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曉飛扶着凱麗坐了下來,回答說:“凱麗的爸爸是一名戶外運動愛好者,非常熱衷於爬山和滑雪。這次我帶凱麗從美國回來中國過春節,所以他爸爸也一起跟過來了,說是要挑戰一下中國的雪山。在我家過完春節之後,我們就一起到東北來了。他們不想去那些人多的景點,所以我們就租了一輛車到了這裡。美國人對於戶外運動是非常向往的,所以,我們在今天早上天還沒亮就上山了,本打算下午時分就順道下山,可沒想到午時過後山上起霧了,我們就走散了,我也不明白爲什麼就會迷路,分不清東南西北!走着走着就看到了這裡有個院子!凱麗又不小心扭傷了腳!還好!遇到了你們!”
林衛明想了想,又問凱麗道:“這麼說,你爸爸一定有着很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了?”
凱麗點了點頭:“是的,我老爸是軍人出身,有着非常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
高曉飛又補充說:“帳篷睡袋,還有手機什麼的,他都帶着,包括我們的手機也都放在帳篷裡,只怪我們太貪玩了,玩着玩着就把自己走丟了!”
凱麗扳過他的臉親了一口,笑道:“放心吧,我相信老爸肯定會找到這裡來的。”
高曉飛生怕露出破綻,所以不敢掙扎,只是不敢正眼看凱麗的眼睛,連忙說道:“希望吧。”
林衛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神色,但隨即一閃而沒,而又立即安慰凱麗說:“這麼說,你爸爸肯定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希望他也能在天黑之前找到這裡。”
“林大叔!你們有電話可以聯絡到外界嗎?”高曉飛問道。
林衛明搖了搖頭:“沒有,這裡沒有任何的通訊設備;更何況,處在林海雪原的原始森林裡,手機也沒有任何的信號,也沒有任何的方法能夠聯繫到外界,但你們放心,一旦找到你爸爸,我就讓人護送你們下山。”
“謝謝林大叔!”
問天早就潛進了院裡,繞着院中的木屋和一堆堆木頭之間潛行。他腳步輕盈、落地無聲,只能聽見自己輕微的喘氣聲。他手上拿着半個樹枝紮成的掃帚,是在剛潛入時從一堆木頭中順手拿的,用來清除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雪地上是最容易留下腳印的,他並沒有進化到踏雪無痕的修仙境界。
問天看到林正顏和馬振遠走出了大門,目送着他們是向下的方向,知道他們一定會沿着高曉飛和凱麗的腳印追蹤尋找。他看到他們走遠,又看了一眼高曉飛和凱麗進去的那間木屋,裡面傳出了高曉飛和林衛明的談話聲。他嘴角微微一笑,轉身繞到木圍牆的邊沿,順着木屋背後,慢慢地潛向院子東面的木屋。
這裡的雪兼具了粗獷與精緻的美!那覆蓋在遠處山上的積雪,裝點大山成了青黛色,活脫脫就是一幅水墨畫的意境;而留在樹梢的白雪,則把樹枝映襯得更加挺拔!更有那些堆積在屋頂、木柵和柴堆上厚厚疊疊的積雪,像棉被,更像牛奶般層層下垂,幾欲拖地。最招人喜愛的還是那些胡亂擺放在院落中的樹根,形成了一朵朵的雪蘑菇,潔白的、圓圓的,大小不一,溫潤可人,細膩柔和,使人不禁頓生愛憐,不忍觸手撫摸!
一陣寒風吹了過來,吹在他的臉上,問天感到臉上一涼。
在滿目雪白的光線之下,他的腦海裡又隱隱約約看見了那面鮮紅的軍旗。他還記得第一次在軍旗前發誓時候眼中的淚水,爲了最高的軍人榮譽,爲了最高的軍人義務,敢於犧牲,這就是軍人的天職。在軍人的世界裡,軍人的心情,沒有這麼複雜和微妙,但軍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生命。
問天潛到木屋的後面,透過木板的縫隙探視着每一間房子,但每間房子都探視過後,最終並沒有發現另外的人。
他們所提到的僱傭兵爲什麼不在這裡?是還沒來呢,又或者是交易還沒做成?他們又是什麼時候做的交易?問天腦子裡一連串的疑問。
他輕輕扳開一間木屋後面的木窗扇,抖了抖兩腳間的雪跡,輕輕一躍,跳進了屋子裡面。他快速地環顧了一遍整個屋子,這是一間非常簡陋的木屋子,一張木板牀、一張非常陳舊的桌子、一把木椅子、兩三把木凳子,屋子中間擺着一個沒有生火的爐子,一條金屬煙囪從門頭向外通出,所有的一切都充滿了東北特色的擺設。
問天移步來到桌子前,輕輕拉開所有的抽屜查看了一遍,又在牀上、牆上所有的地方都搜尋了兩遍,根本就找不到手機或對講機一類的通訊工具,甚至連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找不到。
他跳出窗外,又翻進另一間木屋,這一間裡的擺設和剛纔那一間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張牀,應該是兩人合住的房間。問天仔細搜索,還是找不到任何線索。他仔細搜索了一遍後,還是毫無收穫,正想着翻出窗外,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了窗頭頂上懸掛着一個很大的帆布包。他踩上窗臺託了託,包很大,但卻很輕,似是裝着一些衣服之類的東西。他輕輕地把包解了下來,拉開了拉鍊,卻是一大包的白布。他拉出一塊,竟是一件連帽的雪白色雪地僞裝披肩,竟有一大包,他大概數了數,足有二十件之多。
問天略一思索,把手上那件雪地僞裝披肩往身上一披,迅速把包拉好,然後按原位掛了回去。他翻出窗外,沿着一間間屋子進去搜查,希望能夠找到通訊工具,更希望能夠找到一點點有線索的東西,但幾乎所有的屋子都搜查過了,還是一無所獲!
凱麗和高曉飛正和林衛明聊得起勁。
“林大叔!你們這裡太漂亮了!”
“冰天雪地的,有什麼好?你們南方四季如春,那纔是真的美!”林衛明呵呵地笑着說。
高曉飛笑着說:“那是一個夢,一個長存在所有南方人心中的尋北夢。”
林衛明呵呵笑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們南方四季花紅柳綠,景色怡人,怎麼就非得千里迢迢跑到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來挨餓受凍呢?”他的一番話惹得高曉飛和凱麗忍不住笑了起來。
“冰天雪地也是一種特別的美啊!沒有冰天雪地,那我們就不會來了。林大叔!你到過南方嗎?”凱麗歪着頭問。
林衛明點點頭:“到過,我剛纔看曉飛的身份證,好像是廣西人吧?”
高曉飛笑着問:“林大叔!你也到過廣西?”
林衛明搖搖頭:“沒到過,不過廣西有兩個地方倒是知道。”
“林大叔!你知道廣西哪兩個地方?”
“桂林山水甲天下!桂林是一個舉世聞名的旅遊勝地!我想,大多數人認識廣西,首先就是從桂林山水開始的。”
“對對對!”高曉飛笑着點頭。
“那另外一個呢?”凱麗問道。
“另外一個就是最近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荔枝狗肉節,好像叫……”
“鬰州。”高曉飛和凱麗異口同聲叫了出來。
“對!就是鬰州,鬰州狗肉,不也是天下聞名嘛!”林衛明笑着說。
“林大叔原來也知道鬰州!我就是鬰州人啊。”高曉飛笑着,又從包裡拿出身份證湊過來讓林衛明看。
“林大叔!你們東北人也吃狗肉嗎?”
林衛明笑道:“在東北,吃狗肉是非常普遍的現象,東北的狗肉火鍋相比於你們鬰州,歷史更久遠。”
高曉飛笑道:“那是!只是不明白,一些愛狗人士爲什麼總是拿鬰州來說事!”
林衛明哈哈大笑道:“這樣一來就把鬰州狗肉炒得天下聞名了,所以我才知道廣西除了桂林之外,還有鬰州這個地方。”
高曉飛說:“鬰州的荔枝狗肉本來就只是一些民間閒雜人士的飲食偏好,但在最近幾年,愛狗人士挾持着剿滅了浙江金華狗肉節之氣勢,在所謂動物保護組織大大小小頭目的帶領下,揮軍南下。新聞報道、網絡、演員、尼姑、和尚等等一應俱全,更有一個行爲藝術大師的助陣,將鬰州渲染成了人間煉獄,以爲可以複製金華的成功範例。沒想到,本來只是閒雜人等享受的鬰州狗肉,愣是推銷成世界聞名的荔枝狗肉節,並散佈到周圍的縣市鄉鎮,從此,才變成了吃狗肉成風。”
凱麗哈哈大笑:“弄假成真了!不過我覺得狗肉挺好吃呀!我今年的夏至一定要在鬰州過。”
高曉飛笑着說:“鬰州原來並沒有什麼狗肉節,都是愛狗人士炒作多了,也便成了他們所謂的狗肉節。那我們也只能是穿別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找鞋去吧。”
凱麗白了他一眼,笑道:“油嘴滑舌,是不是狗肉吃多了?又不見你說點好聽的來哄哄我。”
林衛明看着高曉飛不好意思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說笑間,出去的林正顏和馬振遠回來了。
凱麗連忙問道:“林大哥!馬大哥!找到我老爸了嗎?”
林正顏搖了搖頭說:“找不到人,我們看天色快黑了,所以先回來。”
高曉飛和凱麗都顯出焦急的神色,轉頭看着林衛明問道:“林大叔!那怎麼辦?”
林衛明想了想,安慰着說:“你們先彆着急,既然你爸爸有着多年的野外生存經驗,應該不會有事的,他現在肯定也在着急找你們。這樣吧,我打開門口掛的兩個紅燈籠,希望他可以看到。”
“謝謝林大叔!”
林衛明轉頭對着林正顏和馬振遠說:“好了,你們倆先去做晚飯吧。”又指了指高曉飛和凱麗,“連他們一起,做六個人的量。”
林正顏和馬振遠答應着去了。
高曉飛連忙說:“我們也去幫忙吧。”
“不用不用,東北人的伙食雖然也有講究,但是在我們這裡卻非常簡單,希望你們能吃得慣就好。”林衛明笑着擺手阻止。
凱麗一拐一拐地走到門口邊,看着院子內的雪景兩眼放光,讚道:“哇!這雪景太漂亮了!林大叔!我們可以在這裡拍照嗎?”
林衛明笑了笑:“那你們倆就在這隨便玩玩,但千萬不要走遠了,外面還是有着一定危險性的,不要等你爸爸找了過來,而你們又走丟了。”
凱麗滿口答應,讓高曉飛扶持着,一拐一拐地走到院子裡。
這裡積雪期長、降雪頻繁,有“天無三日晴之說”,夏季多雨、冬季多雪,積雪期長達七個月,從每年的十月至次年五月積雪連綿,年平均積雪厚度達二米,雪量堪稱中國之最,且雪質好,粘度高。
“太漂亮了!”凱麗驚喜交加,連聲稱讚。
林衛明打開了門口掛着的兩個紅燈籠,頓時便有了一種張燈結綵的感覺,喜慶的氣息撲面而來,廚房的屋頂上炊煙裊裊,想像着屋裡的熱乎勁,相映出天地間繽紛的色彩,再加上凱麗的歡笑聲,院子裡頓時便成了歡樂的海洋!
院外是茂密的林海雪原,遠處是莽莽的雪山,湛藍無邊的天空,都美得讓人驚呼!凱麗和高曉飛已經被天地大美給鎮住了,所有語言都蒼白無力,所有讚歎、祈禱、期盼、呼號全都退隱,一種安靜祥和的力量瀰漫全身,內心澄澈一片!
在這一片淨土上,他們內心的家園如此寧靜,而到達這裡的他們都只是過客,最好安靜地來,也請安靜地離去,不要打擾這裡的一切,哪怕一個人、一棵草、一片雲彩,盡我所能地,給這裡留住這美好的最後一個夢!
他們踏着鬆軟的雪地,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整個院子都是東北民居的佈局,每一間小木屋都充滿着韻味,大雪覆蓋着屋頂和院落,呈現着一片純淨的白色,掛在門口屋檐下隨風飄動的大紅燈籠,給凜洌的雪原帶來了一份暖意和喜慶,散發出濃郁的東北味。
雪原的雪真美,它美得奇特,美得讓人不敢相信,真像童話故事和動畫片中所描述的那樣,厚厚的白雪覆蓋着木圍欄起伏連綿,涌起像蘑菇一樣的座座小木屋,在房頂和柈子垛上捲起一層層雪檐,就像剛長出來的一株株矮矮胖胖的雪蘑菇,慵懶而立。院子都是用木柵欄圍起來的,線條簡潔而不規範,如同炭筆畫,漫不經心地勾勒,當柵欄的木枝披上銀色外衣之後,則酷似一根根即將融化的奶油冰棍,和中間的蛋糕相映成趣,房頂、大地、山上隆起的雪堆和線條柔潤如棉絮,潔白像陶塑銀雕,在幕色映照下變幻萬千,韻味無窮!
凱麗漫步在院中,高曉飛拿出相機忙着給她拍照,只見明朗的天空轉瞬間又有雪花悄無聲息地飄落,在喜慶的人間歡樂地遊蕩,親吻着她的面頰,飄落在手心,輕輕的、清涼的、融化成晶瑩的水珠,與她歡樂的心溫馨、浪漫地交融!
這是北方的雪,恬靜安適,飄逸純潔!每一片雪花,都是記憶的頁片,伴着無盡的思念,輕輕地將心事擱淺。許下一個潔白的夢,在這個瑞雪飄飛的季節。天地間是如此地寧靜,彷彿只有雪花在輕輕飄落。在這純美的雪國世界,讓人心靈澄靜,思念飄揚!
雪中的世界像一首詩,似一幅畫,踩在雪地上,置身這白茫茫一片的景象中,彷彿來到了雪國的天堂!
凱麗歡歌笑語,開心得花枝招展,在雪中擺着各種造型讓高曉飛拍照,不時對着他的臉親吻一下,非常熱情。
林衛明看着他們玩得開心,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輕輕地搖了搖頭,往廚房處走去。
一陣微風吹過,捲起的雪霧像一層白紗,將整個院子罩住。掛在大門口的紅燈籠是這銀白色調中的異類,卻給冬日的雪原平添了無限暖意。高低起伏的雪嶺、星羅棋佈的雪蘑菇、猶如奶油蓋頂的雪房子,像極了一個似真而幻的童話世界!
當夜幕降臨在雪原的上空,漸漸地,掛在大門口的大紅燈籠在夜色朦朧中顯得分外耀眼,而白雪也在紅彤彤的燈籠映照下,被染成爲橘紅色的丹霞,這份紅色,不僅是雪原夜色裡的點綴,更能在寒冷的冬夜裡,給人帶來一股溫暖。遠遠地看着白雪覆蓋的房舍中那一抹暖色的光芒時,凱麗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她被這裡柔柔的夜色薰染得有些迷離,有些夢幻,甚至於懷疑自己是否還真的置身於塵世之中。
積雪在房檐下形成了獨特的雪簾,在幕色燈光輝映下,別有一番情調,可謂現實版的童話世界!生活,也只有遠離了喧囂,才能找到觸景生情的那種感覺!
“他走了。”高曉飛舉着相機,看着林衛明走遠的背影。
“還不到放鬆警惕的時候,他們肯定還在偷偷地觀察我們。”凱麗輕輕地說。
“他們非常平易近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還真不相信他們殺了人!”高曉飛輕輕地說。
“壞人的額頭上不會刻上字的。”凱麗說。
“我們現在可是深入虎穴!不知道老大現在在哪裡?”高曉飛一邊拍照,一邊輕聲說着。
“我相信老爸肯定就在院子裡了,只是我們看不到他而已。”凱麗輕輕回了一句,又歡呼起來,繼續在雪地上擺着身形。
林衛明走到廚房門口,又回頭看了看在院子裡擺拍的凱麗和高曉飛,轉頭問林正顏道:“發現什麼情況了嗎?”
林正顏向着玩得正歡的高曉飛和凱麗看了一眼,說:“我們跟着他們的腳印一直追蹤,他們確實是從山下峽谷中走出大路的,等進到了峽谷中,那裡沒有雪,所以也看不到腳印了,一路上都只是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腳印。”
“山頂查看過嗎?”
“山頂看過了,周圍也都查看了,沒發現什麼痕跡。”林正顏回答。
“看來,他們說的應該是真話。”林衛明默默地思索着。
“老大!你不會就這樣收留他們吧?”馬振遠問道。
林衛明看着高曉飛和凱麗兩人說:“先看看情況,能不生事端最好,平日裡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看樣子,他們也只是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
馬振遠看了看正在拍照的高曉飛,又看了看笑得正歡在擺拍的凱麗,笑道:“這小子居然能泡上這麼正點的洋妞,真是豔福不淺啊!”
林正顏也忍不住說道:“還真是,我還真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西方美女呢!”
林衛明正式說道:“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了,現在千萬不能馬虎大意,更不能看見美女就忘了正事,他們後面還有一個人,而且還是軍人出身,如果今晚他能夠找到這裡最好,明天一早就把他們送下山去;如果他找不着這裡,你們明天就再去找找,儘量明天中午之前把他們送下山去,以免影響到我們的正事,明白了嗎?”
“明白,老大放心,我們會以正事爲重。”林正顏和馬振遠一齊點頭。
“對他們熱情一點,別讓人家看出什麼破綻來。”林衛明又轉頭看了看玩得正歡的高曉飛和凱麗,“一切都要謹慎從事,小心駛得萬年船。”
他看着在雪地裡歡呼的凱麗,望向大門對面的雪山,心裡默默地感嘆着:希望不要節外生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