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陰陽師5

當源博雅再次見到安培晴明的時候,戊煦和蘇曼莎兩人已經離開了左大臣的家裡。源博雅知道戊煦和蘇曼莎離開了之後,面上只是有着淡淡的遺憾,轉而就向安培晴明詢問起了之前在左大臣家中的客房中,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好友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陰陽師,但是在之前那樣的情況下,若是跟着其他看熱鬧的大臣一般,一窩蜂的擠進了左大臣家的客房裡,並不是一件有風度的事情。

而在從安培晴明的口中知道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後,源博雅的面上有着驚歎,他看着安培晴明道:“如此看來,戊煦閣下確實是一位非常厲害的陰陽師了?竟然能夠看穿晴明都沒有看穿的事情,這還是第一次遇見啊。”

源博雅說完,安培晴明的一雙狐狸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雖然一開始沒有看穿,但是這一次的這個咒,也不是無法解開,只是想要像是戊煦閣下一般輕鬆,確實是非常罕見的事情。而如果想要從一開始就看穿這麼一個咒……”

源博雅見安培晴明面上的表情略微有些高深莫測,於是微微不解道:“怎麼?”

安培晴明:“要麼是解除這樣的咒,經驗豐富,要麼……這個咒,就是這個人下的。”而這兩種情況,都不是輕易可以做到的事情,雖然,不論他怎麼想都無法想到,那位大臣擁有被人如此精心佈下如此複雜咒術的能力。大約,真的是惡鬼的執念吧。

只是,他卻無法確定。

……

一隻白色的狐狸睜開眼睛,它左右看看,似乎有些無法明白,爲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是一片清雅的竹林,有琴聲一直從遠方傳來。白狐猶疑的轉了兩圈,卻突然聽見了孩童嬉鬧的聲音,有一個孩子大喊了一聲,“那是什麼?”

白狐一驚,反射性的就開始往前跑。起先它似乎有一些無法習慣自己的身體,四條腿跑起來並不自然,但是在跑了一會兒後,白狐已經行動如風。

孩童的聲音一直出現在身後,白狐便一直向前跑,它也不知道自己爲何心中驚慌,直到它慌不擇路突然撞到了什麼,一陣頭暈才停下了不停奔跑的腳步。

“這是什麼?”

白狐聽見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它的上方說着,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當這個聲音響起後,一直縈繞在整片竹林之中的琴聲也停了下來。

白狐搖了搖自己的頭,然後就感覺到自己被抱了起來,它看見一張略微有些眼熟的臉,可是一時之間卻無法想起來自己是否真的見過這個人。從白狐睜開眼睛開始,它便總覺得,彷彿隔了一層什麼,有許多應該知道的事情,卻全然不知了。

“一隻漂亮的白色狐狸。”那個將它抱起來的人,輕輕笑着說。

白狐看着這個人的笑容,心中並不覺得討厭,可是還沒有等它好好思考,一直追在身後的孩童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在那邊!在那邊!”

雖然一直有聲音,可白狐卻未曾見到孩童聲音的主人,但這聲音莫名使它感到驚慌。於是還被男子抱在懷裡的白狐,一蹬腿就從男子的懷中躥了出去,繼續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跑了去。

……

咚的一聲,桌案上的杯子被戊煦碰到了地上。坐在戊煦旁邊的蘇曼莎眼中略帶驚訝的看着戊煦,聲音遲疑的問道:“師父……可是做了噩夢嗎?”

左手中握着蝙蝠扇的戊煦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幽靜的庭院,勾着脣,微微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看見了一隻調皮的狐狸。”

“狐狸?”蘇曼莎想到了什麼,轉而問道,“師父終於見到了白狐之子,可有什麼想法?”

戊煦微微垂下眸子,輕笑着說:“那確實是一名極爲優秀的男子,只是……我不知道,他還能夠維持現在的樣子多久,畢竟,那位夫人所說的日子,應該快到了吧。”

戊煦斜倚着迴廊邊的柱子,看着庭院不再言語。而蘇曼莎見此,安靜的撿起落在地上的杯子,將它拿了起來。

對於她的師父,還有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有許多事情,蘇曼莎並不清楚。只是,她只需要安靜的站在師父的身後便好,有些事情,並不需要過於深究。

在平安京的另一邊,安培宅中。

安培晴明突然心中一悸,神思慢慢清醒,坐在他對面,正對着期盼沉思的源博雅第一次看到安培晴明的面色出現如此變化,神情不知不覺也跟着嚴肅了起來。左右看看,源博雅略微皺着眉頭略淡擔憂的問:“晴明,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培晴明沉默了片刻,轉頭看着源博雅,面上漸漸露出一個笑容來,緩緩道:“並無什麼大事,我好像做了一個白日夢罷了,倒也稀奇的緊。”他展開手中的扇子,輕輕搖了搖,“與其問我發生了什麼,不若說說,你這棋局下一步可想好了?”

一說到這個,源博雅的面上微微發苦,可他的眼睛一轉,面上卻露出了微微疑惑的神情。源博雅向前探去身子,一雙眼睛盯着安培晴明手中的摺扇,問道:“晴明,你什麼時候換了一把扇子嗎?”

安培晴明:“怎麼說?”

源博雅:“你的扇子上面,什麼時候多畫了一隻白狐出來?”

搖着扇子的安培晴明動作緩緩頓住,“你說什麼……”

……

最近的平安京中並不太平,自從上一次在左大臣家舉行祈福儀式的過程中,出現了一位大臣中咒的事情之後。平安京中陸陸續續發生了許多中咒或者遊魂的事情來。

鬼魂或者妖魅出沒,原本並不是一件稀奇事。這平安京中,原本便是到了夜中,就會鬼魅橫行,人們在夜中也少有出來行走。只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連白日裡也開始有人見到了鬼魅妖怪,甚至連天皇陛下在聽陰陽寮的寮頭測卜兇吉的時候,都有女鬼的影子從外間穿過。

這件事情的影響非常惡劣,天皇陛下勒令陰陽寮迅速解決這件事情,可是不論陰陽寮如何努力,出現在白日裡的鬼怪也越來越多。可是好在總體說起來,能夠在白日裡出來行走的鬼怪數量還是相對較少的。

戊煦收到了天皇陛下的邀請,天皇陛下因爲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感到非常的不安,希望戊煦這位被傳言非常有能耐的來自大唐的陰陽師可以有所作爲。可是戊煦拒絕了天皇的邀請,只是讓來人傳了一句話回去。

“百鬼夜行將至,凡人避易。等到這一段時間過去了,便好了。”

也許是戊煦的話起到了一些作用,或者是陰陽寮所做的驅邪等行爲起到了效果,自那之後,天皇陛下深居簡出,外間的鬼魅倒是很少再看見了,只是聽外間百姓的傳言,那些鬼魅的數量還在不停增長。

……

那一天又是一個月圓的夜晚,許多老舊的瓶瓶罐罐彷彿長了腿腳似的,從角落之中跑了出來。它們朝着一個方向聚集,最後匯聚在了一起,一搖一晃的排着長長的隊伍,不知道要走往哪裡。

一些尚未熟睡的百姓偷偷從門縫之中看向外面,在見到了那些會走瓶瓶罐罐,還有許多其他的在長隊之中的鬼魅後,小心的關緊了房門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百鬼夜行並不是一個時常會出現的事情,但是許多生活在平安京的人都聽說過有關於百鬼夜行的傳說。別的都很模糊,但只有一點,只要是遇見了百鬼夜行的人,全都會莫名其妙的死去。

只是在這些百姓看不見的地方,一個穿着一身白色長衫的男子,披散着長長的整齊的頭髮,安靜的走進這由妖精鬼魅組成的隊伍之中。

那些精魅在這個男子走進來後,先是看着,然後避開退到一邊,它們之間小聲而又嘈雜的說着什麼,可是卻沒有誰敢正的做出什麼來。

不知何時,天空落下了幽冷的細雨,男子撐起了手中的油紙傘,木屐踏在石子鋪出來的道路上,發出輕輕的吧嗒吧嗒的聲音,在暗沉的夜中傳的很遠。

精魅們所走的路,是一條屬於另一個世界的路。男子跟着這羣精魅走到了一處岔路之後,轉身離開了隊伍。那些眼中含着兇光的精魅,沒有誰敢阻止他的離開。

而離開了百鬼夜行隊伍的男子,撐着傘來到了一處宅院之中,而在這個宅子的庭院裡,湖水的旁邊,一個一襲白色長袍銀色長髮的男子坐在石頭上。

細雨打在銀髮男子的身上,他的身邊漂浮着幾個明滅不定的蠟燭,而他的影子倒映在黑夜的湖水之中。明明是夜中,可是倒映在水中的影子卻無比清晰。

撐着傘的男子見了,走上前來,擡起衣袖,將自己寬大的衣袖蓋在了這個銀髮男子的頭上。而銀髮男子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了他的臉。

這是一張帶有某種魔性的美麗臉孔,比往日裡看起來更有一種不同的感覺,銀髮男子看着撐着傘的這個人,面上略微有些恍惚,“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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