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始終是要疼痛和哭泣作爲交換,筆記本的散熱器發出輕微的聲響,樓一的肩上一沉,心也跟着一跳,眼睛澀澀的,被空調的風一吹還有些痛,莫輕寒乾淨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就連那平靜的眸子裡,樓一也讀不出是鄙夷,輕視,同情還是其他任何情感。
“擦擦吧。”
樓一接過莫輕寒遞來的抽紙,用力把鼻子擦得像一隻小丑,肩膀還在微微抽動着,不好意思什麼的,現在是不是有點遲了,“阿莫,你有沒有覺得我這個人很渾?”
莫輕寒推了推樓一,示意她坐過去一點,跟着坐在她旁邊,這張椅子尚算寬敞,擠兩個人問題不大,樓一木然地往旁邊挪了一點,好讓莫輕寒坐下來,“這件事,我想我不能簡單地做評論。”
樓一詫異地擡頭,莫輕寒說話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桌面上提示收到一幅新郵件,樓一動了動鼠標,進了郵箱,是柳色無雙發來的賬號密碼,還有掃描的身份證附件,樓一沒有急着去下載,“我一直喜歡玩男號,結果才搞到現在感情世界混亂甚至一團糟的局面,我死黨也勸過我,不過好像沒起到什麼警示作用,我在想,是我把遊戲太兒戲了,還是那些人玩遊戲太過認真了。”
“遊戲這種虛擬的東西,你根本無法衡量誰對誰的感情更多一些,從來也就是你欺騙我一分,我欺騙你一寸,小樓,你相信冰冷的屏幕背後會存在真實的感情嗎?”
“也許……是有的吧,比如柳色,我一直以爲她生氣就因爲我損了她的面子,我帶給她的傷害是我無法預期的……”樓一揉了兩把自己的臉,吸吸鼻子,“現在想想,別人罵得都對,我還真有夠混蛋的。”一轉臉,對着莫輕寒,樓一又是一陣臉紅,僅僅是因爲剛纔最丟臉的一幕都讓她給看去了,連帶着那些不堪的過去都讓人家知道了,這場暗戀是不是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阿莫,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想靜一靜。”
“在我走之前,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做?”
“什麼?”莫輕寒的眼睛很漂亮,笑起來的時候會微微眯起來,那神采就像傾灑出來的月華,明亮溫柔,樓一的胸口又是一陣狂跳,抽泣是止住了,很不雅地打了個嗝。
“下午的賭約,好像還沒有踐約。”
樓一心裡一緊,抱起桌上的玻璃杯猛灌水,期冀能停止打嗝,更多的也是掩飾尷尬,賭約她可沒忘,不過真要踐約,她似乎還是不敢,兩個人,認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比陌生人熟稔,而那熟稔又不到親密的程度,樓一活了二十一年,沒有主動親過除了她的媽媽之外的人。
“如果你不想,那我就先走了,不過明天,我可不會承認那個賭約。”莫輕寒摸了摸樓一的發頂,如同一個慈愛的長者,讓樓一嗆了一口水,莫輕寒的手掌像一隻翩躚的蝴蝶在樓一的背上跳過,替她拍拍背順氣,“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樓一緩過神想開口喊住莫輕寒的時候,房間已經剩下她一個人了,樓一煩躁地抓抓頭髮,明明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她就給浪費了,一懊惱,打嗝更是停不了,氣得樓一直砸桌子,親了,也不會怎樣,不會因爲親一下,人家就喜歡上她,本來就是她一個人的肖想,不親,總覺得很遺憾。樓一選中柳色無雙發來的郵件,點了徹底刪除,儘管很好奇柳色長什麼樣,一個會喜歡上她的女生究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漂亮還是不漂亮,可是網絡畢竟是網絡,不要帶來更多的牽扯不清。樓一關了電腦,將自己摔在大牀上,長吁短嘆。
握緊了拳頭,樓一在幾次快碰到房門的時候又把手收回來,她有一大堆理由來勸服自己來敲門,卻沒有一條能讓她鼓起勇氣把這拳頭敲上去。也許,她是不是該去喝點酒壯膽?這個念頭剛浮起來就被樓一給掐下去了,等她喝完,也要到明天了,況且萬一莫輕寒不喜歡一身酒味的人,那她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服務生推着餐車從走廊上經過,看到樓一遊移不定的樣子,禮貌地上前詢問:“小姐,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啊,不用,我找人……”
“哦,那小姐有什麼需要隨時撥打總機。”服務生點點頭,推着餐車走遠了,敲響一扇房門將餐車送了進去。
樓一爲了不被別人當成賊,硬着頭皮敲下了莫輕寒的房門,很快,房門被打開,莫輕寒已經換上了睡裙,白色的卡通睡裙,胸前是一隻肥碩的老鼠,樓一又給鬧了個紅臉,不得不承認,莫輕寒這樣穿很可愛。
“小樓,找我有事?”莫輕寒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笑,把樓一讓進了門,順手給關上了,“隨便坐。”
樓一敢打賭,她一定猜到自己會來找她,坐在牀沿,打量着房間,一樣的擺設,全充斥着莫輕寒的味道,“我……”樓一一緊張,又開始打嗝,剛纔那陣還沒緩過來。
莫輕寒遞過來一杯水,“你喝水沒用?”
“收效甚微……”樓一又打了個嗝,靦腆地別過臉,又丟人了。
“你來踐約的?”莫輕寒在樓一身邊坐下,柔軟的席夢思輕輕一陷,不知道是誰碰到了誰,手臂隨着呼吸微微摩擦着。
樓一像一個僵硬的機器人,彆彆扭扭地把頭轉向莫輕寒,而顯然人家比她淡定很多,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莫輕寒的眼底是她清晰的倒影,怯懦的樣子讓她自己鄙視自己,那樣專注的直視讓樓一的心跳慢不下來,雙手扣緊牀沿,“你……你……你可不可以把眼睛閉起來?”
“好。”莫輕寒含笑的眼睛閉上,只是微揚的脣角讓人猜測她的心情應該是還不錯。
樓一的雙手改握緊膝蓋,一點一點湊近那張精緻的臉,連呼吸都忘了,如雷的心跳聲快要衝破胸膛,與那天想要親吻楚揚完全不一樣,難道,這就是喜歡嗎?樓一閉上眼,只想在莫輕寒的臉頰上碰一下就算了,原來追女孩子,紙上談兵的東西太膚淺了。
不是想象中的平整,這親吻觸碰的感覺,不像是臉頰,倒像是……脣。樓一驚地張大眼睛,那微涼溫軟的,果然是人家的脣,大腦空白了,身體忘了反應,時間靜止了幾秒,直到莫輕寒自己往後退了一點,分開了這短暫的親吻,象牙白的臉上透着幾許紅。
“對……對不起!”樓一記得,她明明是對着臉親下去的,怎麼張開眼就變地方了?見鬼了這是?
“這是我的初吻呢,小樓同學。”莫輕寒說得雲淡風輕的,卻讓樓一恨不得自殺以謝天下,莫名的,內心深處是竊喜的。
“我……”讓我負責吧!樓一倒想灑脫地負責,討厭的打嗝奇怪地停止了,果然,接吻可以治療打嗝,如果剛纔那樣清淺的吻也算是親吻的話。
“算了,賭約而已嘛。”莫輕寒推推樓一,“去睡覺吧,明天還有活動。”
樓一被推出門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失落,摸着自己的脣傻笑,也許上天也覺得她們要在一起,不然怎麼會親錯地方,初吻啊,真是個美好的詞,在最應該害羞的時候,樓一同學厚着臉皮在想的只是莫輕寒沒有明顯的拒絕,排斥和任何不悅的痕跡,她樓一,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的。
第二天樓一起了個大早,一臉神清氣爽,其實從裡到外都盪漾着春丨情,莫輕寒帶她吃過早餐就領她參觀S市的園林,園林再好看,在樓一眼裡也沒美人好看,一路偷偷摸摸打量莫輕寒,忽然就被一種自信填滿,這個人,一定會是她的。不過這種自信的靠譜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樓一在等莫輕寒開口提昨晚的事,說不定順水推舟,直接告白,可人家愣是避開那個話題,講些園林的設計藝術,由中國藝術發散開講到外國藝術,把樓一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她看上的人,比她西方藝術發展史的老師還牛X。
下午仍舊是聚衆玩遊戲的時間,樓一再不服也是被莫輕寒虐了一遍又一遍,眼淚撒了一地也沒能贏一次。
“阿莫,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玩遊戲的?”
“小學吧,玩學習機,小霸王的,那時候我還沒出國。”
樓一心理平衡了,好歹比她早玩幾年,“什麼時候,我跟你比手柄遊戲,我就不信還不能贏你。”
“好。”莫輕寒依舊是笑,“我的遊戲機還沒丟,最老式那種,有機會的話比一比。”
S市的三天很快就過去了,莫輕寒很是沉得住氣什麼都沒提,樓一在想,莫輕寒那晚那句“這是我的初吻呢”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的,是不是她會錯情了,可別表錯意,一顆心跟被貓撓了似的。莫輕寒還要留在S市爲夏令營最後的事善後,把樓一送去了車站,準備看着樓一上車就回去。
候車室裡混合着汗味和方便麪的味道,樓一覺得頭上彷彿罩了一層碩大的油煙蘑菇,心情更不好,“阿莫,我快到點了。”
“路上小心,到了給我發條短信。”
“我……你……”樓一一步三回頭,最後還是一咬牙一跺腳,抱了莫輕寒一下,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檢票口,不敢回頭去看莫輕寒的表情,如果她不喜歡怎麼辦?
回到本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樓一一路上編輯了無數短信都不敢發,磨蹭到回到她租的房子,把髒衣服泡了扔進洗衣機,耷拉着頭盤膝坐在牀上,才發了條短信給莫輕寒:我已經到家了,勿念。想來想去,還是把勿念給刪去了,也許人家壓根不會念她。
很快,回覆的短信就來了: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
樓一在牀上滾了幾圈,把臉埋在枕頭裡,遮住了她的臉卻遮不住她的笑聲,一種甜蜜的感覺從心底裡蔓延開來。樓一承認,她確實喜歡上了那個人了。
又有短信鈴聲,樓一得瑟地翻開收件箱,居然是個陌生的號碼。
【小樓,我明天到你那邊,大概是下午2點左右到,你記得去南站接我。染月】
樓一恍然,染月要來了。
不好意思啊各位,久等了。
大家要各種給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