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交織在葉以諾的心頭, 甚至讓她的耳朵都不甚清明,好一會兒才聽明白靳梵話裡的意思。
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但是這一次則要複雜得多。有委屈, 有傷心, 有難過, 有失落, 但是最最多的, 卻是恐懼。
“你對我真的一點感情都不沒有了麼?哪怕我這麼求你?哪怕是看着我死?”葉以諾的聲音夾雜在風裡,幾乎不像是她自己的。
“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死亡, 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也真的威脅不到我, 甚至只會讓我瞧不起你, 所以不要再做一些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了, 如果你真的死了,也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而傷心難過的只會是你的家人。”靳梵一邊說着,一邊淡淡的看着葉以諾的,而此時也正在看着她的葉以諾正好和他的眼睛對視在一起。
靳梵的長相十分的俊美,無論是臉部的線條還是五官,都近乎完美, 就好像是一件工藝品一般。
不過在這之前, 葉以諾對於他的眼睛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這大概和簡安之的眼睛實在是太漂亮了也有關係。有了對比之後就不太明顯了。
不過現在這雙正在看着自己的眼睛裡, 有自信, 有決絕,有不屑, 也有堅持,最重要的,還有一種龐大的氣勢,讓葉以諾覺得無所遁形。
她曾經擁有這雙眼睛的主人,她曾經是他的女朋友,他們曾經是那樣親密......可是如今,都好像隨風而去了。
後悔猶如潮水般涌來,轉瞬便將葉以諾淹沒。與此同時,無力和知道自己終將失去讓葉以諾終於尖叫出聲,混雜在尖叫裡的,還有崩潰的哭喊。
“我要下去,我要回家,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她不敢動作,也做不出什麼動作,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所以她只能這樣喊着。
靳梵說得對,無論如何,死亡,都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她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而靳梵,他再也不會和她在一起了。
就在剛剛,在那雙眼睛中,葉以諾認清到了這一點。
好像絲毫不意外般,靳梵在其他人的幫助一下一起將已經徹底沒力氣了的葉以諾扶了下去,確定了她除了情緒失控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問題的靳梵在她的面前站了幾秒鐘之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至於他身後的葉以諾哭得是怎麼樣的撕心裂肺,都與他無關。
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肯定了葉以諾是絕對不會跳下去的,他只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讓她認清楚,也以此來和她做一個真正的了斷。
他是真的受夠了這些不斷上演的狗血戲碼。
天台上的鬧劇結束後的第二天,天氣非常的不好,悶熱的好像空氣都靜止了,厚重又綿密,將氧氣都壓榨的稀薄了起來。
佈滿灰色的天空根本沒有半點雲捲雲舒之意。穿着白色連衣長裙的簡安之身在有着空調和香薰的房間裡,透過關着的窗戶向外面看出去。屋子裡和屋子外面,像是兩個完全被隔絕開來的不同世界。
安靜在下一刻被打破,歐陽管家走了進來,對着因爲她的腳步聲而轉過身正看着他的簡安之開口:“大小姐,紀少爺來了。”
歐陽管家的話剛剛落下,紀一陽的從他的身後走了進來,帶着一些風塵僕僕之意,沒有半點客氣的二話不說就直接攤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你這是從哪兒來?”簡安之看着他一副累慘了的樣子,有些好奇的對他問道。
“別管我從哪兒來,你就說你想不想我來吧?”紀一陽並沒有回答簡安之的問題,而是看着她饒有深意的反問。
“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含着笑,簡安之知道紀一陽的意思。
“看吧,我們就是這麼心有靈犀。”紀一陽對着正向沙發這邊走的簡安之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臉魅惑橫生。
嘴角邊的笑容沒有減少,彷彿根本就沒看到紀一陽那個故意的表情,簡安之坐到了他對面的位置上後,對站在一邊的歐陽管家說道:“幫我們拿兩杯紅酒來。”
她的話音剛落,紀一陽就立刻跟着開口:“幹嘛幹嘛?大下午的就喝酒啊?我可是開車來的。”
“那就一杯紅酒一杯水。”簡安之也不堅持,從善如流的更正。
“別呀,你變得也太快了吧?還是紅酒吧,請給我紅酒,一會我讓司機過來接我。”紀一陽本來只是想要開開玩笑,沒想到簡安之卻改的痛快。
見狀的歐陽管家揚起嘴角輕輕的笑了笑,然後對着簡安之和紀一陽彎下身子應了一聲:“好的,馬上來。”
在歐陽管家走了出去之後,紀一陽便突然變戲法一樣將一部手機扔到了簡安之手邊,揚起下巴對簡安之揚了揚:“看看?”
聽聞的簡安之看了紀一陽一眼,帶着些許疑惑將手機劃開,在看到裡面的內容後,一臉的瞭然,沒有絲毫意外。
裡面的內容都是有關於葉以諾的,說來也是湊巧,葉以諾父親現在工作的公司正好是紀一陽家旗下的一家分公司,但是簡安之卻只是匆匆略過,並沒有想要仔細看的意思。
她對她沒有興趣,也就沒有了看的必要,不過她明白紀一陽的意思,所以開口:“你預備怎麼做?”
“我準備把他的父親調到外地的其他分公司去,這樣他們一家人就也會跟着離開,你覺得如何。”紀一陽很簡單的回答,簡安之卻聽得明白。
“所以你是來問我的意見的?”簡安之對紀一陽開口這樣問着的時候,而歐陽管家正好將紅酒給端了上來。
那是他們都很喜歡的紅酒,只是醒的時間短了些,有些美中不足。
“只是好奇你的態度而已。”在歐陽管家走後,紀一陽才一邊端起一杯紅酒,一邊對簡安之問着。
“我確實是不想她再出現在靳梵面前,也更加不希望那天晚上的事情再發生,調去外地也好。”簡安之這樣說着的時候,眉頭十分細微的輕皺了一下,卻未能逃過紀一陽的眼睛。
“我明白了,剩下的交給我吧。”紀一陽說着就對簡安之揚了揚酒杯,聲音一如既往的華麗輕柔。
他的舉動讓簡安之輕輕搖了搖頭,也跟着端起酒杯淺淺喝了一口裡面的酒。
“對了,如果靳梵問起來,我們怎麼說?要實話實說嗎?”紀一陽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便對簡安之問道。
他覺得他們有必要提前溝通一下。
“實話實說。”但是卻沒想到簡安之是完全一點猶豫都沒有的就直接回答道,這讓紀一陽忍不住的就愣了一下。
不過正是在他怔愣的時候,卻又聽到簡安之的聲音傳了出來:“不過,他是不會問起的。”
在簡安之說這話的時候,紀一陽並沒有去想這話的可信度。不過事實卻證明了,簡安之這話是真的說對了。
從那天的天台跳樓鬧劇結束之後,靳梵,就再也沒提過葉以諾這個人。甚至在葉以諾主動退了學並且再也沒來學校之後,他也完全沒有問起。
至於他是真的不在意了,還是不過是在裝作不在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靳梵不提,其他人自然也都沒有提起的必要,當然,這個其他人當中並不包括夏智傑。
他很孩子氣,總是在用自己很簡答的理論去想問題,甚至不懂得迴避一些可能會讓其他人不高興的字眼,傻里傻氣的,但好在其他人也都很瞭解他的性格,靳梵也沒有真的往心裡去,只是多半沉默應對。
看着靳梵似乎不打算再提起整件事情的樣子,夏智傑的心裡始終憋着一口氣,不吐不快但是又沒地方讓他發泄,憋得他難受極了。
不過好在他這個人心很大,來的快去得更快,沒過幾天也就將這是事情拋在腦後了。
隨着夏智傑情緒上的釋懷,他們的生活似乎恢復了平靜,一切就好像又變回到葉以諾沒有出現過的時候。
可是發生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而人也總是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中有着這樣那樣的改變。
人們常常將那些改變稱之爲成長。
靳梵的改變並不明顯,至少肯定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不過若是瞭解他的人,依然能捕捉到蛛絲馬跡。
比如說,他脾氣上的改變。
之前的靳梵可以說是他們幾個人中最不懂得控制自己情緒的一個,有的時候火氣一上來任誰都拉不住,也容易衝動,然後很多時候衝動過後就又開始後悔,不過隨着越來越長大,也漸漸的變得好了一些,不過這種逐漸的遞增卻在最近加足了馬力。
他開始懂得了什麼叫做忍耐,什麼叫做隱藏情緒。
這種改變在其他人都察覺出來之後,就成了一個可以去談論的話題之一,尤其是夏智傑最爲不理解,大概也是他自己基本沒什麼改變的原因吧,家裡寵着慣着,他基本沒什麼需要煩心的事情,而他有一部分也總是在排斥長大這件事,從而也就不能理解其他人的改變。
“時間和精力本來就會改變一個人,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嗎?”一旁正端着一杯摩卡悠閒喝着的紀一陽似乎是看透了夏智傑的心理般,直接就開口語調慵懶的給出了答案。
然而就在他們幾個人都發現了靳梵的改變時,卻突然發生了一件讓靳梵爆發的事情,就好像之前那些所謂的改變都只是假象而已,他又一次變回了原來的他。
期末考試的結束意味着假期的來臨,靳梵他們幾個人照例在考完試的那天聚在了一起。
不知道怎麼話題就被引到了假期預備要怎麼過這件事情上,畢竟從下個學期開始,紀一陽就要開始回公司去幫忙了,也就意味着,他以後想要再輕輕鬆鬆的度過一個完全屬於學生的假期,怕是不可能了。
“我們去度假吧!”一向在這方面最多鬼點子的夏智傑開口提議着。
“度假?去哪兒?”紀一陽有些可有可無的問道。
“去南極看冰山?還是......去夏威夷?要不然乾脆兩個都去吧,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本來還有些左右爲難的夏智傑最後乾脆也不動腦筋了。
“你這前後的差距還真不是一點點,你確定你沒精神分裂?”紀一陽有些鄙夷的白了夏智傑一眼後,開口說道:“要去也就只選一個地方,我可不想出去度個假結果累得半死!”
紀一陽的話讓夏智傑再一次陷入糾結中,不過就在這時,他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急急的轉頭看向靳梵:“對了,梵你之前生日的時候,你爸爸不是送了一棟古堡給你嗎?要不我們去那兒?”
“我都可以啊,看你們,你們要是想去的話我就提前聯繫一下那邊,讓他們準備準備。”靳梵十分無所謂的說着。
他的話剛說完,就在夏智傑準備拍板就將事情這樣定下來的時候,一旁的簡安之卻突然開口,而她的這番話,無意像是一顆重磅炸彈,瞬間便將靳梵引爆。
“如果要去的話,時間可能要稍微提前一下,因爲下個月我就要去美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