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的手一抖,可也僅僅是一抖而已,“先不要慌,死就死了。”她微笑,語氣輕柔淡漠,彷彿死的不是人,而是螞蟻。
李澤可沒有美婦這麼樂觀,因爲他白天的時候醉的太厲害了,不確定這一幕有沒有被電子眼拍到,或者有沒有目擊證人,若是有的話,輕則,他的大半輩子在牢中度過,重則,償命。恐懼狠狠的攫住他的心神,他無助對着電話說道,“姑姑,我不想死,不想坐牢。”
美婦有些不悅的挑起眉頭,不過考慮到這會他的心情,只得加重語氣安撫道,“澤,沒事的,姑姑跟你保證。”他是他們李家最後的一根獨苗,無論如何她都會護他周全的,“澤,你先把事情經過跟我說一遍。”
李澤得到美婦的保重慢慢的冷靜下來,他定了定神,努力的回想白天發生的事,鉅細無遺的一一道來。
美婦越聽眉頭皺的越緊,“有點麻煩。”車禍畢竟不同與其他的兇殺案,再加上出事之後李澤並不知道所以被別人看到的機會就大大提升了,若是死者家屬報案,警方迫於壓力一定會秉公處理,到時候再想保住李澤就困難了。
李澤一聽頓時大爲緊張剛剛放下的心又緊懸起來,“姑姑,你救救我。”他彷彿已經聽到警笛的聲音了。
“沒事的。”美婦沉吟一下,“你先去你表哥那裡躲一下,我會盡快回去的。”
“姑姑,表哥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美婦顯然也清楚自己兒子的性格,只得說,“我來跟你表哥說,在你表哥去之前,你先自己躲好,無論如何都不要露面,知道嗎?”
李澤拼命的點頭,“謝謝姑姑,你對我最好了。”
“傻孩子,我們是一家人。”美婦一笑,表情也柔和了很多,比起自己冷硬的兒子,能說會道的李澤顯然是更討她的歡心。
儘管方琪的身體很是疲累,但是怎麼都睡不着,她一閉眼就是手術室一次次打開的門,那句,“對不起,我們盡力了,請節哀。”就如同一個魔咒一般盤旋在她的耳邊經久不散。
司洛見她的精神萎靡到極點,烏黑的眼珠里布滿的血絲,可是卻強撐着不肯閉上眼睛,司洛沒有辦法,只得讓護士送來一杯加着安眠藥的牛奶逼着她喝下,“琪琪,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方琪聽了他的保證才放任自己滑入夢鄉。
司洛看着方琪終於入睡,這才放下心來,剛想休息一會的時候,他的電話就響了。司洛拿起手機,看着屏幕上跳躍的名字有瞬間的詫異。還未睡熟的方琪,聽到鈴聲,眼皮動了動有轉醒的跡象。
司洛見狀,只得起身,拿着手機走出來,關上門之後才接起電話。
那一頭對於司洛這麼長時間才接電話顯然十分的不滿,語氣帶着質問的道,“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司洛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語氣淡淡的說道,“媽,國內現在是凌晨兩點。”
對方的語氣一窒,隨後緩下來,“媽媽想你了,就沒注意時間。”
司洛承認這句話曾經讓他溫暖不已,可是這些年他已經十分明白這是他的母親每次有事求他的時候纔會說的話,“媽,要是有事您就直說吧。”
對方有些惱怒,可是終究是有求與人,只得按捺着性子說道,“澤,那邊出了點事,你讓他去你哪裡先住一陣。”
司洛忍不住皺起眉頭,毫不猶豫的拒絕道,“先說什麼他又惹出了什麼事。”他對着這個表弟惹禍的本領可是歎爲觀止,他也曾經不止一次的幫助他擦屁股,收拾爛攤子。
“一點小事。”美婦四兩撥千斤的說道,“你只要在我回來之前,保證他的安全就行了。這個不難吧。”
是不難,比起之前的這的確是最簡單的一次,可是司洛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堅決的道,“媽已經很晚了,若是您沒有其他的事的話,我就先去休息了。”
美婦氣結,可是她瞭解自己兒子的脾氣,若是她不說,他準會袖手旁觀,權衡了一下,只得避重就輕的說道,“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是開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人了。”
司洛條件反射的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想起躺在太平間裡十幾個永遠閉上眼睛的孩子,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原來是他!”
美婦見司洛的語氣不對,神經立刻繃起,“洛,你無論如何的得保住你弟弟。”
司洛脣角露出嘲弄的笑容,加重語氣強調道,“是表弟!”
“司洛!”
司洛揉揉眉心,“媽,你讓他自首吧。”
美婦驚呼一聲,斷然的道,“不行!他是我們李家最後的希望,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出事的!”
司洛淡淡的說道,“你已經是司家的人了。”
美婦聽出司洛的不滿,緩下語氣,誘哄道,“洛,無論怎麼樣,你的身體裡留着跟澤一樣的血。”
司洛不說話。
美婦繼續軟聲說道,“你一向是最孝順的,定然不捨得讓媽媽傷心的。”
司洛靠在牆壁上,冰涼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襯衣的傳到他的四肢百骸,“做錯了事,就要自己去承擔後果。”
美婦見司洛的語氣沒有絲毫的鬆動,也有些急了,“若是澤出事,我不會原諒你的!”
司洛的臉上浮現一抹悲哀的笑容,瞧,這就是他的母親,有的時候他真的忍不住懷疑,到底誰是她的兒子。
美婦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話傷到了司洛,可是現在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只得催促道,“洛,你難道要爲不相干的人,來置自己的兄弟於死地嗎?!”
司洛臉上的表情一片的淡漠,“我知道了。”說完就掛斷電話。
美婦得到司洛的保證略微有些安心,她放下電話筒,對着蕭管家吩咐道,“去幫我收拾衣物,半個小時之後我要坐飛機回M市。”
“是。”蕭管家應了一聲,立刻轉身上樓。
美婦坐在沙發裡,靜心修過的眉頭微微的蹙起,可是不要出事的好。
司洛回到房間裡,洗了澡,換好衣服之後,走到牀邊,看着方琪即使在睡夢中也依然皺的緊緊的眉頭,伸出手輕輕的,一遍又一遍的幫她撫平,彎下腰把一個吻印在她的眉心處,又幫她拉好被子之後,才轉身離開。
白色的跑車在凌晨三點的時候急速的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兩旁綠化帶急速的在司洛的視線內後退,不過司洛此時並無心情欣賞。
車子很快的拐進主要幹道,進去市區內唯一的一片別墅羣裡。司洛把車停在一個專門供外來人員停車的停車場裡,然後走進其中一棟別墅。
司洛來的時候,李澤正在拼命的洗車,只是車上原本乾涸的血跡遇到上水化開之後更是恐怖。
李澤害怕極了,雖然姑姑保證他會沒事,可是她終究不在他的身體,心裡瀰漫上來的恐懼幾乎要把他撕裂,他只能讓自己忙碌起來,努力的把車洗的乾乾淨淨,彷彿這樣,那些被撞死的孩子就會不存在一樣。
司洛倚在門邊,看着從來都十分愛乾淨的表弟滿身的血漬髒污,心中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你以爲把車洗乾淨,事情就會沒有發生過嗎?要不要把車開到警察局看看你洗的乾淨不乾淨?”
“表哥,不要啊。”李澤的神情一片慌張,他捏着被染成紅色的毛巾,不安的看着司洛,“我不是故意的……”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驟然朝他撲來,司洛揮舞着拳頭,一拳拳的砸在李澤的臉上。只是還是不解氣,他卡住李澤的脖子,把他拖進屋裡,按進沙發裡,拳頭再一次揮下,“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句不是故意的背後代價是十幾條孩子的性命!”
李澤被嚇傻了,他雖然知道自己撞人了,也可能不是一個,但是沒有想過會有這麼多人命,可是求生的本能讓他緊緊扣住司洛卡着他脖子的手,斷斷續續的道,“我不知道……我喝了酒……真的不知道會弄成這樣……”他見司洛的神情不對連忙又道,“我會補償的!”
“整整十三條人命,你一句補償就完事了?”司洛雙目赤紅卡着他脖子的手忍不住的收緊,“你拿什麼補償?!是錢?還是你的命!要不要你自己去問問死者家屬!喝了酒還開車你他們腦子有病吧!”
李澤被司洛掐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的臉龐漲紅,艱難開口喚道,“表哥……救救我……我以後不敢了……”
司洛見李澤開始翻白眼,胳膊用力一甩把他甩在地上。
李澤跌在地上捂着脖子,一邊咳嗽,一邊用力的大口呼吸着空氣。
司洛坐在沙發上,掏出煙盒,拿出一支菸叼在口中,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淡淡的煙霧從他的嘴角溢出。
李澤緩過來之後,爬到司洛面前,拽着他的褲腿哀求道,“表哥,你救我,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司洛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你給我閉嘴!”
李澤不敢多言,只是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
司洛嘆了口氣,讓自己不去想方琪的臉,“先等我媽來了之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