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帳暖,燭淚成雙。
清晨的微光灑入簾帳,古子青睜開眼睛,看着臂彎裡還在睡着的陳晨,眼裡盛滿喜悅與滿足。
這個人……終於是他的了。
沒有誤解,沒有傷害,而是真真正正的屬於他。
他們已經拜過堂了不是麼?
古子青的嘴角彎彎的翹起,想起昨天夜裡某人的不可置信,就是一陣好笑。
他不是在釣他出來?現在如願以償,應該高興纔是。
而且,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給過他機會的,只要他不再需要,他將在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可是,現在他居然叫他出來……那麼,就不要怪他再也不鬆手。
而且,古子青與南部之主喜結連理的消息恐怕已經傳遍大陸,他想反悔,恐怕也已經來不及了。
把頰邊的碎髮掖到耳後,這就是他喜歡的人啊,寄託他全部的愛戀,也是他時時守護唯恐受到傷害的人。
自從神志清醒,想起對方被自己連累跳崖,身受重傷,後又淪落到那種境地後,他就再也不敢放他一個人,無論在崖底還是在崖上。
他不願看到他鮮血淋漓的樣子,不想看到他氣息奄奄的虛弱,他只想看他健健康康的,哪怕他並不知道,有個人,一直在暗處默默守護他。
只要這個人還在這裡,就已經足夠,哪怕不能真正得到,他再也不想以任何理由傷害這個人,哪怕自己,也不可以。
所以他寧願強忍着擁對方入懷的衝動,只這樣默默地看着他,也好過再一次的傷害……他怕,怕對方再露出強忍屈辱的笑顏,怕對方一次次冰凍的視線,也怕,從此永不相見。
所以……他看他從天樞步入歸途,看他一步步擴張勢力,看他時而意氣風發,時而殫精竭慮,看他受了重傷,他去給他報仇,看他逐漸成長,終成一方霸主。
而他,將永遠不會知道,有個人曾這樣爲他鞍前馬後,不顧一切。
輕輕把吻落在陳晨的額頭,看到對方不斷轉動的眼皮,嘴角勾了勾,嘴脣從額頭移到脣瓣上,溫柔舔舐,繾綣描摹,直到對方的眼睛受不了的睜開,才陡然轉化爲疾風暴雨。
清晨的陽光已經照耀大地,而充滿溫暖的室內又一次傳來臉紅心跳的聲音,室外的僕人們早已退避三舍,只有牆邊的小花偷聽着這場曖昧的情.事。
等到陳晨出門,已經是三天後了,當知道全大陸都知道南部之主娶了一個天才武修,名叫古子青時,已經改變不了任何事實了。
揉了揉現在還在痠痛的腰,陳晨儘量忽略掉某個被使用過度的地方傳來的詭異感覺,但是還是火氣上升。
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這麼多年冰山示人的陳晨也只有古子青才能讓他窩火,而且還是不間斷的發火,無論對方做什麼都能讓他心火上升。
——其實,這種行爲也可以被理解爲撒嬌,至少古子青就是這麼理解的。
所以每次陳晨生氣發脾氣都不以爲意,畢竟最大的虧對方都已經吃了,那麼這點小小的找茬又算得了什麼呢?
兩個人就這樣吵吵鬧鬧過了大半年,在終於安排好南部事務後一起去大陸游歷了。
只在城池內固步自封,是沒辦法提高實力的,就算提高,比起困境內爆發得來的實力還是虛的可憐。
古子青現在已經武聖高級了,陳晨還以爲對方會突破資料升級爲至尊呢,沒想到武聖高級的瓶頸真的這麼厲害。
據古子青所說,武聖高級是打磨神識的過程,這個過程會相當的漫長,有的人需要幾十年,有的人需要幾百年,而需要幾百年的人,沒有那個壽命支撐,終究也會化爲一抔黃土。
而後的幾十年裡,古子青還是武聖高級,而陳晨也終於在一個峽谷裡升級爲武聖高級。
兩個人並肩而走,明明都是男子,卻看起來分外和諧。
除了某些時候。
看着陳晨對着武道至尊顧知秋的女兒顧琳頻頻示好,古子青就忍不住額頭青筋直跳,忍耐力直線下降,別的他可以忍,但是唯獨此事不行。
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一般喜歡男人,雖然每次對方看他的目光也是溫柔含情,但是還是不能給他絕對的安全感。
所以他每時每刻都在他身邊,生怕誰會把他搶走。
但是現在他居然向一個女人這樣示好,絕對不能忍。
即使知道是他前一晚太過分了也不能忍。
這不是他向那女人示好的理由,他會身體力行的告訴他,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阿祁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先帶他回房休息。”
“誒?知道知道,你們去吧。”
看着顧琳一臉曖昧的的笑容,古子青心裡的那股氣兒緩了回來,這個顧琳還是很識趣的。
而陳晨則還想着那個支線任務終於完成了,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人的異樣。
所以當大白天被鎖在屋裡壓在牀上時,陳晨還有些愣愣的回不過神。
“幹嘛啊?”陳晨不明所以的看着古子青。
古子青看着這雙還在懵懂的眼睛,明明是相同的性別,卻讓他怎麼也放不下心,怎麼也要不夠,恨不得把對方拆吃入腹,永永遠遠在一起纔好。
“幹你。”
一把把礙事的衣服扯下,古子青稍作潤滑就衝了進去。
午後的太陽依然炎熱,而屋內的大牀又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間或夾雜着“不要”“停下”“不行了”之類的曖昧話語,映着這午後的小院滿是溫馨。
時間已經過去一百五十年,古子青早已到達武尊階,甚至已經功參造化,陳晨雖然較之古子青的天賦差點,也終於在今天終於到達武尊階。
這意味着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一起度過,漫長而久遠的時光裡,他們終會一起走過。
陳晨現在早已經不止是南部之主了,而是與其他八大至尊共掌天下,甚至因爲他和古子青兩人之力,地盤比其他人還要要多得多。
白帝城也終於變成荒古世界的第一大城。
至此,陳晨所有的任務都已完成,他也終於可以放下這些和古子青好好休息了。
於是他們再次回到了那個曾經掉落的崖底。
路過血魄狼羣的時候陳晨還特意去看了看,明明曾經多有仇恨,也想過以後實力大增一定要前來報仇,可是最終在日益繁忙的人生中忘記此事。
此時路過,不如就看看吧。
血魄狼羣已經換了新的狼王,而新狼王左擁右抱顯得很是意氣風發,陳晨神識全開,終於在很遠很遠的一個山坳裡發現了原來的狼王。
它此時已經全身僵硬,顯然死去多時,而旁邊的雪魂狼則皮毛暗淡全身消瘦的趴在一旁,還不住的哀嚎着。
那聲音,即使他聽不懂狼語,卻能感到它的傷心。
他終於知道,爲什麼明明血魄狼的戰鬥會有一隻雪魂狼出現。
它們竟是伴侶。
突然想到他和古子青,不知道如果他死了,古子青是不是也是這樣。
可是還是在心裡搖搖頭,他怎麼會死呢?已經沒人能殺得了他了,他一定會比古子青晚走一步。
可是此時的陳晨不知道,他竟然一語成讖。
崖底的生活平淡,簡單而又幸福。
在第三百年時,陳晨的功力終於到達了臨界線,而古子青早已到達,只是因爲陳晨而苦苦壓制罷了。
今天,他們終於要一起武破虛空,也許,還能給這個大陸留下一個傳說。
陳晨的心裡有些緊張,明明已經做好準備,卻還是異常的緊張,盔甲防護之類的東西都已經做好,時空亂流也無法阻擋他們武碎虛空的腳步。
身體升騰而起,順着他們找到的空間薄弱點,功力最大輸出,一陣陣耀眼的光芒閃過,空間壁壘終於打破。
外面就是空間亂流了,陳晨和古子青雙手交握,彼此對視一眼,擡腳踏入。
“警告!警告!突破世界限制!十五分鐘後宿體強制抹殺!”
系統的警告聲傳入耳畔,陳晨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可是身後的空間口已經閉合,他們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
看着身邊人一無所覺的面容,時光沒有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些許痕跡,他們依然年輕,他以爲他們的人生會像他們曾想象那樣,日出日落,雲捲雲舒,糾纏在一起,直到永遠。
可是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大笑話。
這真是個悲哀的笑話。
他多麼希望這只是個笑話。
可是……系統從來不會玩笑。
以後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嗎?這個人如果沒有他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期然的想到山崖上的血魄狼和雪魂狼,伴侶已死,其聲哀鳴,心裡突然一陣陣的疼痛。
原來……真有這麼一天。
手掌撫上古子青英俊的面容,狠狠啃上那微微潤澤的脣瓣,他們的路已經找不到出口,他多想一輩子和這個人在一起。
“二十、十九……”
“古子青,我愛你。”
“十六、十五……”
“記得給自己多做些好吃的。”
“十二、十一……”
“要照顧好自己。”
“九、八……”
“我會一直活着,長長久久。”
“三、二……”
“我愛你,永遠。”
“一、”
古子青看着懷抱裡的人突然化成一片光點,蔓延在混亂的空間裡,奇異的美麗,他還愣愣的回不過神,眼前的人就已經消失不見。
他伸手去抓,卻只是在光點的中穿了過去,看着掌心,依然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阿祁?”
聲音在混亂裡傳播,卻不見迴音。
“阿祁?你在哪裡?不要嚇我,出來好不好。”
光點已經逸散許多,很快就消失不見。
“阿祁,你出來啊,不要開這種玩笑,我受不了。”
“阿祁,我以後全聽你的,出來好不好,不要玩了,咱們還約好一起到生命盡頭的。”
“咱們說好一輩子的,說好一輩子的!”
“阿祁,你騙我。”
鹹澀的液體從指縫流出,古子青看着已經消失不見的光點,四周的空間依然混亂,可是他想要的那個人卻不見了。
在他以爲他們會幸福一輩子的時候不見了。
留他一個人。
只有他一個人。
“阿祁,你在哪裡,咱們明明說好的,你怎麼可以不守信。”
“阿祁,你是騙子,騙子……爲什麼不騙我一輩子,還要我在這時候醒來。”
“阿祁,阿祁……”
聲音在呢喃中消逝不見,只剩這個悲痛欲絕的男人在混亂的空間裡哀嚎。
“啊啊啊……”
“回來啊……”
“我愛你啊……”
“你怎麼捨得,你怎麼捨得……”
“你怎麼捨得……”
後記——天武界
我從來不知道這個人也是不能陪我走到最後的。
古子青摸着眼前的墓碑,彷彿還能看到青年臉上的笑,懶散的,優雅的,漫不經心的,貴氣十足的,孩子氣的,還有,深情的。
心臟上蔓延的疼痛細細密密,連着那呼吸都開始困難。
古子青靠倒在墓碑上,拿起葫蘆又喝了一口天仙醉,模模糊糊中意識已經陷入混沌,可是記憶卻始終那麼清晰,一遍遍重複,恍若甜蜜的酷刑。
幼時坎坷,看盡世態炎涼,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除非你有價值,他早已經知道。
直到這個人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他對他好,無微不至,他終於能享受到一點點被寵愛的感覺,雖然他已經長大,但是那種感覺依然讓他眷戀。
後來落崖,誤會,他從來沒說過,他很慶幸那場心魔劫,他跨出了他一輩子都跨不出的那步。
他喜歡他鮮活的表情,無論憤怒還是其他,所以就算惹怒他也要讓他這樣鮮活下去,而不是最初的死氣沉沉。
後來輾轉守護,直到最後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他高興的快要瘋了。
沒有人能阻止他們在一起,他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他當時那麼篤定,直到最後的時候依然如此篤定着。
可是空間通道發生的一切讓他對未來的期許全都抹滅。
那個人……那個人,竟然就這麼在他的懷裡消失不見。
光點那麼多,他卻一個都抓不住。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爲什麼……就這麼不見了。
他是個騙子,騙了他的人,騙了他的心,最後騙了他會一輩子,自己卻消失了。
呵……騙子。
可是他愛這個騙子。
他多麼希望他再來騙騙他。
哪怕他被揍也沒關係。
哪怕他不愛他了也沒關係。
哪怕他不認識他也沒關係。
可是沒有。
這個人,終究是不在了。
喝掉最後一口酒,古子青在墓碑旁緩緩閉上眼睛。
眼前浮現出一幅幅畫面。
“閣下是誰?爲何擅闖白傢俬地。”
“對了,我叫白祁,白帝城城主。”
“當然是與你一起遊歷啦。”
“古子青,我愛你。”
“我愛你,永遠。”
古子青的手慢慢垂下,手邊的葫蘆順着臺階滾了很遠,他的意識裡好像看到青年的樣子,笑着對他說,他很好,不要擔心哦。
很好就好。
那就好。
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