想跟你們一起回國。”
歐洲雖然也有他們的家,但如果定居在那兒,她勢必沒有辦法天天見到唐語欣,沈蔓這些朋友,思來想去,還是國內更好。
可亞瑟卻執意留要留在歐洲處理生意,西門龔琳記得他以前沒有那麼多勝負欲的,對於生意更是淡然得很,無論去哪兒都隨着她的性子。
可是這次一回歐洲的大家族裡,也不知道老爺子跟他說了些什麼,他一改從前懶散的作風,行事雷厲風行,不留後路,令西門龔琳看了也覺得害怕。
她把所有的變化歸於留在留在歐洲,或許回到a市,一切都能回到從前。
“爲什麼不跟亞瑟溝通?”
“別提了,他根本就不答應,老爺子身體不舒服,他想再多留一陣子。可我擔心他變得跟以前越來越不一樣。”西門龔琳憂心忡忡。
唐語欣皺眉思索了片刻,“你別擔心,我會找個藉口請他暫時留下你,事後你們再慢慢溝通。”
西門龔琳鬆了一口氣,看來她暫時可以不用跟亞瑟回去了,畢竟大家族裡壓抑的氛圍還是沒有一個人自由。
想起顧正祁仍舊在病房了,唐語欣一心想早些送他回聖瑪麗接受手術,於是匆忙離開。
她心情輕鬆地站起來,愉悅的嘴角在瞥見身後的男人時,一下子怔住了。
“亞瑟,你什麼時候來的?”她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亞瑟聳了聳肩,“剛剛到。”
她默默鬆了一口氣,看來她與唐語欣的話,他並沒有聽到。
“一會兒我陪欣欣去聖瑪麗醫院,聽說蔓蔓和沈崢早就到了,晚上我們大家一起聚餐好不好?”她抱着丈夫的手輕輕搖晃。
他凝眸看着她臉上的笑容,無可奈何地抱住她,“琳琳,這麼些年過去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幼稚?”
永遠都想把事情想得單純無害,永遠都記掛着朋友行俠仗義,這女人濃烈得像伏特加,卻也單純得像伏特加,有時候讓他愛到骨子裡,有時候又讓他恨得咬牙切齒。
西門龔琳撇了撇脣,“就算我再怎麼幼稚,那我也是你的夫人。你說是不是?”
他滿臉寵溺地勾了勾她的鼻子,“誰說不是了?”
“那我問你,你剛剛爲什麼對那個叫安妮的女人這麼關心?醫生送她入病房的時候,我看你可心疼了。”
“心疼?我明明是胃疼……”
兩個人不停地鬥嘴,聲音越來越響亮,活脫脫一副歡喜冤家的模樣。
身後傳來一個人疑惑的聲音,“你們剛剛說的是我嗎?”
一個頭發散亂,神色疑惑的女人好奇地出現在身後,原來是安妮醒了。
西門龔琳有些尷尬,忍不住擠出一絲笑容,回頭殷勤地咧嘴,“
安妮小姐,你身體還好吧?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想見爸爸……”安妮嗚咽了一聲,“還有韓瑾……”
太棒了,西門龔琳巴不得把她送回去呢,她滿心跳躍,巴不得早一點見到沈蔓。
聖瑪麗醫院大門前,安東院長正在焦急地走來走去,女兒眼看就要回來了,他心裡激動得很,說什麼也不顧自己手術了十幾個小時沒休息,就跑了下來等候。
“爸爸!”一聲脆生生的呼喊,安妮從車裡出現,奔向了安東的懷抱。
安東眼眶通紅,擡手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部,“好,好孩子,回來就好!”
父親溫暖的懷抱令她鼻子一酸,越發認識到自己這次擅自出門,有多任性,她吸了一口氣,嗚咽了一聲,“以後我一定聽你的話,再也不跟你作對了!”
安東欣慰地看向隨後出現在面前的亞瑟,他對眼前這個年輕人一直都很欣賞,他們家族也是歐洲數一數二的豪門大族,當年救治他爺爺,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能夠把安妮嫁給他,沒想到他年紀輕輕,這麼早就結婚了,讓他做自己女婿的夢想一下子破滅了,安東心裡覺得十分可惜,看向亞瑟的目光忍不住多出了許多其他內容。
眼前一亮,西門龔琳笑吟吟地擋在亞瑟面前,隔絕了安東意味深長的目光,她熱情地指了指安妮,“院長,安妮小姐好像受了一些驚嚇,建議您趕緊帶她回去瞧瞧。”
最要緊的是要別再這樣盯着我老公了,她心裡不悅地哼了一聲。
安妮忽然想起了什麼,淚眼婆娑地看着他,“對了,爸爸,韓瑾呢?我想他了。”
安東臉色一沉,“這個傢伙,你還提他做什麼?”怎麼說,這次的事情也是因他而起,他的寶貝女兒差一點被活活燒死,這一切還不都得怪他?
雖然安東惜才,畢竟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安妮不敢吱聲了,只好垂下頭,眼睛全程盯着地面發呆。
韓瑾站在小樓窗口前,穿着一襲白大褂,有些失落地盯着唐語欣,她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卻很真心,明豔嫵媚地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令他不由得想起怒放的玫瑰。
她終究是不屬於自己的,哪怕再自欺欺人。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他痛快地離去,一擡頭,愕然發現唐語欣就站在眼前,漆黑的長髮,明豔嫵媚如玫瑰般的臉,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眼睛裡滿是笑意。
“嗨,韓醫生,好久不見。”她粲然一笑,朝他伸出手微笑。
彷彿初次相見般,他怔了怔,隨即用力回握,面容僵硬,“唐小姐,幸會。”
“欣欣,”顧正祁醇厚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握手,他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走到兩人面前,狀似隨意地握住她的手腕,從中截斷了兩人握手的狀態。
“我要準備手術了,”他神色看起來有幾分委屈的模樣,“不陪陪我?”
她抱歉地衝韓瑾微笑,“那我走了。”
韓瑾微微點頭,目光與顧正祁交錯而過,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等——”眼看着他們倆從眼前經過,他猶豫片刻,終於遲疑地喊住了他們。
“如果你們還願意相信我的話——”他舔了舔乾燥的脣,艱難地說出那個建議,“能否讓我主刀阿正的手術?”
顧正祁與唐語欣彼此對視一眼,齊齊回頭看向韓瑾。
他神色拘謹地看着他們,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說完這句話之後,立刻垂下了頭,生怕聽到嘲笑或者譴責的話。
唐語欣忽然想起了日記本里的那個小孩,可憐,孤獨,謹慎,一輩子都活在父母的陰影中。
她心思一軟,並沒有說話,這些事情,交給顧正祁來決定,顯然會更好。
兩個出色俊逸的男人各自佇立一方,或沉默凝望活垂頭不語,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氣氛逐漸僵持的時候,顧正祁開口了,“如果你仍舊當我是兄弟的話,我希望主刀的那個人會是你。”
畢竟聖瑪麗醫院裡真正厲害的,還是韓瑾。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