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門被嘭地一聲撞開,一個小精靈手捧着一封信,急急忙忙地衝進大殿來:“殿下!”
小精靈身上還掛着清晨的露珠,滿面通紅,已經喘地不成樣子:“殿下,殿下呢?”
“哎,淡定,淡定,不要急,慢慢來。”老師打着呵欠,從軍事間走出來,誰也不知道他一臺電腦打哈欠是要表達什麼意思:“你們二殿下三天沒睡,今天五更才被打昏,你讓他睡會。”
小精靈下一句話驚得他也酒醒了,他哭喪着臉:“今天我們纔得到的情報!人類已經快到海洋之心了!”
海洋之心,人魚的海中皇城所在地。
海洋是永遠的邊界。它的盡頭叫做永遠,它的開始叫做邊界,它是神秘而富饒的淨土,無論陸地上三大種族如何廝殺,它永遠在靜靜旁觀,不偏幫於任何一方。
無邊無際的水永遠是陸地生物最爲恐懼的一環。沒有空氣和淡水將是任何戰士的死敵,不管再強大的魔法、裝備,都不能逾越這一點。
只睡了一個時辰的安瑟被叫醒。他的眼睛已經佈滿血絲,但是神態卻仍平靜,彷彿這件驚詫了老師的大事對他而言不過是晚飯吃什麼一樣的話題:“誰發現的?什麼時候?有多少人?以什麼方式出現在海洋之心?”
“是我!”
緊接着,一個人昂首挺胸,踏進了大殿。來人一頭金色捲髮,淺藍眼眸,典型西方人的深邃面容上有着似若刀鋒削刻出來的□俊美五官,常年緊抿的脣角輕薄,脣色清淺。他身材修長,襯衫下的肌肉並不壯碩卻富有力量,可見其常年鍛鍊。
安德森。
他見到老師,眼睛一亮:“白雪,我回來了。”他張開手臂,打算過去擁抱老師,結果被後者厭惡地躲開:“滾滾滾,老子喜歡女人。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
安德森嘆了一口氣:“這麼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可否先說一下戰況。”安瑟冷冷打斷安德森:“另外我該稱呼你爲……人類王子安德森,還是人魚挪亞?”
“那麼殿下你呢?”安德森絲毫不懼,脣邊流一抹冷笑:“精靈王子安瑟,還是黑暗森林之主?”
安瑟漫不經心道:“取決於對方是敵是友。”
“那麼我們人魚族於殿下而言,是敵是友呢?”
此時有一人擊掌,笑道:“好問題。百年前,精靈國滅亡,人魚袖手旁觀。數年前,侏儒國滅亡,人魚不聞不問。就在不久前,血誓精靈與殘餘矮人聯手對抗人類,戰地在海上,人魚認爲大海遼闊,死都打不到自己身上,連個面都沒露。”蓮鏡無微笑地走了出來:“不知人魚閣下覺得,精靈與人魚是敵是友呢?”
面對如此詰問,正常人應該面紅耳赤,豈料安德森果然是個外交的料,不僅不以爲恥,反以爲榮:“這位蓮小姐……哦,應該稱爲祭司夫人,不才在精靈夢境中有幸驚鴻一瞥。以在下言,自然是友,而且是忠實的朋友。”安德森偶爾大多時候脫線,偶爾人模狗樣時竟還有理有據,大義凜然:“百年前,侏儒和人類攻打精靈國,獲巨大利潤,油水無數,但我人魚族堅守底線,從未同流合污;數年前,人類踏平侏儒國,獲得黃金無數,我人魚族不不忍生靈塗炭,未從中分一杯羹。這般情誼,自然是友非敵!”
面對這般強詞奪理,安瑟根本懶得分辨。他擡起眼睛,只看了安德森一眼。安德森只覺得透骨冰寒,有一股冷氣似是從腳底漫上頭頂,他一陣恍惚,只覺得似是被什麼窺伺了一般。
安瑟沒有耐心聽他胡扯,直接讀心讀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昨天晚上,人類在百年間造出了一種船,像個鐵盒子,可以潛在水裡。人魚發現時,他們已經接近海洋之心。”
蓮鏡無與老師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潛水艇?”
“基本的配置圖,我這裡也有。一般電腦裡都會配置。只不過,在工具這麼落後的時代,她竟有財力物力完成,並不容易。”
安瑟不置可否:“不知人魚族此次來我處,是想達成什麼交易?”
安德森不緊不慢道:“自然是希望殿下可以發兵來救。”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金鎏玉盒,打開,裡面有滿滿一盒珍珠一樣的東西:“這是我人魚族百年中收集的闢水珠,佩之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在市面上千金難求。這盒闢水珠僅僅只是我皇給殿下的見面禮,若殿下答應發兵,我皇仍有大禮相贈。我皇知殿下早已準備發兵,我皇以傾城之禮相贈,僅是希望殿下能早一些發兵而已。”
安瑟漫不經心地敲着桌子,他安靜下來不蹙眉之時,面容安詳,一如百年前的精靈王子,溫柔而和善。
“我需要考慮一下。”黑暗森林之主有些倦意:“送使者先下去休息。”
不知道蓮鏡無到底是蓄意報復還是無意爲之,護送安德森的任務居然落在了老師身上。一從大殿中出來,安德森立刻恢復了其傲嬌無理本性,除了其厚顏無恥程度仍與之前一脈相承外,基本已看不出方纔那個使節的樣子:“喂,蠢女人,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老師以一種憐憫的眼光打量着他,腹誹道熊孩子你能消停會麼,這幅軀殼下都換了三個人了啊墳蛋!你看不出來嗎?
“夢境裡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安德森雙手環抱,眼中熊熊怒火燃燒:“你認不出人類形態的我,我可以替你辯解,是因爲變化太多了,你認不出來——那麼人魚形態的我呢?你就一點評價都沒有?”
老師在一瞬間翻閱了百本言情小說,發現沒有一本可以套上這個對話,對此,他只能憋了半天:“……哦,魚尾挺優美的,魚鱗長得不錯。”
安德森高興地道:“那當然,我挪亞的身形是舉人魚國上下最……等等,誰讓你說這個了?”他掰回白雪公主殼,認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頓:“小時候的事情,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老師打了個哈哈。他暗地裡評估到底要不要把事情捅出去,左右現在隨之暖捅的簍子已經夠大了,再暴露一個身份應該可行吧?
安德森神色一黯,嘴角扯起一個嘲諷的笑容:“你們人類,果真健忘。”
正當老師覺得他要放棄時,安德森突然重重扭過白雪公主殼,然後一個吻就落了上去。
那一瞬間脣上的觸感讓身爲智能電腦的老師只感覺五雷轟頂外焦裡嫩。雖然作爲個電腦殼,他沒有觸感,但被這樣一個大男人抱着啃實在讓他覺得心中有無數草泥馬踐踏過他的電路。
安德森沒怎麼用強,他只是輕輕地吻着白雪公主殼的脣,更像是在描摹一個形狀。動情之時,似乎有什麼劃過眼角,變成了一顆珠子掉了下來。
他放開白雪公主殼,退後兩步,挑釁一樣地冷笑地看着白雪公主殼:“現在呢?你是想起來了,還是要繼續裝傻?或是像以前那樣,打我一拳?”
身爲男人的老師段位果然比簡單粗暴的隨之寒高上那麼幾個檔次,他沒有直接回答安德森的話,轉而挑了挑眉:“吻技一般般麼,嘖嘖。”
這句話正中紅心,安德森的語氣突然噴薄了萬千含着萬千憤怒,他不怒反笑:“我的吻技不好?那誰的好,那個精靈王子安瑟嗎?”他陰沉地看着白雪公主殼:“蠢女人,你以爲我當真沒有脾氣,白白送上門給你踐踏麼?”
老師成功地掌握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技能,他警覺道:“啊?不是免費的?多少錢一斤?”
這句話終於成功地把安德森逼上了一個憤怒的頂端。老師後知後覺地道:“啊,對不起,對話程序匹配出了一點故障。哎,我這人哪,窮慣了,有個毛病,見不得人跟我講價。你等等,我再一下怎麼匹配比較好。你的這個問題呢,百歌和谷搜給出了3,324,234條回答,你覺得你是比較喜歡聽 ‘前女友大着肚子向我要十萬分手費我該怎麼辦’這個回答,還是比較喜歡聽 ‘冷血殺手:霸道總裁愛上我’的這個回答,還是比較喜歡聽……”
安德森憤而甩袖,徑直走遠。
老師絲毫愧疚沒有,反而很高興,他感覺終於解脫了。他這輩子當真不擅長哄女人,他實在想不到安德森一個堂堂大男人做什麼一臉棄婦狀,居然還做得如此熟稔自然,彷彿天生如此,這還不如把他丟到鋼鐵世界再輪兩圈。可惜他還沒高興完,安德森居然又走了回來。
他定定地看着老師:“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當年的話,我一直記得。你不來水下找我,我就來岸上找你。爲此,我不惜……”他沒有說下去。
老師順口接了一句:“斥巨資承包整個魚塘讓世界都知道魚塘是我承包的?”他一條條地答案:“買下房產全部寫我名字?用魚尾換人腿對方十年沒有愛上你就變成泡沫?……”
安德森眼眸深了深,最終什麼都沒有說,自己走了。
老師覺得自己打贏了攻堅戰,高興地吹了個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