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棟樓下,圍了一羣人,不時有女孩子淒厲的尖叫聲傳出來。
他們把車停好,先去看熱鬧,人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擠不進去,很多人踮起腳尖,舉着手機拍攝,有熱心的圍觀羣衆給新來的人介紹着:“抓小三呢,快看,馬上就扒光了。”
一聽這個,趙聯排興奮了,嚷嚷着“讓一下!”甩開膀子硬生生擠了進去,盧振宇和付博強緊隨其後,都擠到前排看熱鬧,只見中間的空地上,幾個粗壯的中年悍婦按着一個纖細的少女,正撕扯她的衣服,一邊撕一邊毆打,用耳光扇,用腳踹,其中一個老孃們舉着手機拍攝,嘴裡喊着:“趕緊扒!把褲頭也給我扒了,讓大家看看這個騷b是啥樣的!”
這娘們燙髮頭,銳利的韓式半永久槓子眉,豹紋緊身褲勾勒着肥碩的屁股和大腿,破鑼嗓子酷似男聲,再仔細看,嘴脣上還有一層淡淡的絨毛,好一個兇悍的潑婦,哪個小三惹上這樣的正室,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被按住的女孩被打的鼻青臉腫,死命護住殘破的胸衣和裙子,不斷髮出淒厲的尖叫,一邊高聲哭喊着:“快報警……求求你們快報警……我不是小三,我是這裡住戶,他們是拆遷公司的……他們是……是金天鵝公司找來的黑社會……”
旁邊一個老孃們兒一腳踹到她臉上,女孩慘叫一聲,鼻血長流,那老孃們兒尖着嗓子罵道:“你個小婊子,有種勾引別人男人,沒種承認是吧?想要臉?別當小三啊!還黑社會,你讓人家看看,我們就是幾個婦道人家啊,有我們這樣的黑社會嗎?”
一邊說,幾個老孃們兒一邊變本加厲的暴打這個女孩,女孩尖叫着,被薅着頭髮在地上拖行,一副黑框眼鏡被甩到一邊,早被踩碎了。
這時候就聽到耳邊圍觀的在議論:“切,這幾個老孃們兒就是黑社會……”
又有人問:“老孃們兒怎麼能是黑社會?”
“你不知道,現在專門有一種‘大媽黑社會’,就是一幫這種閒着沒事兒乾的退休老孃們兒,仗着別人不敢動他們,專門收錢替人幹缺德事兒,罵個人,潑個糞,討個債什麼的,比那些刺龍畫虎的還管用,她打你行,你敢打她一下?她直接往地下一趟,訛上你了,警察來了都不敢動她們,上回金橋市場鋪主想攆人家商戶走,人家合同沒到期不願走,後來就是一羣老孃們兒堵着人門口天天罵,報警也沒用,最後罵了半個月,人家商戶捲鋪蓋走了。”
盧振宇手機都撥好110了,忽然發覺那女孩有些面熟,如果不那麼鼻青臉腫,再戴上黑框眼鏡的話……那不是謝小曼麼!
不對!謝小曼和黃宗勝是有曖昧關係,但那悍婦絕對不可能是黃宗盛的正室,老黃口味刁得很,不可能找這樣的媳婦,這分明就是黑社會找茬騷擾住戶。
沒等盧振宇出手,趙聯排已經按捺不住站了出來,怒吼一聲:“住手!”
付博強嚇得趕緊拉住他:“趙總,冷靜,這事兒咱別摻乎,水深。”
幾個老孃們兒被吼得一愣,都轉過臉來瞅,趙聯排身寬背厚,典型的西北大漢,站出來像尊鐵塔一樣,很有氣勢。
“放開她!”趙聯排再次怒吼道。
大媽們看清只是個小夥子,還是外地口音的小夥子,都不怕了,這幫老孃們兒不怕你強,就怕你弱,誰弱誰有理,就算你是散打冠軍,敢碰我一下,絕對訛得你傾家蕩產。
要不然的話,放着這麼多膀大腰圓的社會人兒,人家幹嘛出錢請她們這幫老孃們兒來平事兒?
“小夥子沒你的吊事,”領頭的那個老孃們兒掃了他一眼,相當不屑,“別管閒事,一邊待着看去!”
趙聯排上前兩步,一把扯開正在毆打謝小曼的一個大媽,試圖把謝小曼救下來,這一拉可不得了了,那個被他拉扯的大媽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往地上一躺,開始口吐白沫,做抽風狀。
剩下幾個大媽見狀,撇下謝小曼,都撲過來,七手八腳扯住趙聯排的衣服,紛紛扯開嗓子嚎着:“打人啦!”
“打老年人啦!”
“打死人了,別走!”
“你們都看見了,報警報警!”
人堆裡的付博強臉都白了,他左右看看,悄悄地往人堆裡退,生怕那些大媽看到他也是一起的,把他也拽出來。
趙聯排被大媽們扯住,劈頭蓋臉的一通亂打,他沒經過這個,打架倒是打過不少,可此刻粗胳膊大拳頭卻毫無用武之地,只是捂着頭臉,吼叫着掙扎,試圖掙脫,可大媽們是幹什麼吃的,人家都是專業的,就是靠着胡攪蠻纏混飯吃的,哪能讓他跑了,可憐五大三粗的西北大漢,被一羣大媽毆打的不敢還手。
盧振宇心想,反正我扛打,拼着讓她們打幾下,只要能把趙聯排救出來就行,於是也衝了過去,喊着“別打了別打了,已經報警了”,想把趙聯排救出來,可人沒救下來,自己也被幾隻手死死抓住,緊接着耳邊就是各種污言穢語的尖叫,然後劈頭蓋臉的打下來。
盧振宇低着頭,護住眼睛,其餘的都顧不了了,承受着暴風驟雨般的暴打,絲毫也不敢反擊,萬一再躺下一個,讓她們訛上了,我也別查案子了,專心打官司吧。
毒打之下,他倒是沒受傷,畢竟老孃們的殺傷力有限,不過他眼角瞥到,地上的謝小曼已經慢慢爬起來了,哭泣着捂着殘存的衣服,一瘸一拐地逃開,盧振宇心中略微欣慰,捱打也值了,總算把謝小曼救下來了。
而且他注意到,這些老孃們兒對謝小曼的逃跑熟視無睹,現在她們的目標完全換成自己和趙聯排了,這更讓他堅信,這幫老孃們兒就是“大媽黑社會”,而根本不是抓小三的,大媽黑社會是受僱房產公司來騷擾住戶的,只要折騰你、羞辱你就行,並沒有特定的目標,要是專門來抓小三的,那怎麼能輕易地讓“小三”逃掉呢?
就在盧、趙二人脫身乏術、又縮手縮腳的時候,人羣中一陣騷動,對面的圍觀人羣慢慢讓開了一條路,一位老人搖着輪椅,出現在了中間,顫抖着,就像一頭髮怒的雄獅,瘦弱的身體竟然慢慢站起來了。
老人有六七十歲,白髮蒼蒼,骨瘦如柴,拄着從輪椅上摘下的雙柺,顫巍巍地往前走了幾步,用盡全部力氣,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住手!!!”
說着,掄起柺杖,使勁兒朝領頭打人的老孃們兒身上打去,那個老孃們兒正跳着腳打盧振宇,打得正歡呢,後背捱了一棍,頓時勃然大怒,“嗷”的一聲,反手就是一巴掌,頓時把老頭打得躺到地上了。
那老孃們兒回頭一看,是個老頭,其他幾個老孃們兒見此情形也是一愣,這老頭足有六七十歲,還拄着拐,現在被她一巴掌打得躺那不動了,這可怎麼好!
她們這時候臉都白了,心說一直都是我老我有理,從來都是我們訛人家,這回倒好,碰見個更老的,還又是柺杖又是輪椅的……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盧振宇定睛一看,大叫一聲:“谷教授!”
他立刻掙脫開來,撲過去抱着谷教授:“谷教授,你怎麼了?谷教授,醒醒啊!”
他轉頭悲憤地瞪着那幾個老孃們兒,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大喊一聲:“打死人啦——!!!”
趙聯排也反應過來了,吼道:“快別讓她們跑了!”
幾個老孃們兒見勢不妙,想開溜的,互相使了個眼色,往遠處一輛金盃麪包車上挪動,趙聯排來精神了,一下跳過去堵在車門口,扯開西北腔的大嗓門喊道:“都不準走!統統留哈,跟俄們打人命官司!”
周圍圍觀的大多是住在附近的人,他們整天被地產公司找來的各種地痞流氓欺負的早就一肚子火了,剛纔這些老孃們兒毆打謝小曼,好些人還以爲真是抓小三的呢,現在看下來,傻子也看明白了,這幫老孃們兒就是所謂的“大媽黑社會”,就是地產公司花錢找來鬧事,整我們這些鄰居的,豈能放她們走!
一時間,幾十口子鄰居和圍觀羣衆嘩啦一下圍上來,把這幾個老孃們兒包圍了,紛紛喊着“不許跑!”“留下來打官司!”“打人命官司!”
幾個老孃們兒嚇得面如土色,這時候躺下也沒用了,那個打穀教授的老孃們兒扯着嗓子分辯道:“我沒打他……我就碰了他一下,他就躺那去了,這不是訛人嗎……”
但是在周圍人羣憤怒的吼聲中,她的聲音基本上被淹沒了,根本沒人聽她說什麼,現場空氣中的戾氣越來越濃,終於有人喊了一聲:“打!”
頓時,一片喊打聲,周圍羣衆壓抑多日的憤怒全釋放出來了,吼叫着衝上前去,劈頭蓋臉一頓痛打,幾個老孃們兒剛纔還在威風凜凜地打別人,打小姑娘、打小夥子、打老頭,現在完全成了衆人泄憤的靶子,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臉腫、鼻血橫飛,染得紅黃各色的頭髮也讓一把把的拽掉,人堆裡只傳出這幾個老孃們兒歇斯底里的哭嚎求饒聲。
盧振宇和趙一凡依然沒動手,蹲在那照顧谷教授,這時候付博強也過來了,掏出電話要打120。
就見谷教授突然睜開了一隻眼,狡黠地眨了一下,盧振宇一驚,湊過去問道:“谷教授,你怎麼樣?”
谷教授低聲笑道:“我沒事,扶我起來吧……小夥子,別叫救護車了,扶我上輪椅,推我回家吧。”
盧振宇道:“谷教授,你可把我嚇壞了!”
谷教授微微一笑:“我要不躺下,你們哪能脫身?唉,這種時候,你們兩個大小夥子反而不如我一個半癱瘓的老頭子厲害啊……”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了,不過趙聯排仍舊氣哼哼的,並不打算放過那幾個老孃們兒,說道:“付博強,繼續打,把120、110全叫來,咱照大的整,讓那幾個老孃們兒吃不了兜着走!”
“好!”盧振宇大爲贊成,“付博強你打120,我打110,谷教授你躺好別動,回頭進醫院該檢查的都檢查一遍,什麼貴上什麼,咱這次就專門治那幾個老孃們,一次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