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師當然可以了,你是我們法學院的紅人,有背景有靠山還是千金大小姐,別人要服從領導聽指揮,但你用不着,你覺得合適就別來......”郝溫雅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沒什麼好臉色。
被郝溫雅一頓冷嘲熱諷,邵敏又是一陣無語,但她打消了不去的念頭,不去的話,她又成了特殊分子,又會引來無數亂七八糟的口舌是非,非常時期,還是隨波逐流的好。
她有些懷念四年以前那些興風作浪的日子,我行我素從不看人臉色,可馬上聯想到那鮮血淋漓的慘痛代價......算了.......她理了一下耳邊的髮絲,夾着尾巴低調做人,纔是生活的真諦……
前幾天沈幕恩到學校鬧事的事情,傳的滿城風雨,大家懼怕沈幕風,不敢議論他,對沈幕恩也是充滿了同情和憐惜......
而對她這種“無道義”之人,基本秉承了魯迅先生筆下國人痛打落水狗的態度!人們都先入爲主的認爲是她用見不得人的手段勾引領導以滿足自己的野心,破壞了領導的家庭,而且使一個可憐的少婦遭受了身心的殘害……
她身上貼滿了諸如小三、狐狸精、道德敗壞等等不雅的標籤,同事們背後對她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有些當着她的面就含沙射影的損她......
她從沒解釋過,高調的安慰自己:清者自清,通通一笑置之便了......其實是有苦說不出,能解釋清楚嗎?誰會信她?再說,解釋就是掩飾,越描越黑,只會讓自己更加的難堪,四年前的經歷又浮現在腦海,她忙甩甩頭,不再往下想。
手機突然響起,她拿出一看,來電顯示,韓氏集團......她皺起眉頭,沒有接,呆呆看着屏幕,真是世事難料,想不到這個她曾經打過無數次卻從未被他本人接起過的號碼,如今會三番五次的給她打電話......
她手機的鈴聲是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實》,
也許放棄 才能靠近你 不再見你
你纔會把我記起 時間累積
這盛夏的果實 回憶裡寂寞的香氣
我要試着離開你 不要再想你
雖然這並不是我本意
你曾說過 會永遠愛我
當歌聲唱到“會永遠愛我”這句時,她一把按下了拒接鍵,心裡無端的難受起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永遠愛着另一個人,四年前的那個人不會,而韓世鐸那樣喜新厭舊的花花公子,更不會!她更加堅定了和他劃清界限的想法!
晚上的宴會,她想,就當是去見世勳了。韓世鐸給法學院捐資助學,完全是因爲韓世勳,這麼久了,也不知道世勳怎麼樣了,她問過韓世鐸,他冷下臉避而不談,後來她和韓世鐸翻臉就沒有再問過,她在想,也許晚上,世勳會來。
韓世勳與她的關係一直很好,他雖然是她的學生,可她總覺得世勳與她之間有一種海天一色的醇厚之情。
那天世勳辦好休學手續離校的時候,她親自送他上了韓世鐸的車。那天的天氣很不好,連續下了一週的雪,仍不見轉晴,陰鬱的天氣,讓人的心底生出綿延不絕的冷意。
她去男生宿舍找韓世勳,敲了很久的門他纔來開門,宿舍里門窗緊閉,地上還有一堆灰燼,不知道是燒過什麼東西,煙霧瀰漫,韓世勳的臉隨着煙霧的聚散而忽明忽暗,但她仍清楚的看見他的臉上有哭過的痕跡。
他的狀態很差,原本細白如瓷的面頰,枯萎塌陷,淡雅如露的眼眸沒有任何神彩,嘴脣因長期沒有進食而乾裂起皮,這副形容枯槁的模樣,任誰看到都不會認爲他沒事。
她忍不住又開口問他,“世勳,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好不好。”
“邵老師,我沒事。”韓世勳的聲音有氣無力,“邵老師,等下我會叫人過來把宿舍打掃乾淨,我哥在樓下等我,我先走了,再見.....”
“我送你,”邵敏很不放心他,還想勸勸他。
兩人並肩下樓,韓世勳仍沉默不語,她忍不住開口,“世勳,其實人生並非都是選擇題,也有應用題,遇到難題,如果你實在解答不了,那就靜下心等待,時間會解決一切問題,千萬別鑽牛角尖。”這是她的經驗之談,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時間會抹平一切!
“邵老師,我沒遇到什麼難題,我只是覺得孤獨,自己彷彿在無邊的海上漂泊,沒有邊際,更沒有歸屬,我覺得這個世界已經遺棄了我。”韓世勳喃喃着,這麼久以來,他首次說了這麼多的話。
“人之所以會覺得孤獨,並不是沒有人關心你,而是你在乎的人沒有關心你,其實很多人都是這樣的,世勳,哪有那麼多的盡如人意?把心放大,孤獨的路,要瀟灑的走。”
韓世勳沒有再接話,他們一起來到樓下,外面起了風,風追着雪,雪趕着風,雨雪變成大片的雪花零零碎碎的飛舞飄落,猶如那些零散瑣碎的記憶,有些落地後就消失無息,有些卻落地生根,成爲萬古長存的寒冰。
韓世勳走入雪中,凝望着蒼茫的風雪世界,白茫茫的雪花靜靜的飄灑,鋪天蓋地,他似是迷了眼,伸出頎長的手指輕揩了一下臉頰。
“邵老師,你能.....抱一抱我嗎?”韓世勳的眼眸有些許聚焦,但眼底仍是深深的絕望。寒風吹起他有些凌亂的頭髮,他修長單薄的身體也搖擺起來,彷彿隨時都會隨風倒下。
邵敏眼眶發紅,心底涌起陣陣的疼惜,她走向他,把他擁進懷裡,輕拍着他的背,“世勳,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答應我,凡事看開一點好不好?”
韓世勳像個孩子一樣把頭伏在她的肩上,他薄脣微微上揚,露出絕美的笑容,感受着難得的溫暖與慰籍......
天空更加深沉,像暈染了墨汁,草叢、樹梢、遠處的樓宇都融入風雪之中,天地間一片迷茫。邵敏至今記得,那場雪,是她此生見過的,最大的時間最長的雪.....
............留偏分的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