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努力從傷痛中恢復過來，慕恩和悠然就像一下子事了。程然再要和他們親熱的時候，他們不會拒絕了。
小寶貝一天一天長大，睡覺的時候也越來越少。
醒着的時候，程然都在露臺的親子樂園裡陪他們玩耍。
五月中旬，天氣開始炎熱。衣服逐漸減少，街上一些愛美的女生都穿短裙了。
沈子妍過來玩，看見程然第一句話就問，“你肚皮怎麼還不大？”
程然要兩個保姆陪小傢伙玩，領沈子妍回到臥室。
“寶寶沒有了。”程然已經接受了現實。
“啊？你說……沒了？”沈子妍驚愕，“怎麼回事？”
此刻，兩個女人坐在角落的沙發裡。見程然久久都不說話，心急的沈子妍伸手推了推她，要她趕緊把話說清楚。
程然嘆息，低頭看着薄薄衣料下平坦的肚皮，如果寶寶是健康的，此刻自己的肚皮已經會隆起一個小山丘了。
“他發育不太好，醫生不建議留。”再說這些，程然的心口依舊會有刺痛的感覺。
“唉呀，好可惜！”沈子妍惋惜得用拳頭重重擊打了一下掌心，連連搖頭。
不過遺憾歸遺憾，最重要的是安慰失去寶寶的人。
沈子妍握住程然的手，給她傳遞自己的力量，“小然，這就是命，凡事看開。反正你們也有慕恩和悠然了，過幾年再要一個也不遲。”
“不會再有了。”
“什麼？”沈子妍不太明白她的話。
程然深呼吸，回握住沈子妍，看她，字字清晰，“我說我不會再要寶寶了。”
她實在承受不了失去之痛！
她已經太脆弱，弱得無法再承受生命裡有任何閃失。算是逃避吧，她就想做個懦弱的人，不再對新生命抱有任何期盼。
“可你還這麼年輕，調養一段時間，可以生出健康的寶寶的。你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次只是意外，而且也只是幾萬分之一的機率，不能一概而論。”
“意外接二再三，我真的沒有勇氣了。”程然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態度很是堅決。看着沈子妍，她又說，“如你所說，幾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被我遇到，我還能說什麼？我已經痛苦得找不到什麼話說了。”
程然氣色是不太好，精神狀態也不佳。
沈子妍本是想開導她的，但她現在的樣子，好像固執已見，別人說的話她應該都聽不進去。
除了嘆息，沈子妍也只能乞求時間能抹平一切傷痛。
過些時日，等她徹底從失子之痛裡走出來，興許還再要一個孩子也不一定？！
沈子妍離開露灣國際，直接回家。
本來她想去大商場血拼一下，但程然的遭遇令她心情也很低落。出門時的盎然興致消失全無，沈子妍哪兒也不想去，乾脆開車回家。
正是下午三點，媽媽這個時候一般都在午睡。
保姆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回家探親，偌大的別墅只有沈子妍、李佳珍，還有一位在沈家當了十八年司機的老王。
沈子妍將車穩穩停在車庫，穿過前庭花園要往屋內走的時候，眼神下意識往客廳掃了一眼。頓時，沈大小姐步子僵硬地頓在原地。
透過客廳那面巨大透亮的落地窗，她清楚地看見母親斜睡在沙發上，而司機老王居然替母親蓋薄毯。
蓋便算了，他還一直站在沙發前不走。
老王是背對沈子妍的，自然不知道庭園裡的沈子妍將他的一舉一動看了個遍。
從主屋出來，老王打算去洗車。卻發現沈子妍雙臂環抱倚靠着引擎蓋，看他的目光含了幾分打量。
他一愣，囁囁問候，“小姐~”
“老王，你來這個家幾年了？”沈子妍依舊靠在車頭，一派悠閒的模樣，像在和他閒話家長。
往日這個大小姐眼高於頂，都不太搭理他們這種下人的。今日她有意攀談，倒叫老王有些驚愕。
他默默算了算，說，“今年整十八。”
“十八啊~那就是說，我三歲的時候，你就來了。”沈子妍慢悠悠點着頭，眼神高深莫測。
老王恭敬點頭。
沈子妍離開車頭，來老王跟前，將微微拘謹的他從頭至腳打量了好幾遍，“我看你長得也不懶，身材也不錯，薪水嘛……來我家這些年，賺的應該也不少。可你一把年紀了，怎麼不娶個老婆好好過日子，難道你喜歡打光棍？”
“小姐，你別笑話我了。呵呵……”老王不正面回答沈子妍，尷尬地打着哈哈。
“難道你喜歡男人？”
“小姐，這怎麼可能？”許是被沈子妍的話嚇到，只見老王陡然睜大雙眼，連神色都變了。
見他反應如此劇烈，沈子妍拍着大腿笑得花枝亂顫，她上氣不接下氣，追着問，“那你是喜歡女人囉？”
“我……我……”老王平時就不善言詞，此刻被這個口齒伶俐的大小姐刁難取笑，他更是羞得面色通紅。
他結結巴巴說不出話的模樣更是逗得沈子妍笑得直不起腰。
不過她卻說，“要不我給我介紹一個？”
“不用了不用了……”就像受到多麼大的驚嚇，老王連連擺手，不過卻也說，“謝謝小姐好意，我……受不起。”
“我一片好意，心想反正我們家也不用你了，不如你就趁這個時間娶個老婆正兒八經過日子，別再整天想着不切實際的東西。”沈子妍依舊笑着，但說出的話卻凌厲得嚇人。
“小姐，你這是何意？”老王大驚失色。
緩緩，沈子妍止了笑。她目光冷銳看老王，絲毫不念及十八年來的主僕情分，毫不心軟地說道，“工錢我會三倍付你，現在立刻走人！”
老王雖然沒有一張會說話的嘴，卻是個老實本分的人。
如今被沈子妍開除，他連替自己爭取一把也不會。他性格太憨厚了。
他直愣愣看了沈子妍好半晌，最終才卑微地說，“這些年我受小姐家恩惠，吃住都極好，工錢用不着給多，到今天就行。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
老王心頭沉甸甸的難受，他猜得出定是剛纔自己對夫人的關
心之舉被少姐看見了。
唉，走吧，走吧。在這裡住了十八年，對他來說，得到的足夠多了~
看着老王在陽光下踽踽獨行的背影，沈子妍又無法剋制地涌上一抹酸澀。
但很快她就甩甩頭，將盤踞在心頭的不忍甩遠。
他今年五十有餘，正常人早已經享受天倫之樂，他卻一直單身待在這個家裡任勞任怨地付出。沈子妍清楚地記得一個暴風雨的深夜，媽媽發着高燒，人事不省。那個時候她才十五歲，除了哭不知道還能怎麼辦？哥哥身在國外，不能依靠。
是老王背起媽媽，衝進電閃雷鳴的雨夜。
那時她太小，不懂成人世界裡的複雜情感。如今再回憶，只記得當時的老王神色好着急，他是一個高大強壯的人，卻抱着媽媽的時候他的雙腿抖得好厲害，好幾次都蹣跚得令兩人差點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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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媽媽住院的一週，雖然有傭人照顧，但老王也寸步不離地守在醫院。
再後來，傭人被媽媽辭退了，來了個新的。媽媽向來挑剔，要求極高，家裡的傭人簡直是走了一茬又一茬。而老王依舊是司機老王，地位穩得就好像他本就是這個家的人！
曾經她還笑，這簡直是鐵打的司機流水的家傭。
如今再想，很多事情從平時的蛛絲馬跡就可窺見端倪。
不可以，絕不可以再讓老王留在家裡！
打定了主意，沈子妍就踩着高跟鞋往車庫旁邊老王的房間去。
一定要趁媽媽醒來之前，將他趕走！
……
李佳珍向來有午睡的習慣，一般是兩個小時。等她醒來，發現身上蓋着薄毯。她拿起薄毯，掌心裡的觸感柔柔的，而她嘴角也牽開一抹會心的笑意。
“媽……”就在李佳珍坐在沙發上失神的時候，身後的二樓傳來女兒的聲音。
“你不是出去了？”李佳珍站起來，詫異地看着不應該出現在家裡的女人。
沈子妍就像多麼着急，手裡拿着一封信，三步並兩步來媽媽跟前，“老王留下一封信，走了。”
“走了？”李佳珍心頭咯噔一下，一把奪過女兒手裡的信。拆信的動作很是粗魯，神情也很焦急。
沈子妍默默觀察母親的反應，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這兩人並非一般的主僕之情！
信上內容很簡單，他在老家相中一位女子，有意築構一個家庭。但受主家十八年關照，情誼之深，不好意思當面提辭職。所以才留下隻字片語，一來表達對主家的感謝，二來避免分別時的傷感。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李佳珍木然地捏着信紙，倏地坐回沙發裡，神情呆滯。
“媽，他也這麼大歲數的人了，回家娶老婆很正常好不好！”沈子妍在媽媽身旁坐下，拍拍媽媽的肩頭，說，“我再給你找一個司機來！”
“其它人哪裡比得上老王？”李佳珍突然一聲厲斥，竟把沈子妍駭得雙肩一抖，身體本能地抽了一下。
對上女兒瞪大的雙眼，李佳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情緒失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