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看見門開，我看見他來。我初次聽見,我聽見他來。]
[——若望默示錄：Vol.4,今後之事。]
……
車廂內安靜得落針可聞，擊錘擊扣槍身的聲音就格外明顯。彷彿時間詭異地停止了一瞬似的，所有三年級生都一瞬不瞬地看向小豆手裡的槍,紫藤更是臉色發白地說不出話來了。
片刻死寂之後，挨着小豆的幾個三年級的女生終於尖叫起來,離開座位連滾帶爬地朝車頭跑去！幾個男生也哆嗦着嘴脣幾步後退，給坐在最後排的槙島和小豆讓出了一個真空地帶。山崎最先回過神來，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怎麼回事啊這傢伙！？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正當車廂內亂成一團時,正在高速行駛的校巴突然一個急剎，好幾個站在車廂過道上的學生都站立不穩摔倒，登時驚叫聲、咒罵聲越發嘈雜混亂！
車子還沒停穩，坐在駕駛位上的鞠川靜香就氣急敗壞地拉下制動,站起身聲音尖細地叫道：“夠了！這樣還讓我怎麼安心開車啊！？”
山崎剛纔抓着座位沒有摔倒，這時穩住身形，立刻嘶聲大叫：“反正事情解決不了也沒辦法繼續往前走！！這傢伙根本就是個危險分子,跟小室和井豪是一夥的，我纔不要跟這種人同行！！”
小室眯了眯眼站起身，神色也帶了幾分戾氣：“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我和永之前找過你茬嗎？”
永立刻擡手橫在他面前，沉聲阻攔。“孝。”
宮本麗突然出聲。“不能同行正好。他說得對，反正從始至終都沒有和人渣合作的可能性！！”說完直接從兩人中間撞出去，快步朝車門口走。
小室沒防着被撞到一邊，因爲站得離車門近，就先一步下了車去拉宮本麗，“喂，你去哪裡！”
永也立刻跟了上去，還不忘回頭叮囑：“抱歉，大家在這裡先稍微等一下。”
小豆倏地站起來，緊隨着永往外走。高城不由也跟着站起來，“鶴留！”
“正好趁這個機會，不願意留下的人就一起下車。”小豆淡淡說着，幾步跨出車外。
見狀，後面的由紀、高城和平野紛紛也想要跟上去，毒島搶出一步攔住他們。“先看看井豪君他們怎麼說。”
外面宮本麗已經被小室拉住，看到永過來，小室就鬆手讓到一邊，永立刻上前低聲勸慰宮本麗。小室走開一段距離，沒什麼表情地看着正在對話的兩人一眼，又瞥向從車裡出來的小豆，“你怎麼也下來了？”
“呼吸新鮮空氣。宮本的話一點沒錯，紫藤太影響空氣質量了。”小豆挺愉快地看着小室微妙了一下的表情，“等一下看看井豪他們商量得怎麼樣，如果選擇分開走，我舉雙手贊成。”
小室看了一眼裡面正在勸說高城他們的毒島，無語地扶住額頭，又焦躁地揉揉頭髮。“現在下車很危險，這種時候就忍耐一下吧，已經離鎮裡不遠了。”哄祖宗的口氣，“你先上去勸一勸大家吧，永會把麗叫回來的。”
小豆剛要答話，車裡的高城突然滿臉驚慌地探出車窗高聲叫道：“小室，後面！！”
兩人聞言向後看去，寬闊的幹道盡頭一輛大巴正橫衝直撞地朝校巴停泊的方向高速駛來，明顯是失控了。不過是頃刻之間，大巴就已經離校巴百米距離不到、狠狠地撞上了一輛停放在路邊的轎車，腳底的馬路都震顫起來！小室瞳孔猛縮，堪堪來得及把小豆往外一拉，那邊大巴已經整個車身騰空而起，斜斜朝着衆人的方向落下來！
小室猛地把小豆往旁邊一拽，瘋跑兩步後就推着她一起朝反方向摔去！大巴在距離兩人腳邊不遠的地方重重落地、發出轟然巨響，下一秒就爆炸開來！高溫氣浪裹挾着無數碎礫呼嘯炸開，兩人被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掀飛，狠狠地撞在了道邊的車上！
這一撞讓小豆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尤其是右腳狠狠拗地、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激痛。聽到耳邊小室壓抑的痛呼，她擡頭看去，小室正收回剛纔護住她頭的手，整個小臂到手背都是深淺不一的傷口，手腕還在淅淅瀝瀝滲血，看起來觸目驚心，應該是剛纔被飛濺的碎礫刮出來的。
小室用一種古怪的角度曲着傷臂，深呼吸了一下緩痛，問她：“能站起來嗎？”說着朝她伸出完好的那隻手。
小豆點點頭，握住他手借力站起來，又看了看他那隻傷手，“你沒事吧？”
“應該沒問題。”小室嘶地吸了口涼氣，轉頭看向已經起火的大巴。
剛纔兩人直接被爆炸的氣浪掀飛到了臨近左邊隧道口的地方，大巴則落在隧道和校巴之間，剛好隔開了他們和其他人。現在大巴已經起火，還有肢體僵硬的活死人陸陸續續鑽出車外。這些怪物身上火焰燃燒，卻個個都沒有痛覺似的，還在緩慢地朝着小豆和孝走過來，大概感染暴發就是大巴失控的原因了。
由紀和高城、毒島等人已經下了車，站在起火大巴的另一頭喊道：“你們沒事吧？”
小室舉手擋住撲面的熱浪，往大巴的方向走了幾步，喊道：“從這裡過不去，我們明天晚上在東區警察局會和。趕快離開這裡，太危險了。”
站在最前面的毒島點頭示意聽到了，和其他人一起上了校巴。小室轉身回到隧道，對小豆說：“再往裡走一些，這裡說不定還會爆炸。”
小豆點點頭，試着用右腳踮地，立刻又是一股激痛，額上冒出冷汗，吸了口氣說：“應該是扭到了。”說完轉身單腿朝隧道跳了一步。
“喂，別勉強啊！”小室嚇了一跳，快走一步架住她。小豆借力試着又走了一步，登時又疼得臉色發白。她記得原本也有這個事件，但小室是毫髮無傷，沒想到輪到她這裡會被她蝴蝶得這麼慘烈……瞥了一眼小室的傷臂，她心情又複雜了下。
……小室同學這男友力還有點強。
這時隧道另一頭傳來永的喊聲，“鶴留，孝，沒事吧？”
小室應了一聲，走到隧道牆壁旁隔着牆問：“你們怎麼樣？”
“沒什麼大礙……不過隧道這邊被那些傢伙堵住了，沒辦法到你們那裡去，只能去橋上。”
“從這裡繞路到校巴那邊也不可能，我已經跟毒島他們說過了，明天晚上在東警察局會和。”
“這附近沒有民居，不過有間神社，門禁還算嚴，晚上我們就嘗試在那裡碰面。如果到不了的話，就明天晚上直接去和其他人一起集合。”
小室嗯了一聲，“好，你們小心。”
聽到隧道另一頭的腳步聲遠去，小室的眸光黯了黯，轉身看向小豆，“這裡沒辦法處理傷口，附近有家診所，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藥之類的。”說完轉過身背對小豆，“上來吧。”
小豆愣了一下，“沒關係，我自己走也……”
“別說傻話了，以你的速度，我們就要給後面那些傢伙當晚餐了。”小室反手指了指朝隧道口正在靠近的行屍，“只剩一條腿就別勉強了。”
小豆回頭看了看，嘆了口氣，趴在了小室的背上。小室傷到的是左手，完好的右手也就剛好能托住她的傷腿。兩人都意識到這一點，小室直起腰時就苦笑了一聲，“什麼啊，這種配合。”
結果話音落下，就看到她拿着槍的雙手從背後繞到他胸前、推槍上膛，腦後傳來她的聲音。“能配合的可不止有這點。”
“……又聞到不妙的味道了。抓好，我要跑了。”
說完這句話，小室就微微彎腰，朝着隧道另一邊飛奔！
將將跑出百米遠時，兩人身後着火的大巴再度爆炸，火光徹底吞沒了隧道的入口。
……
隧道並不長，不久之後就快到出口。出口銜接的是一條較爲冷清的公路，遠遠看去沒有遊蕩的行屍。小室鬆了口氣，喘息着緩下速度，看了一眼小豆腫起的腳踝。“感覺怎麼樣？”
小豆輕笑一聲，“你是問我現在更換的新‘雙腿’嗎？還算好用，百米跑的速度相當傲人。”
“喂喂……。”小室略無奈地回頭，“難得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要是骨折了的話就糟糕了。”
“不是骨折，只是扭傷。”小豆篤定地答，突然眼神一變。“往你前方九點鐘方向轉身。”
小室立刻揹着小豆錯開一步轉身，正好看到從隧道的陰影中撲來的行屍！小室本能地想要後退，倏地看到小豆越過他肩頭擡起了拿槍的手，就停下腳步，微微側身調整了一下角度方便她瞄準——
下一秒槍聲在隧道中迴盪，行屍頭頂爆開一蓬血花！
感覺到小豆墊在他肩上的手臂因槍支後坐力的一瞬猛顫，小室生出種當了一把人肉槍枕的感覺，回頭看向她。
小豆收回槍，拍拍他腦袋。“感覺怎麼樣？‘新雙手’好用嗎？”
“……”小室默了一下，無奈地勾起嘴角。“比想象的還要靈光。”
小豆也笑了。“終於會笑了。之前就因爲我不是宮本，讓我看了那麼久殘念的臉啊。”
小室一滯，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什……沒那種事！”
“是。請前進吧，雙腿君。”
“……有會說這種話題的義手，實在太難有幹勁了。”小室揹着小豆繞過那個被爆頭的行屍，又停下來往回退了一步，“等等，這傢伙是……”
小豆順着他視線看過去。藉着隧道外昏暗的光線，可以看到倒地的男人穿着機車服，身後還滾落着一隻頭盔。
……
“確定坐穩了嗎？”
“嗯，放心吧。”小豆側坐在機車後座上，見小室撐住車座一臉思慮的表情，嘴角就翹起來了。“……小室。”
“？”
“還是這麼緊張啊。”
顯然是想起天台事件，小室立刻又被小豆這句話給定身了，片刻後迅速換上一臉“這貨混熟了以後性格越來越神奇了”的表情，好脾氣地抽了抽嘴角。“饒了我吧。”轉身跨上機車還不忘回頭叮囑她，“務必抓穩一點，義手小姐。”
“你也是。單手把舵沒問題嗎船長？”
利索地發動車子，小室在機車的轟鳴聲中揚起個有些無奈的笑，清秀的五官被鍍上一層溫潤的夕暉。
“我會盡力的。”
小豆給少年的笑容晃了一下，等他回頭開動機車後雙手扶住他的腰，擡頭看向他頭頂飄起的金色數字。
機車速度漸快，周圍的景物飛速倒退；小室單手扶住車把、另一隻傷臂自然地垂在身側，黑髮被風獵獵吹起，肩背的棱角線條有一種破繭似的凜冽好看，沒來由地讓人覺得氣氛也跟着放鬆起來。
小豆突然就覺得一直繃緊的神經驀地鬆懈下來，生出安心的疲倦感。她側過臉，看向漸漸沉下的夕陽。“小室想回家嗎？”
“？我？會合後還是先回其他人的家吧，我不要緊。你呢？”
小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太久沒回去，都快忘了家是什麼樣了。”
“我聽兼尾說過，你父母一直在國外。”
“嗯。”小豆輕聲應了，眯起眼。“所以這裡也只是臨時的住所而已。……等到這裡的事告一段落，我一定會回去的。”
小室的眼神暗了暗。“告一段落……希望有那麼一天吧。”
……
有了機車代步，兩人很快就到了距離這裡最近的小型私人診所。車子停在診所門前，遠遠地就看到臺階上橫七豎八躺了幾個已經屍變的行屍，頭顱全都有槍洞，應該是這裡的醫生和護士。小豆和小室對望一眼，小室走上前準備透過玻璃門看看裡面的情況，隨後就發現門上夾着一張字條。將字條從夾縫裡拿出來看了看，小室念道：“給可能的生還者。內部的怪物已經‘掃除’完畢，藥品和一些可用的工具堆放在二樓。北行一公里有自助加油站。祝好運。”感嘆一聲，“聽起來有點像孤膽英雄啊。”
小豆在玻璃門的彈孔四周看了看，找到了滾落在地的彈殼，拿起來端詳了一下。“是警用左輪的子彈，應該是警察。”半晌沒聽到小室的回答，回頭看他，發現後者正用古怪的眼神看回來。
“比起孤膽英雄警察，還是你的設定更電影一些。”小室耷拉着眼皮說。
小豆：“這麼說平野也是電影主角級的了。”這個到處都能撿到槍迷的世界……
小室贊同地點點頭，“他的家族設定也很誇張。”他轉過身走到低一級的臺階背對她，“上來吧，我揹你上去。”
小豆伏在他背上，兩人走到門前，小室伸右手、她伸左手，兩人很和諧地推開兩邊的玻璃門。揹着她上了幾級臺階，小室還是笑場了。“真是意外和諧……”
“所謂殘疾人互助。”
“哈哈哈，適可而止啊。”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走上二樓，很快就找到了紙條上的藥品堆放處。這是一間小診室，病牀之類一應俱全，藥物全都散堆在地板上、藥櫃裡也全部被塞滿。小室略驚訝地環視一圈，“還真是位熱心的警察先生啊。”轉身把小豆放在病牀上，蹲□去翻藥。
不一會兒就翻出了處理外傷的藥物，還有繃帶、紗布之類的東西。小豆用噴霧簡單處理了一下扭傷的腳踝後，擡頭看了看對面正在費力地單手脫外套的小室。
傷口血跡黏連衣袖，小室好不容易脫掉那隻袖管，傷口血痂又被掀開來，正疼到冒汗。小豆嘆了口氣，拿過藥棉和鑷子，又遞給他一隻手電，“手給我，你來打光。”
小室：“我自己……”
“只剩一隻手就別勉強了。”
“……”小室徹底無語，好脾氣地把手伸過去。
藉着燈光，小豆開始慢慢用鑷子夾出傷口裡的細小異物，一邊清理消毒一邊說：“太疼的話可以哭鬧，不過儘量壓低聲音。”
小室很拾逗，“……我會加油的。”
小豆夾住藥棉按在傷口上，聽着小室從牙關吸氣的聲音，擡眼看他。“謝謝。”
“？”
“那個時候就是用這隻手毫不猶豫掩住了我，也是因爲給我當了肉墊才扭傷的。真是非常有氣概。”
小室愣了一下，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沒那麼嚴重，只是本能反應而已吧。”
“本能反應都這麼可靠嗎？更感動了。”小豆消毒了一下雙手，撕開繃帶的包裝。“雖然我不是宮本，但還是好好地保護了我一下。”
小室扯了扯嘴角，“最後那句話不說的話，我也會很感動的。”
“那麼我重新說一遍吧。”小豆低下頭開始用快速地幫他包紮。“謝謝你，”
利索地給繃帶打結，她重新擡起頭。
“而且，我現在很內疚。”
下章是小天使永的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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