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一分鐘,歐墨覺得沒問題了,對工作人員做了個“OK”的手勢。他們鬆了口氣,忙把他放下來。但就在離地面還有幾米的地方,鋼絲突然“啪”地斷了,歐墨摔了下來,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
醫院。時近黃昏,晚霞從窗外照入,傾灑在病房內。歐墨靜靜躺在病牀上,整個人沐浴在晚霞中,有種近乎不屬於人間的聖潔。
他的臉很蒼白,嘴脣毫無血色,長長的睫毛撲閃下來,許久才眨動一下,盪漾開輕輕的漣漪。
他如童話中的王子,即使穿着病號服,仍是那麼俊美,神情仿若最純真無暇的嬰兒,惹人心疼。他不時發出一兩聲嚶嚀,眉頭皺起。
每當這時,喬斯的心便緊緊揪了起來。明知他聽不見,還是緊張地問:“你怎麼樣了?不舒服嗎?”
過了許久,天色即將暗下去時,歐墨才睜開雙眼。映入他眼簾的,是喬斯關切的面容。他的手,還緊握住他的。
“你醒了……”喬斯的笑容柔軟如棉絮,讓他眷戀,但他抗拒對她的留戀。他鬆開她的手,將臉轉過一邊。
“你怎麼樣了?還很痛嗎?要不要叫醫生?想喝水嗎?還是肚子餓了?”
“出去。”他只回答了她兩個字。
“你是因爲我才受傷的,我有責任照顧你,直到你康復。”
“責任?”歐墨扯了一下蒼白的脣,自嘲地笑。“你還真偉大。”
喬斯知道他又受傷了,忙繞到另一邊,看着他的眼睛解釋道:“不止是責任,我擔心你,想照顧你。讓我留下來,好嗎?”
她乞求的目光令歐墨有一絲動容。但他問自己,他已經失足過一次,還要第二次陷入她的溫柔陷阱嗎?不!那太過傷人。同樣的傷,他已經受不起第二次。
他強逼自己硬起心腸,“你走吧,是我不小心,你不需要感到愧疚。”
“不僅是因爲愧疚,我……”
“怎麼?你又想用那些虛僞的甜言蜜語哄我嗎?你以爲我還會上當?喬斯,你不覺得你太狠心了嗎?你已經狠狠欺騙過我一次,傷害過我一次,還要有第二次嗎?你非要讓我死才甘心,對嗎?”
“我……我沒有……”他怎麼能給她這麼嚴重的控訴。
“你沒有?可你卻是這麼做的!你明知道我對你沒有抵禦能力,卻還要來招惹我。你想讓我再一次愛上你,然後再狠狠傷我一次嗎?你還嫌我不夠慘是不是?還想繼續玩弄我的感情?”
“不是……不是的……”
“既然不是,請你離開。不要在我快要忘記你時,讓我再受同一次傷,我已經傷不起了。算我求你,行嗎?”
歐墨逼自己不去看她,心卻在淌血。天知道,他要費多大力氣,才能對她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他的眼眶,也隨着她落淚,漲得通紅。
“現在的記者真瘋狂,擋都擋不住。”Jones走了進來,眼睛一亮。“阿墨,你醒了。”他瞪了眼喬斯,“你怎麼還在這!不是讓你走嗎?”都是因爲她,阿墨纔會受傷,他從一開始就看她不順眼了。
“Jones,請她出去,不准她再靠近病房。”
“嗯!走吧——”Jones不耐煩地別了她一眼,見她還站在原地,乞求地望着歐墨,直接上去拖她。“還看什麼看?嫌阿墨還不夠慘嗎?他趕你走,聽見沒有!快走快走——”
“歐墨……不要……讓我留下好嗎?歐墨……”喬斯哀求着,但他決絕地別過臉,她被粗暴地推出病房。
敲門聲和她的哀求像錘子砸在歐墨心頭,折磨着他。他痛苦地用枕頭遮住腦袋,強迫自己不去聽,原來,愛是一件這麼折磨人的事。
喬斯心裡放不下歐墨,又沒辦法進去。只好等Jones離開時,在病房門口偷偷看他。他現在一定很恨她吧,自那日之後,她就沒看到他笑過。
每天,他都一個人躺在牀上,毫無生氣地望着某一處。Jones和她說話,也不回答,就像沒有靈魂一樣。這一切,都是她害的。原本意氣風發的他變成這樣,她真的很自責,她願意用一切去彌補。
可是,她不敢再打擾他。他說的對,是她害他變成這樣,她應該遠離他,不再在他面前出現。
“斯斯。”溫柔的聲音忽然在耳後響起。
“歐小姐。”喬斯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
“我……我不去了,我先走了……”
“等等。”歐怡雪追上她,“你和阿墨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段時間,他過得很不好,每天酗酒,和不同女人交往,根本是在折磨自己。他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爲你吧?”
只有愛情,纔會讓他每天都很開心,會在想起某件事情時一個人笑,問他說是秘密。一閒下來,就打電話,語氣是霸道的,卻透出一種溺寵。
也只有愛情,讓他在一夕間變了個人,只會喝酒買醉,麻痹自己。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知道,都是因爲喬斯,他是真的愛上她了。
“對不起……”喬斯只有深深的愧疚。
“如果有誤會,不能靜下心來好好談談嗎?彼此傷害,只會越走越遠。”
“不是誤會,是我對不起他。忘了我,對他而言纔是最好的。能麻煩您一件事嗎?我熬了些雞湯,你能幫我給他嗎?不要說是我做的!”
“嗯!”
“謝謝!對不起。”喬斯傾身鞠了一躬。
歐怡雪望着她的背影輕嘆了口氣。爲什麼相愛的人總要彼此折磨?
深夜,Jones離開後,喬斯才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坐到歐墨牀邊。不過幾天,他便憔悴了許多,疼痛折磨得他面無血色。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仍緊緊皺着。
喬斯握起他的手,眼淚簌簌落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你對我太好了,我怕讓你失望。”
“其實你知道小恆的存在時,我就想告訴你真相了……可是……我開不了口……是我的錯……我不該瞞你……”
“五歲那年,我爸爸出車禍離世了,付叔叔把我們母女接回家,一直照顧我們。從那時起,我就喜歡上了他兒子,何遠銘,十八歲生日那天,把自己交給他。”
“我以爲,這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事實卻證明我是個白癡。在他眼中,我只是個傭人,根本配不上他。更可笑的是,那晚他沒有赴約,我把自己交給了陌生人,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誰。”
“我被趕出何家,搬到美國。一年後,生下小恆,繼續上大學。爲了設計夢,纔回國……沒想到會遇到你……你是對我最好的男人,我很感激你,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恨死我了,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我也沒臉出現在你面前。但請你答應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值得你愛,總有一天,你會遇到真正適合你的女人。祝你幸福。”
她流着淚親吻他的額頭,深深望了他幾眼,纔不舍地離開了。
歐墨緩緩睜開雙眼,眼眶泛起了溼意。
後半夜,手機瘋狂作響。喬斯睡眼惺忪地接通了,“你好,哪位?”“我在你樓下,下來。”
歐墨?她徹底醒了,着急地坐起來。“你怎麼出來了?你的身體還沒恢復,會……”
“嘟嘟嘟……”
她連衣服都顧不上,穿着單薄的睡衣衝下樓。
昏暗的路燈下,一道瘦長的身影斜靠在紅色跑車上,俊美而頹廢,好似失去了靈魂。
她緩緩走到他面前,震驚而心疼地望着那張熟悉的臉。“你……你怎麼來了?我送你回醫院……”
她想去開車門,但歐墨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擁入懷裡。臉埋入她側頸,深深汲取着她獨特的氣息。像孩子般悶悶地說:“我好累……”
他真的累了,身心飽受痛苦。即使恨她的欺騙,即使介意孩子的存在,他仍無法放棄她,他做不到!失去她,他整顆心都空蕩蕩的,很難受。
“我們複合好嗎?”他的聲音顫抖着,夾雜着些許懇求的意味。
喬斯身體一僵,想掙脫他,又怕再次傷害他,轉而溫柔地抱住他。“你會受傷的……”
“受傷,至少心還在。沒有你,我連心跳都沒有了。”歐墨深吸了口氣,擁她在懷的溫暖更令他確定,他已經離不開她了。“那天……你在醫院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沒有權利責怪你。”
“一切都回到那晚之前,好嗎?我愛上你了……不能沒有你!”
一切真的能回到之前嗎?喬斯曾不止一次問自己。恍惚回過神時,意識到那晚竟沒有拒絕她。一時的不忍,以後恐怕會讓將傷得更深吧?他真的能接受小恆嗎?
歐墨剛從洗手間出來,就見到一個小不點端坐在沙發上,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他怎麼一個人跑到醫院來了?
“膽小鬼!”小恆很嫌棄地說。
“你說什麼?我膽小?小鬼,你嫌命長是不是?信不信我?”歐墨作勢掄起拳頭。如果他不是斯斯的寶貝,他早就把他綁成糉子掛在吊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