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口站着一個弟子,見常墨來了,立刻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將他引導至頂頭的一個大房間。
常墨一推開門,卻見裡面煙霧繚繞,一幫人圍坐在一個長條桌兩側,一齊側頭看向了他。
“呦,常爺來了。”
“是啊,我們都等了常爺好一會兒了。”
在豎店混武行的,又有誰不知道金平和他常墨。
長條桌另一側擺了三個位置,林簡坐於中央,微笑地看向他,金平坐在她的左手邊,而她的右手邊則留了一個空位置。
林簡站起身道,先是拱了拱手然後笑道,“常爺,您的座位在這兒。”
常墨忙拱手回禮道,“豈敢豈敢。”
“常爺,您可別客氣了,林會長身邊,那隻能是金爺和常爺纔有資格坐啊。”
“林會長都給您安排好了,快坐快坐。”
林會長?
常墨掃了一眼,卻見這幫鼓譟的傢伙們個個臉上帶傷,雖然有一些粗淺的掩飾,但他很清楚,許多青紫的地方明顯就是這兩天剛剛留下的。
如今親眼所見,他是真的相信林簡這三天的確是將豎店所有的武行組織都掃了一遍,凡是稍微有頭有臉的傢伙都歸攏在了這裡。
這女人當真是厲害。
厲害的超出他的想象。
就連金平這個身爲豎店第一代武行的老傢伙,竟然也甘願屈居於下,這就足以說明林簡的威望足以讓他們感到畏懼和敬服。
金平也站起身道,“今兒常爺怎麼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這和你往日的風格不太一樣啊。”
衆人一齊哈哈笑了起來。
不過,他們的笑容裡更多的是幸災樂禍、感同身受的意味。
看來那常墨也沒少被林簡狠狠修理,讓他坐在那女羅剎身邊,他竟然變得不自在起來了。
常墨瞪了他們一眼,再也不猶豫,大踏步地就走到林簡身邊,卻是深吸一口氣才坐了下來。
雖然林簡此刻帶着微微笑容,但他總覺得她身上有一絲寒意隱隱傳來,在他身邊縈繞,似乎只要一個不留神,那股寒意就會趁虛而入,將他凍成結結實實的冰雕。
“好了,既然都到齊了,咱們就開始吧。”林簡拍了拍手。
林簡一說話,底下的小聲議論和談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聲靜氣,就好像懼怕老師威嚴的小學生一樣。
金平輕輕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太習慣地摸了摸下巴短粗的胡茬。
他來到豎店整整六年時光,從最初的單槍匹馬到現如今好歹也算是一支武術特技隊的隊長,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橫空出世將豎店所有的武行聚集在一處,共商大事,就好像武俠小說裡的各幫派會盟似的,一下子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眼前所見就好像做夢,現實竟變得如此魔幻。
更可怕的是,林簡只用了僅僅三天時間,就將一幫一盤散沙似的武行同仁們聚集在此。
他以前不是沒有想過,誰都想當一個行業的主宰壟斷者,可是,各人都有各人的算盤,誰又願意屈居於人下,別人賺大錢,自己只能拿小頭呢。他也曾上門談判過,但無不以失敗告終,所以豎店的現狀就是各憑本事接活,一些只有七八條槍的草臺班子以低價錢吸引了劇組,反而一步步將整個武行的工資線緩緩地拉了下來,也難怪最近兩年,乾的活越多賺的錢反而沒有一開始那麼豐厚了。
如今林簡以霹靂手段三天之內走遍了豎店大大小小的武行,將他們凝聚一處,必然不會滿足於只是簡單地搞一塊牌子,否則,等這會議散去,必然又是各搞各的,恢復原有的分散狀態又有什麼意思。
這個年紀僅僅才十八歲的女孩,她單薄苗條的身軀內究竟蘊藏有多大的能量?
即便他這個年已不惑的老傢伙見到她都有一絲畏懼之感,也不知她下一步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出人意料的舉動。
林簡今天穿的是一身傳統的練功服,淡淡的粉色與在座其他人的黑色棕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讓人們不自覺地將目光投放到了她的身上。
“諸位,今天將大家請來,自然是有要事相商。咱們豎店的武行各自爲戰已經很多年了,大家也都清楚現狀是什麼,雖說最近劇組進駐較多,咱們不愁沒活幹。可是一到淡季呢,大部分人都只能乾等着,眼巴巴地看着別人拿錢,而自己卻一毛錢都沒有。”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什麼,沒有規模效應,無論是劇組還是演員工會都把我們當軟柿子捏,這家不行換那家,我們卻還一副陪笑的嘴臉等人家賞飯吃。現在的影視劇,即便和武術搭不上關係,大都有動作戲的成分在內,他們缺了我們就是不行,我們又何必妄自菲薄,把他們像大爺一樣供着呢。”
“而且,我還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在加強我們管理的同時,不斷磨練我們的技術和本領,有朝一日重現當年武俠動作電影的輝煌。我們有的是本事,可就是因爲低水平的重複而消耗了我們太多的精力。如果我們能精誠團結,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會與電影大製作進行合作,我們的名字可以刻在幕布上,展現給每一個走進電影院的觀衆。甚至我們中間還有可能出現像李小龍、成龍和李連杰一般的領軍人物。”
“這纔是我們武行爲之奮鬥爲之獻身的理想,大家說對嗎?”
現場一片寂靜。
大家原本以爲她搞了這麼大的陣仗,首先就是要爭權奪利,明確自己的位置,用武力和威勢掌控大家,可沒想,林簡反而說出一番令人們爲之動容的話語。
別的工種可能真的無法體會到作爲武行的心酸,那傢伙乾的活比誰都累,受傷流血是家常便飯,可偏偏酬勞卻並不那麼令人滿意,在別人眼裡,反而成了可有可無的角色,在場無論是誰,又何曾沒有碰到過類似情景呢。
他們自然想要揚眉吐氣,卻從沒想過該如何去具體實施,如今林簡一提,就像是點亮了黑暗裡的一根蠟燭,立刻讓他們覺得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