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鈞年敲的食指關節都疼了,裡邊的女人居然真的沒有半點反應。
他閉了閉眼,五個手指一次搓了一遍,最終是老老實實的下樓找鑰匙。
而他上樓剛要把要是插進鎖孔,門卻一碰就開了。
尉雙妍衝了個澡,洗了個頭,這會兒正在吹頭髮。
所以,就算沐鈞年說話她也聽不見,正好免了聽他嘮叨。
她這一吹還沒個頭,直到沐鈞年一把將她手裡的吹風機拿下來,“你還想吹到風乾不成?”
一副居高臨下的睨着她,頷了頷首,示意她自己老實的上牀。
她哪那麼聽話?
尉雙妍伸手拿了一本厚厚的筆記,作勢就往陽臺走,“我還有工作記錄要看。”
男人悠然站在那兒,放好吹風機才走到陽臺邊,風輕雲淡的一句:“說了少吃一口晚睡五分鐘,那麼長時間都在牀上確實沒意思。”
說罷有模有樣的大量了陽臺,微微勾脣,“陽臺是個不錯的選擇。”走過去,骨感的指節劃過玻璃,“就是玻璃有些涼。”
她坐在那兒都快被說得熱血上涌。
人不要臉起來真是無敵。
“啪!”的放下厚厚的筆記,她仰臉瞪着他,“你無不無聊?整天腦子裡就是這些東西,沒點涵養!”
就算他今天沒有跟唐尹芝怎麼着,也用不着這麼沒臉沒皮的,好像她天生就供他那什麼的。
沒想到沐鈞年不但不生氣,反而輕輕勾着嘴角到了她身側,“我整天過的什麼日子你不清楚麼?”
他閒閒在和她擠一張椅子,一手環着她的腰,“每天只有生意和應酬,已經夠枯燥了,回來還要把如玉美人供奉起來只能看着?你當我修仙呢?”
她懶得理他,拿掉他不老實的手。
但是剛要起來,又被他一把箍了回去,“我如今生活中所有的樂趣,就剩你了,你能這麼殘忍麼?”
話語間,溫熱的氣息已經慢慢靠近。
他對她之瞭解,知道她對什麼敏感,知道她受不了什麼,要蠱惑她淪陷,對他來說簡直太容易。
別墅裡就只有他們兩人,反反覆覆的糾纏索取,無人打攪,窗外夜色窺探也毫不影響。
沐鈞年感謝自己的手機摔壞了,狠狠要了個夠,沒有任何人不識趣的打攪。
但因爲這樣,昨晚的所有事,都堆積到了早上。
言三一大早就送手機過來了,還一臉焦急,在樓下等着他起牀穿衣服的時間,恨不得上去替他穿。
一夜纏綿,沐鈞年也不是鐵人,睡得又晚,這麼久以來好容易想睡個懶覺,還是被打破了。
走進客廳接過言三給的手機,涼涼的一句:“你倒是稱職,見不得人主子偷半點懶!”
言三‘呵呵’的一笑,不接話。
等他坐下喝了一口水,言三才看了看樓梯口,不見有人方壓低聲音道:“二少,醫療方面都準備好了,但唐小姐十分不配合,這事恐怕還得費些時間。”
昨晚唐尹芝已經鬧得不成樣子,一會兒試圖曝光這件事,一會兒試圖從窗戶直接跳下去,反正一晚上沒消停。
沐鈞年慢悠悠的開機,眼皮沒擡,“一個女人有那麼難搞定?”
言三隻得乾乾的一笑,心底想着:二少你自己還不最清楚麼?她要是不難搞定,當初用得着費盡心思培養一個和二少神形十分吻合的男人?
等再想說什麼,尉雙妍從樓上下來了,言三保持緘默。
她往客廳看了一眼,見了言三,知道兩人肯定有事,他們的事她從來不過問,所以乾脆轉彎進了餐廳。
沐鈞年從沙發起身,衝言三擺了擺手。
言三就安靜的去門口候着了。
早餐桌上,她不說話,也不看他,自己吃自己的。
坐在對面的男人似笑非笑的問了句:“還累着?”
正好田幀從廚房出來,聽到他問的話,那曖昧氣息展露無遺。
她擡頭瞪了他一眼。
見她這麼個表情,沐鈞年也就放心了,再一次申明:“昨天什麼事也沒有,不準給我胡思亂想,否則每天都和昨晚那麼辦你。”
“你能不能不說話?”她擰着眉,耳根有些紅。
田幀倒是笑着,裝作什麼也聽不懂,轉身繼續忙去。
沐鈞年只是彎着嘴角,看到她放下餐具,自己也優雅的擦了嘴角,順勢道:“今天不能陪你上班,言三會送你過去,下班再去接你一起回”
“巴不得呢。”她動了動嘴角,起身離開。
男人只在她身後淡淡的笑。
言三送她去上班的路上,有意無意的提了一下昨晚的事。
她看了看言三,“你倒是挺忠心的,你乾脆直接告訴我他昨晚跟唐尹芝真的什麼都沒有,不就完了?”
言三訕訕的笑了笑,還真是順着她的話,道:“確實是什麼都沒有。”
這可是二少佈置的任務,必須完成,沒辦法。
尉雙妍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有個沐鈞年這樣的主子,言三也跟着‘學壞’了。
彼時,沐鈞年已經到了專門提供給唐尹芝的住宅裡。
房子的機構和裝修都沒得挑,只是傢俱很少。
他剛進去時,唐尹芝坐在沙發上,見了他猛然站了起來,“二少!”
只不過她臉上的笑意也只持續了不到十秒,一點點的落下去,甚至防備的看着他,一手護着腹部,“你來幹什麼?”
沐鈞年沒有換鞋,步伐輕緩又堅定,目光掃過她隆起的腹部。
唐尹芝甚至後退了一步,他的目光看起來那麼平淡,卻是一片冰涼。
“我不會拿掉他!”她滿是堅定的盯着他。
沐鈞年走到沙發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沙發背上,幾不可聞的敲了幾下,然後看了她。
“如果孩子不是我的,你還留麼?”好像這是她的權利,所以沐鈞年會這麼問。
唐尹芝卻擰了眉,不可置信,“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這些日子跟過誰你不清楚嗎?”
沐鈞年神色平淡,略微挑眉。
“鑑定就免了,但我可以告訴你,孩子不是我的,所以你必須拿掉,爲了你最後一點聲譽。”這已經是他最後一點勸告。
她卻笑起來,“當初薛北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說孩子不是他的!……原來男人都一樣。”
沐鈞年微微抿脣,“不是男人都一樣,是你沒變過。”
她聰明,但把自己看的太聰明,把所有男人都看成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以爲可以隨意把玩於掌心。
沐鈞年搭在沙發背上的收了回去,也低低的一句:“孕期已經三個多月了吧?再晚一些手術會更難,受罪的是你。”
他離開時,唐尹芝在身後歇斯底里的摔東西,但是門一關,所有憤恨都隔絕了。
沐鈞年在住宅門口的車上呆了好一會兒,一支菸點着了,半天沒抽。
果然人生沒有平等這一說,也沒有上天眷顧這回事,否則,唐尹芝至於從小沒過過好日子,到現在還是這副悲哀?
她跟了他這麼幾年,沐鈞年幾乎沒有見到過她聯繫自己的父親和繼母,孤兒一般。
‘孤兒’兩個字讓他想到了每天會惹他生氣,偏偏想疼都來不及的女人。
她倒是命好,勇氣可嘉的嫁給了他,鬼使神差讓他愛得神魂顛倒,偏偏越來越不聽話了!
沐鈞年微微彎起嘴角,手上的煙也滅了,緩緩啓動車子,順便給言三打了個電話。
“給她安排手術,就這兩天,不能再拖了。”
“好。”
如今榮京每一份報紙的頭條几乎都是沐煌如何獨佔鰲頭,再就是新上任某某官員種種優秀事蹟。
看起來一片欣欣向榮,但也就言三能看到沐鈞年時不時的擰眉。
新的政局關係龐大,權衡和維繫都是一件很考驗手段和智慧的事,更是一項需要時間來驗證的工程。
深冬都接近尾聲了,榮京又開始落雪。
沐鈞年站在落地窗前,馬路對面的小公園人跡罕至,一片白皚皚中他倒是能清晰看到她和兒子坐過的地方。
“唐尹芝怎麼樣了?”好半天,他忽然問了一句。
言三坐在茶几旁邊,手邊是一份文件,聽到問話才擡頭,“就那樣,精神不太好,手術影響比較大,上班可能是翻年之後的事了。”
上班?沐鈞年微微蹙眉。
言三擡頭,“哦,我忘了跟您說,前兩天唐秘書親口跟我表達的願情,她明白您的用心,還想繼續呆在沐煌。”
其實可以理解,她一畢業就來了沐煌,除了這裡,估計也沒地方可以去了。
但沐鈞年略微思量後,淡淡的兩個字:“再定。”
當天下午,沐鈞年就見了剛出差回來得蘇靖林。
很顯然,唐尹芝的事,蘇靖林是一概不知,也不關心。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沐鈞年坐在他對面,大概是第一次說需要幫忙這種話。
聽完他說的,蘇靖林卻笑了笑,“你知道我一向不關心她,當初娶她進門,一是因爲孩子,而是因爲雙妍。但後者似乎沒什麼用,所以這是你更不該找我。”
再說明白點,就是這些時間過來,就是沐鈞年和唐尹芝牽扯不清,他有什麼資格讓他管好唐尹芝?
沐鈞年態度是誠懇的,“其餘我不便多說,但我可以保障一件事。”
蘇靖林想,無論他說出什麼,他必然不感興趣。
但沐鈞年還是說了,他說:“蘇曜怎麼說也是你的親生兒子,同爲父親,我每天想的是怎麼給沐寒聲鋪好一條路,想必你也是。”
蘇靖林不置可否,面色淡然。
沐鈞年繼續道:“不是我自詡,但如今的榮京,你蘇家雖然在商業也有一席之地,和沐煌卻沒有可比性,至於政界……這麼說吧,無論以後蘇曜從商還是從政,我都能保他幾分。”
蘇靖林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什麼都沒說,起身告辭。
沐鈞年一個人又坐了會兒,安靜的品着咖啡,側首看着咖啡店外的落雪,但並不享受。
而他剛出咖啡店就接到了玫瑰園打過來的電話。
“媽。”他沒有戴手套,站在雪地裡,真是冷。
“晚上回來一趟。”陸婉華就留了這麼幾個字,還帶着幾不可聞的憤怒。
沐鈞年略微蹙眉,不明。
轉手給妻子打電話,“下班了麼?”
尉雙妍正在換衣服,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似有若無的哼了一句,“不用來接我了。”
沐鈞年卻聽而不聞,聲音溫和,“我這就過去,十幾分鍾,乖乖等着,自己溜了試試!”
她一臉無語,放下電話繼續換衣服。
爲了他的最後一句話,爲了免收慘無人道的‘懲罰’,她也只好在前廳等了他十幾分鍾。
沐鈞年依舊是一身深色的西裝,下車過來接她也不穿個大衣,看起來一點也不冷。
她撇撇嘴,果真是天生冷血的人,都不怕冷。
尤其,他牽了她的手,掌心依舊溫熱。
“這是往哪開?”走出去一截,她才略微蹙眉。
沐鈞年微微側首,“玫瑰園,媽讓回去一趟。”
爲什麼她沒接到通知?
“餓不餓?”路過一個小店,他柔聲問,還莫名其妙的提醒,“回去興許一時半會吃不上晚飯,最好先墊一墊。”
她一臉莫名,並不當回事。
但是沐鈞年把車子停在了路邊,自己下去給她買吃的,就一身西裝,站在一羣大衣羽絨服的人裡邊尤其顯眼。
可他就風度翩翩的立着排隊,雙手插進褲兜,說不出的性感,似乎所有人都在過冬,就他身在春天。
哦,她忽然笑了笑,他是在春天,他天天過春,滿腦子春!
她正微微笑着盯着他看,忽然就對上了男人側首看過去的視線,被逮個正着,想躲都來不及。
更要命的是,他就那麼站在人羣裡衝她放點。
尉雙妍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坐在,忽然轉過頭不敢看他了。
沐鈞年站在原地清淺的笑。
可能是錯覺,總覺得結婚後他們反而年輕了!
等他買完東西回來,她已經板着小臉,拿過去就吃,好像就怕他說些什麼。
沐鈞年倒是配合,只是笑笑的看她,偶爾看一眼,多一句廢話都沒說,一路直達玫瑰園。
也是下車時,她纔看了看他,“你……不餓?”
沐鈞年一臉無奈,勾着嘴角拍了她的額頭,“沒良心,吃完纔想起來?”
她一臉無辜,“那我吐出來一半給你?”
吐出來?還是一半?他一顎愣,一股子噁心都冒出來了,女人已經肆無忌憚的笑着下車走了。
大概是跟他的小玩鬧,尉雙妍進門時略微笑意,打了招呼:“媽!”
她並沒注意到陸婉華臉上的異樣。
直到沐鈞年緩步進了門,陸婉華端坐在沙發主位上,滿目凌厲,對着沐鈞年,“你給我跪下!”
尉雙妍愣了,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略微無措。
沐鈞年面色平靜,並未照辦,只柔和的看了一眼被嚇得懵神的小妻子,然後看了主位上的人,“有什麼事您說。”
陸婉華見他這麼忤逆自己,氣得起來就給他一巴掌。
尉雙妍嚇壞了,一下子將沐鈞年護了過來,心疼的聲音都有些抖了,“媽!有什麼話您慢慢說呀!”
她記憶裡,媽打他已經是五年之前了,她懷寒聲的時候,怎麼忽然又這樣?
偏偏沐鈞年一臉沉靜,好像知道什麼事,或者就算不知道也預料到了。
陸婉華氣得瞪着沐鈞年,然後又看了還護着他的兒媳,“你還護着他!你知道他都在外邊幹了些什麼?!”
尉雙妍皺着眉,這些日子沐鈞年做了些什麼她是不清楚,但他一直陪着她,每晚給她一起回家,還能有什麼?
“他那點哄騙女人伎倆,也就只能哄你這樣單純的了!”陸婉華是氣急了,氣得眉毛都快發抖。
尉雙妍挽着沐鈞年,微微扯了他,聲音很小,“你都幹什麼了?”
沐鈞年只對着她微微彎脣,“你先上樓去。”
她怎麼可能走?
“聽話,上去。”他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像她不走,媽也不說什麼事,她只好抿了抿脣,暫時迴避。
但進了臥室,她又覺得不對,轉過身又悄悄下了樓,站在樓口不讓客廳的人看到自己。
客廳裡的聲音傳來:“唐尹芝是個什麼貨色你不清楚?我警告過你多少遍?以爲你真的收斂了,這麼久沒有新聞,可你!你、你竟然到現在還跟她苟且不斷,甚至讓她懷上沐家的種,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那樣的貨色,那樣的誘惑你都抵擋不了,還做什麼沐煌當家?”
很顯然,唐尹芝本事不小,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讓沐夫人知道懷孕的事。
沐鈞年受了一巴掌,依舊是面不改色。
“您說完了麼?”他淡淡的擡頭,“看來您也找過蘇靖林了。”
找過,自然找過。就算現在再憤怒,在外人面前,沐家的名譽比什麼都重要,何況是唐尹芝魅惑成性,有夫之婦還想着攀高枝,她沒有爲難蘇家已經很仁慈。
但從此蘇家她是入不了眼了。
“我只能告訴你,那孩子跟我沒關係,也已經拿掉了,這事我不想讓雙妍知道。”沐鈞年繼續道。
女人心思都是變幻莫測,就算他真的沒做過,知道了她一定要難受很久。
陸婉華卻冷然一笑,“做都做了,現在知道怕了,知道還有雙兒?也就只有雙兒這麼單純的讓你好哄!但凡你跟她再有半點瓜葛,別怪我沒警告你,爲了沐家名譽,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沐鈞年是相信的,當年商界的鐵娘子,什麼都是說到做到。
不知道唐尹芝怎麼跟沐夫人說的,沐鈞年不關心,但他猜着,唐尹芝不會這麼消停。
從客廳出去,他是準備上樓去臥室找她的,哪知道一擡頭,她就站在那兒,臉色慘白。
男人眼角緊了緊,眉峰也蹙了起來。
她都聽到了。
沐鈞年走到她面前,她就靜靜的仰着臉,“是不是真的?唐尹芝又懷孕了?還打了?”
他握了她的手,嗓音溫柔,“這些都不關你的事……”
“那跟你有關麼?”她打斷了他的話。
沐鈞年低眉定定的看着她,“你信我嗎?”
她不知道,所以半天都沒有反應。
男人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不怪你,我做的不夠好纔不夠取信,以後我努力。”
輕輕捏了她的手背,“下去吃飯,別再想這些不相干的事了。”
她的確不想多想,也想清靜,因爲那些紛紛擾擾的流言已經傳了太長時間了。
可是她想清靜,新聞並未停止。
寒冬過去,雪也停息後,一些小道傳言卻鑽了出來,不是大肆的鋪天蓋地,而是像鑽進寒冬縫隙裡的春風,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