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憤怒的嘶鳴一聲,那一口雖然咬中了,卻不是在要害,他把毒牙上的血仔仔細細的舔淨了,貪婪的視線再一次的落在了夏目身上,重點在他染了血的雪白衣袖。
不夠!想要更多更多的血!!!
治癒的金光亮起,只維持了一瞬就飄搖熄滅,夏目再次調動身體裡的妖力,然而昔日強大馴順的力量毫無反應,毒牙上沾的劇毒讓天狐的力量陷入了沉睡之中,恐怕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甦醒。夏目撕下一截衣襬紮緊傷口,抿了抿脣,開始念動他以爲終生都用不到的那個咒文。
那是在落雪的日子裡,年邁禪師留給他的最後一樣東西。
【這一輩子,總有那麼一次,會想要拼死一搏。】
【燃燒全部的靈與血,縱使結果是玉石俱焚……】
“讚頌高天原,無上的八百萬大神——暫借你們的翼與骨,搭建永鎮八方的盾與劍!哪怕……此身即刻枯朽……”金杏的妖瞳中,眸光劇烈的顫動着,夏目猛的閉上眼,以及大的決心吐出了最後一句咒文——
“也必將以獻祭之名爲榮耀,不惜化作盪滌邪穢的雷光之刃,將眼前的萬事萬物統統焚滅!”
雪亮的雷光迅速膨脹,綻裂!黑色的毒霧在雷光之中扭曲燃燒,大片大片的消散而去,光明重新灑落下來,銀色的妖怪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夏目的身影,風一般迅捷的掠過來。距離已經很近很近,那個披着潔白羽織的身影突然搖晃了一下,無力的倒了下去,甚至連人形都維持不了,變回了小狐狸的模樣,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
“夏目!!!”
大蛇瘋了一般的抽搐起來,雷火沿着他的一個頭顱熊熊燃燒,他拼命地在地上翻滾掙扎,壓塌了大片的建築物,然而於事無補,近乎燃燒了全部天狐血而誕生的雷火,以不殺死他不罷休的架勢一路燒下去,融化着鱗片和血肉,滾滾黑煙升騰,大蛇嘶啞的尖嘯像是這場景最好的背景音樂。參與戰鬥的人一時之間都愣住了,已經遍體染血的櫻花樹妖謹慎的後退幾步,唯恐這是大蛇的詭計。
他們的動作雖然停下了,的場靜司卻沒有!他近乎發瘋一般完全不顧後果的衝向了大蛇,高天原劍撕裂了大蛇的肚腹,鮮血濺在他身上,又變成點點黑色魯夫消散,一紅一黑的妖瞳中,全是無盡的恨意!
一擊得中,的場靜司並不戀戰,這時他在意的並不是大蛇。
銀色的妖怪拿鼻尖輕輕碰了碰小狐狸,他根本不敢用力,好像怕把這脆弱的小東西碰碎一般,高天原劍從他身後斬來,斑憤怒的咆哮一聲,頸上柔軟的皮毛炸起,“的場靜司!你瘋了嗎?!!”
的場靜司盯着他,妖瞳幾乎要沁出血來,是比開在魔都的曼陀羅還要鮮豔的顏色,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四爪卻牢牢的扣在地上,嚴嚴實實的把夏目擋在身後,一臉嚴肅道:“你現在這種狀態,我不會把夏目交給你的!”
“給我……”的場靜司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柔,近乎呢喃一般,“把夏目給我,你沒辦法保護他。”
“難道你就能嗎?!你現在簡直像個瘋子!!!”斑氣結,微微壓低身體擺出攻擊的架勢,“大蛇未滅,你就先想着內訌……你又不是夏目,老師我可不會容忍你寵妃GL!”
一言不合,下一步就是大打出手,這個臨時聯盟暴露出了最大的弊端,尤其是夏目目前不清醒,根本沒人壓制得了的場靜司,也許天照可以,但他遲遲沒有現身。
“給我……”的場靜司再次強硬的開口,向前一步,視線越過銀色的妖怪,落在了金色皮毛的小狐狸身上,“最後一遍,給我!”
瘋子瘋子瘋子!斑已經完全放棄了與的場靜司溝通,有些憂心的看了翻滾中的大蛇一眼,多麼好的機會,讓這傢伙生生浪費掉了!魔都那幾個效忠的場靜司的將領攻擊都變得不專心,一副隨時聽候召喚的樣子,讓淺櫻之裡壓力大增,黑衣的土地神心思最是浮動,他纔不管什麼洪水滔天世界毀滅,滿心滿眼裡都是昏迷不醒的天狐。
斑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裡,這羣混蛋到底分不分得清什麼是輕重緩急啊啊啊!
就在局勢馬上就要變得不可控制的時候,天空中的浮島懂了,中央聖域更是光華灩灩,鋪天蓋地的光幕將整個戰場籠罩,留在正殿之中的普通人類注視着這生平僅見的盛景,幾個女孩子已經小小的驚呼出聲,伸出手去掬了一捧流光,在掌心暖暖的流動。
三浦春高興地轉頭想要給京子看,正對上一頭藍色長髮的女孩子,蔚藍的眼眸像貓一樣滾圓狡黠,她看着三浦春手中的流光,有些渴望的樣子。
三浦春於是試探着問:“你……要摸摸看嗎?”
鈴蘭霎時瞪圓了眼睛,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我纔不要呢!這種東西沒什麼大不了的!”嘴上這麼說,眼角的餘光還是不由自主的飄過去,鈴蘭咬了咬下脣,深深地唾棄自己。
雖然被石榴說是電波系,可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喜歡閃亮柔軟的東西,之前那些將領們在這裡開作戰會議的時候,她就好想摸一摸其中幾個的耳朵,一定是軟絨絨暖呼呼的,是泡在冰冷的水裡所沒有的溫暖。
“小鈴蘭?”含笑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一隻手敷衍一般的揉了揉她的頭髮,力道有些重了,與之相反的是那輕快到極致的聲音,“在想什麼?表情看起來好可怕呢~”
“不……沒什麼……”鈴蘭打了個哆嗦,眼中閃過深刻的恐懼。她眯起眼睛笑,擡頭仰視着白蘭,全然信賴的樣子,“白蘭白蘭~那個東西你要不要?鈴蘭去幫你搶過來!”
她已經學會了順從白蘭,不順從的下場只有死,哪怕她是白蘭的真六吊花也一樣。她不知道白蘭爲什麼從某一天起就性情大變,不再真心實意的笑,不再真心實意的感激,變化之後的白蘭看待一切東西都帶着某種刻骨的厭倦,有時候鈴蘭被他注視着,會感覺白蘭好像在壓抑着把她毀掉的欲-望。
爲什麼要毀掉?當然是……因爲無聊。
那個溫柔的把她從輪椅上扶起來的人,好像已經死在了昨日的夢裡一般。
白蘭笑了,拍小狗一樣拍拍她的頭,“不行的喲~小鈴蘭~我們不能有出格的舉動,蝴蝶醬在認真的監視我們啊~”
鈴蘭掃視四周,果然發現不少黑紅蝴蝶圍繞在他們身邊,拖着長長的鳳尾,當然也有尖利的口器。反觀彭格列那邊,待遇簡直優厚,閃閃發光的金色蝴蝶陪着他們嬉鬧,落在肩上或者發上,靈透溫順的很。綠衣的花妖守在他們身邊,神態溫和,平易近人。
鈴蘭沉默了,差別待遇到這份上,他們得多不受待見啊喂!
紫羅蘭的眼眸中染上暗色,白蘭平靜的喝了幾口茶,笑着向紅衣的花妖搭話,這是個害羞的孩子,完全不像那個叫綠蘿的一樣精明,看起來傻傻的很好掌控,目前一直在低頭擺弄衣角。
“你是叫緋嗎?緋醬~外面戰況如何了?”
花妖紅了臉,白髮青年確實足夠俊美,容貌這樣出挑在妖怪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她搖搖頭,聲音小小的重生之星際冒險王。
“目前還……不知道,但是陛下在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陛下?是鋼吉君的那位朋友嗎?”白蘭刻意引導着話題,見緋輕輕點頭,愉快的彎起眼睛,“那真的是個非常耀眼的人呢,真想跟他結交啊~”
緋的臉更紅了,聲如蚊蚋的答道:“一定……會有機會的,陛下雖然繼承了尊貴的神明之血,本質上卻是最溫柔的人,一定樂意與您相交的。”
聽到“神明之血”這個詞,白蘭眼稍微動,不著痕跡的誘導小花妖說了更多,直到綠蘿過來,說要跟緋一起去外面看看情況,才意猶未盡的停下詢問,同時心中有了些許思量。
兩隻小花妖一同走出門去,綠蘿瞥了緋一眼,嘴角有些抽搐。
“真稀奇啊,像你這種陛下的終極腦殘粉竟然會泄露情報,難道是打算玩場大的嗎?真同情那個人……”
羞澀的微笑從緋臉上緩緩褪去了,她勾起脣,不再掩飾身上陰鬱狂躁的魔氣。她本就是御狐神蕁煉製出來的妖物,以血肉而食餵養長大,哪裡還能一片天真羞澀?那個白髮青年未免太自信了,完全忘記她是個妖怪,而妖怪的年齡和外表可是完全不成正比的!
“他在打陛下的主意,”緋陰沉着眼眸,“那麼就要有粉身碎骨的覺悟!”
“我猜他會在大戰結束所有人虛弱的時候動手,那是最好的時機,但是……也是最壞的時機。因爲那時所有的目光必定會集中在陛下身上,尤其是那個人,盯陛下只會一天比一天盯得緊。”
說到的場靜司,她明顯就有些不爽,說實話,淺櫻之裡的將領和國主就沒幾個爽的!他們家陛下又溫柔又體貼,兢兢業業工作效率又高,時不時還組織生動別緻的節目讓大家參與,淺櫻之裡上上下下對天狐陛下都喜歡得緊,恨不得對方一輩子不戀愛,這樣男神永遠都是大家的!
多麼美好的未來!然而全被魔都之主毀了!
緋憤憤的咬了咬脣,她現在已經站在了浮島的邊界位置,向遠方眺望,綠蘿在她身邊,突然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照拖着失血過度的身體走出結界,千姬立刻上前扶着他,兩人一同看向九重臺階之上那團不斷擰來擰去的金光。
高天原的意識顯然被氣得一塌糊塗,它冷冷的注視着翻滾中的大蛇,注視着昏睡的小狐狸,注視着的場靜司與斑的對峙,一邊調動各大浮島,又有一座浮島被它從空間裂縫中拉了出來,上面基本上是一片荒蕪,除了一隻無傷大雅的狼獸之外。
狼獸:蒼天啊爲什麼又是我?!!
高天原的意識把浮島掂了掂,似乎在估算重量外加培養手感,外界看來就大不相同了,那座倒黴的浮島上上下下無頭蒼蠅一樣飛了好幾圈,最後不動了,短暫的停留之後,沿着一道優美的拋物線迅速墜落,目標正是地面上的大蛇!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淺櫻之裡和魔都的將領們兔子一樣迅速的滾遠,跑得最慢的是天生不愛運動的花妖焰落,巨大的浮島擦着他衣袖飛下去,把焰落驚出了一頭冷汗,一邊擦汗他一邊回頭,完全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
“轟——轟——轟!!!”驚天動地的巨響連着三次,滿地都是噴濺的血跡,大蛇的剩下三個頭顱統一壓得扁扁的,明顯已經進氣少出氣也少。浮島好像覺得還不過癮,再一次緩緩的懸浮起來,醞釀第四次拍拍拍。
焰落:媽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