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夢琪決絕的表情,如同一塊千年都捂不熱的冰,一直涼入顧絕心底。也讓他陡然清醒過來,自己竟然再次給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他淒涼地搖頭笑了笑。
“姚夢琪……你真的……真的是我見過最殘忍的女人……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纔會懲罰我這輩子遇到你,被你糟踐成這樣……”
面對一個不愛自己的,已經徹底狠心的人,顧絕除了無力,還是無力。她心裡根本連一點他的位置都沒有,他生氣,咆哮,哀求,甚至自殺……都沒有用。一切的一切,如同無數石頭,投入萬丈深淵,一絲漣漪都激不起來。
“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應該在一起,這一切都是錯誤。就讓它徹底斷絕,好嗎?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即使心痛,不捨,姚夢琪仍不得不逼自己做出這個殘忍的決定。
過去七年,整整七年,他在她人生最陰暗無助的時候出現,一直陪在她身邊,給予她關心與照顧,一起見證了小恩的成長。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取代,她怎麼可能輕易忘記那段過去,以後不再和他往來?
可是,她身不由己。
再拖下去,只會讓他更痛苦,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更值得得到真愛,得到幸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他,終結痛苦。
顧絕望着她,恍惚想起很多年前,有個道士給他算過命。說他前半生傷害了太多女人,桃花債太多,會遇到一個女人,用他的真愛折磨他,讓他償還。他當時只當他在發瘋,很是不屑。他顧絕,愛上一個女人,怎麼可能?
就算他真愛上了誰,對方必然歡欣鼓舞,雀躍不已,哪有資格讓他“償債”。
可現在,他總算是徹底嚐到了痛苦的滋味。
無法承受,只好放手。
出門的時候,天氣很冷,顧絕本能想脫外套,給姚夢琪披上,可手停住了。她身邊已經有另一個,給她溫暖,呵護她,他又何必再枉做好人。
“要我送你回去嗎?”然,忍不住問。
“不用了,很近,我走回去就行。”姚夢琪始終不敢看他。
“……嗯!也好。那我先走了。”顧絕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她。“我們以後真的不會再見面了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
總是覺得,他們不會就此徹底斷了聯繫。或許在很多年以後,某個巷口,還會重遇。牽着孫子孫女,在風雪中望着彼此,一眼萬年。然後寒暄繼續,道別,算是最好的結束。
“顧絕。”她叫住他,“姚小姐是個很好的女人,希望你能珍惜她!”
“嗯!我會的!”
因爲她傷害過他,所以他要更加幸福。放手,真的會輕鬆很多。
姚夢琪一直目送顧絕的車離開,壓在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了一塊,能稍稍得以喘氣。
顧絕,對不起,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她默默走了一段,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聽筒裡意外傳來姚俊恩的聲音。“麻麻,我是小恩……”
“小恩……”姚夢琪焦急地喊,“麻麻好想你。”
姚俊恩快速報了個地址,“麻麻,你快來接我啊……”
姚夢琪眼睛發亮,牢牢記住了地址。“好,你等着,麻麻很快就過來。”
她迫不及待攔了輛的士,趕往小恩說的地方,電梯都等不及,直接跑上樓,累得扶着膝蓋喘粗氣,用力按門鈴。
蘇菲透過貓眼看她,警惕地問:“你是誰?”
“我是小恩的媽媽,快開門。”
“這裡沒有什麼小恩,趕緊離開……”
“麻麻,麻麻……”小恩的叫聲從裡面傳來,但很快被捂住嘴,發不出聲音。
“小恩。”姚夢琪急得一個勁砸門。“快開門!開門啊!”見消防栓忘了關上,她取出裡面的斧頭,直接砍門,嚇壞了蘇菲。“你這個瘋女人,快走……離開這兒……”
但沒有任何事能阻擋姚夢琪渴望見小恩的決心,她拼命砍拼命砍。
小恩趁蘇菲嚇得失魂之際,一口咬住她的手,她痛得鬆手,他趁機掙脫,跑去開了門。
姚夢琪險些沒控制住力道,砍在小恩身上,嚇得趕忙扔了斧頭,將小恩攬入懷裡。“小恩,麻麻想死你了……”眼淚稀里嘩啦往下掉。
“麻麻,爲什麼拔拔不讓你見我?”
“沒時間多解釋了,我們走!”
蘇菲急壞了,“不能帶走小少爺。”
“給我滾開!”姚夢琪一把推開她,她想攔也攔不住。
“叮——”電梯門開了,姚夢琪急急忙忙要抱小恩進去,一道藏昂的身軀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頓時臉色慘白,如臨大敵。往後退了幾步,全身簌簌發抖。
眼前的畫面令夜寒軒瞬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冷森森地。“姚夢琪,你倒挺厲害,居然找到這裡來了。”
對姚夢琪而言,夜寒軒就是最可怕的洪水猛獸,是魔鬼。她抱着小恩想逃,卻被夜寒軒一把拉住。“還想逃到哪裡去?姚夢琪,你真以爲你能逃掉?”
她放下小恩,拼死一搏,“夜寒軒,我跟你拼了。”
明知道以卵擊石,她還是拼盡全力頂了過去,力氣大得夜寒軒都連退了幾步。但這對抵擋他還是起不到任何作用,他試圖按住她,讓她冷靜下來,可姚夢琪還是拼命掙扎。
情急之下,他推了她一把,姚夢琪自己沒站穩,身體翻過圍欄,直接掉了下去,夜寒軒根本來不及拉住她。
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這一幕,包括姚夢琪。後腦一陣劇痛,緊接着,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夢琪——”
“麻麻——”
夜寒軒臉色慘白,慌忙衝下去,姚夢琪後腦勺全是血,連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嚇壞了他,也嚇壞了小恩,“麻麻、麻麻你沒事吧?麻麻醒醒啊!”
夜寒軒擡頭衝嚇呆了的蘇菲大喊,“叫救護車!”
救護車很快趕到,夜寒軒一路陪着姚夢琪。見她臉色越來越白,整個人近乎透明,急得眼眶都紅了,悔恨得要命。如果剛纔他的力氣能稍微小一點,現在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他真的很後悔,恨不得出事的人是自己。
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真的很害怕她出事,很怕她……死掉!什麼報仇,什麼恩怨,統統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搶救室的燈瘋狂閃爍。
夜寒軒急得暴走,姚俊恩一直哭,“麻麻、麻麻……你不要死啊……嗚嗚嗚……”
“該死!”夜寒軒一拳狠狠砸在牆上,恨不得剁了自己這隻手!
奚菲快步趕來,“總裁,姚景陽就在門口。”
“嗯!”剛纔姚夢琪流了太多血,夜寒軒想到有輸血的可能,便讓奚菲把他從監獄裡接了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姚小姐怎麼樣了?”奚菲也有點擔心。雖然兩人氣場不和,她不怎麼喜歡她,但也不至於討厭到希望她出事。更何況,看總裁的表情,這麼焦急,必然是愛上她了,就更擔心她。
既然不能得到總裁的愛,那隻希望他幸福,不管他愛的人是誰。
“不知道不知道!”夜寒軒煩得直撓頭,恨不得摧毀整個世界。“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他眼裡佈滿血絲,面上卻青筋凸出,很是瘋狂。
“總裁,你別這樣,姚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如果她出了任何意外,他會陪她一起死!
醫生匆匆走出急救室,“病人大量出血,有直系親屬在嗎?”
“有!”夜寒軒急切地說,“趕緊安排。”
十分鐘後……
醫生又趕出來,“血型不對,不能輸血。”
“血型不對?這是什麼意思?”夜寒軒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剛走出來的姚景陽也白了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夜寒軒恨不得一腳踹過去,安排醫生找其他血源後,惱怒地拎起姚景陽的衣領打,如狂怒的獅子。“這是怎麼回事?說,姚夢琪爲什麼不是你的女兒?”
“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該死!”夜寒軒一把將他甩到地上,瘋狂地拳打腳踢,好在被醫生護士攔住,纔沒有釀成血劇。
夜寒軒被拖到一邊,整個人癱在地上,腦子裡亂作一團,久久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夢琪不是姚景陽的女兒?不是他的女兒?也就是說,他之前所做的泯滅人性的事情,都是在傷害一個無辜的人,還是自己最愛的女人!
天啊!他究竟做了些什麼?
過往他殘忍折磨她、凌虐她,她苦苦哀求的畫面一齊從眼前掠過,令夜寒軒痛不欲生。爲什麼老天要開種玩笑?
他悔恨,他惱怒,所有情緒涌了上來,他崩潰哀嚎。“爲什麼——”
漫長的手術終於結束,醫生剛走出來,夜寒軒就急着趕上去,情緒很激動。“她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你冷靜一點。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但她頭部受到重創,失去了意識,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夜寒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失去、失去意識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