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青嵐覺得她明白了。
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她的猜測都是不對的,瑛姑娘引她前來根本不是想要她出手相助,而是打算在同常盡忠拼得你死我活之後,將她和喬元生的兩個孩子託付給她和蘇澤言!
說着,瑛姑娘便在地上用魂魄之力寫下了一行字,那字很快就消失了,瑛姑娘也在這時繼續說道:“兩個孩子就在這地方請人照看着,我師父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他們的下落。即便找到了這兩個孩子對她來說也沒什麼用途,想必她是不會刻意追查他們的下落的。只是有一點,我師父這人平日裡看似心善,這些日子我才知道她做事極狠。你們要小心,她、她是衝着你們來的……”
說完這話,瑛姑娘的魂魄就越來越弱,似乎隨時都有魂飛魄散的跡象。青嵐想要施法幫她保住魂魄,瑛姑娘卻伸手攔住了她的舉動,依舊苦苦笑道:“其實我師兄說得對,元生娶我的時候的確年紀不小了,他這人也沒什麼本事,可我與他成婚,夫妻本是一體。他死後,我總想完成他的遺願,也想替他報仇,如今所有的事都做了,也是時候隨他而去……兩位貴人都是好人,一定不會拒絕小女這最後的心願,對嗎?相信在兩位的庇護之下,我和元生的兩個孩子一定能平安長大,遠離這世間邪惡,成爲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最後一句,她的聲音似被風聲撕離,隨着飛散的魂魄漸行漸遠,徹底消失在了青嵐耳邊,也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她長長嘆了口氣,緩緩起身,失神間手腕已被蘇澤言扣住。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這樣不慎用力的牽着她。
末了,只見眼前青光一現,青嵐自夢中醒來,雪絨絨正趴在牀頭看她,轉動着眼睛問:“娘娘,你又做夢了嗎?”
是啊。只是這次的夢,是個不怎麼好的夢罷了。
後來,蘇澤言趕來客棧同他們匯合,藉着青嵐和雪絨絨的法術趕到了瑛姑娘所說的地方,從一對老夫婦手中帶走了瑛姑娘和喬元生的兩個孩子,護送回界殿,由婢女們照料着。
只是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知道想要害他們的女子究竟是什麼人,但邪術這門可怕的法術卻像是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不再見任何人使用。
直到許多許多年後黑巫術出現,知曉當年邪術內情的蘇澤言、青嵐等人推測其與邪術有關,但黑巫術的開創者季世卻從未用過四角棺材陣之法來獲取能力,所以一時間兩者的關聯性無人可以探究,唯一知曉其中來龍去脈的天星對此事卻閉口不談。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當年的蘇澤言和青嵐料不到之後會發生什麼,只是將瑛姑娘之前使用的四個鬼紙娃娃交給了白樺,讓白樺帶回寂鎮,在遇到危險時操控使用。
那一別,便是永別。
後來蘇澤言和青嵐再沒有和白樺見過面,寂鎮白家正處於多事之秋,而屬於蘇澤言和青嵐的敵人,卻在這紛擾的塵世中步步逼近,阻止着他們每一個可以離幸福更進一步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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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爲了躲避危險和追殺,青嵐和蘇澤言、雪絨絨一直待在封靈族研製各種驅魔用的法器。
每每製成之後,他們便會帶着法器暫時離開封靈族,到附近傳聞有遊魂出沒的地方去試試法器的作用。
可他們到底都是有些本事在身的人,這法器究竟有多大作用在青嵐手中是試不出來的。加之每件法器中都注有澤言的血液和靈氣,即便用處不同,有他的血液和靈氣作爲根本,力量還是很強大的。
有一日,雪絨絨說想去雲國看雪,青嵐因爲這一世的歷劫經歷對雲國沒什麼好印象,可待在封靈族始終只有他們三人,也有些悶得慌。
他們收拾行李朝雲國出發,也是有一路遊山玩水的打算。最近翼彩國派來追殺他們的人少了,許是因爲找不到他們下落的緣故,沒有了危險,心情也就輕鬆了不少。
她和蘇澤言各騎一匹馬,雪絨絨化作原身被她揣在兜裡,慢悠悠的往雲國走,一路羣山銀裝勾勒,天空中徐徐雪落下,若不是所騎馬匹是蘇澤言找來的良駒,只怕這雪天走山路還是極其困難的。
三天之後,他們到達雲國邊境,因這些年朝陽宮受了不少利斧門的恩惠,所以青嵐便打算去利斧門問候一番當時在位的趙掌門。
趙掌門名爲趙清慈,是個和青嵐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人。青嵐知道利斧門有個石坊是用來專門鑄造兵器用的,一直想去看看卻沒什麼機會。
這次去到利斧門,趙清慈沒有立即出來迎接,看門的小童說話也是吞吞吐吐,後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利斧門前段時間發生了一件不好的事,與趙清慈訂婚的胡家小姐突然暴斃,不知怎麼就死了。趙清慈與她感情素來交好,出了這件事一直沉浸於悲慟之中,自胡家小姐胡潔玉下葬之後,他就一直待在房門閉門不出,旁人是勸不出來的,也不知道此刻趙清慈願不願出來與青嵐和蘇澤言相見。
但最終在侍從的通傳下,趙清慈還是衣裳蕭條的來到了前院迎接青嵐和蘇澤言。
看着他頹廢不堪的容貌,青嵐不知該安慰些他什麼好,反倒是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的蘇澤言,看着趙清慈懸掛在腰間的精緻荷包問:“這東西,是胡小姐留給趙掌門的遺物吧?”
趙清慈愣了愣,收回打算對青嵐作揖的手,看着蘇澤言問:“你是……”
自從恢復記憶和法術之後,青嵐對蘇澤言的身份一直持有一種尊敬狀態。這時聽趙清慈這般問,她連忙正色介紹道:“他是翼彩國的賢王蘇澤言,是……”
那時白雪飄飄,後面的話青嵐就說不出了。
若趙清慈知道,就該知道她和蘇澤言已經成婚,不必刻意介紹蘇澤言是她夫君的身份。但這時趙清慈卻好奇的看着他們追問:“不是數月前賢王府被大火焚燒了嗎?怎麼……”
“啊,那件事只是一個假象,我們一直好好的,沒出什麼事。”
青嵐可不想從趙清慈口中聽到什麼死不死的話,趙清慈在聽到她的說法後也只是落寞的收回眼神,輕輕點了一下頭。
末了,他又看着蘇澤言再次客套追問:“蘇賢王如何知曉這荷包是玉兒留下的遺物?”
“上面有鬼氣。”蘇澤言倒是直言不諱,清亮的眸光還自然而然的朝趙清慈身後看去,“而且她一直跟着你,似乎有什麼事想要讓你知曉,這些日子你可有夢見她,見她在夢裡告訴你什麼?”
聞言,趙清慈震驚了。
這位年輕鋒毅的公子臉上出現了不自然的表情,甚至在聽到蘇澤言的說法後,朝身後看去……
白雪被寒風吹起,席捲着他青灰的衣袍。身後不遠處是內堂棕紅的門窗,在寒風中寂靜着,並沒有熟悉的身影出現。
可聽到蘇澤言的說法後,他感覺玉兒就站在那裡,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目光不偏不移的注視着他。那熟悉的感覺彷彿猶在心頭,一時感慨萬千,只能聽見青嵐站在寒風中,尋思着繼續說下去:“我雖未看到,不過,若是賢王看到了,那必定是真的。”
她隨口一說,卻換來蘇澤言躊躇的目光。
這樣疏離的稱呼對他而言有些意外。
平日裡交流,她總是一口一個“您”的稱呼他,如今在趙清慈面前又稱呼他爲“賢王”,想必,是沒有把他當夫君,當作她最爲親近的人吧。
一時間,衆人心中各懷心事。趙清慈漸漸回神,皺眉看着青嵐和蘇澤言道:“實際上,這幾的確有夢見她,只是……”
趙清慈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只是在夢中她沒有同我說話,只是遠遠站在那兒,站在那間宅子前……”
“宅子?”
“嗯,她出事的那間宅子,是胡家一個親戚的院子。那時正和幾位朋友相邀去賞雪,住在親戚家的院子裡。我雖未去過那地方,可如今想來,或許我夢見的便是那處宅院……”
青嵐見趙清慈心情不佳,也對蘇澤言的說法很是上心。尋思一番後便提議去那處院落一看究竟:“既然擔心她的事,又不知道她是如何去世的,不如前往調查個明白,這樣你也能安心些不是嗎?”
趙清慈想了想,毫不猶豫的點頭,青嵐接下來的說法更是給他吃了個定心丸:“這些日子我們也在調查遊魂之內的事,和你一同前去,說不定還能幫你與胡姑娘取得聯繫,若是成功的話,你還能與她當面交談。”
雖然對青嵐的說法持有懷疑,但趙清慈最後還是答應了青嵐同行的請求。
三人說着便離開了利斧門,各自上門,前往胡家。
胡家剛辦完喪事不久,院子裡很是冷清,胡潔玉的家人更是提不起什麼精神,老夫人依舊抹着眼淚,整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寢食難安。
趙清慈上門拜訪時,面對胡潔玉的親人一一安慰了幾句,後來爲了打聽那間宅院的位置,趙清慈便說出了自己想要前去祭奠的想法。
哪知他這話剛一出口,胡潔玉的母親就立即將他拉出了廂房,緊握着他的手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裡有玉兒,你可斷不能在這時候提到這話,老夫人聽到可是會多心的!”
胡家的老夫人是胡潔玉的祖母,把胡潔玉疼得跟心肝寶貝似的,胡潔玉這一沒了,老夫人的身子也垮了,趙清慈知道大家都是傷心的,卻未想到胡潔玉的母親竟會說出這番話來。
“恕小生愚鈍,這件事如何會令老夫人多心呢?”
在趙清慈的追問下,胡潔玉的母親終於長嘆一聲道:“哎,你不知道,除了我們家玉兒,袁家和洪家的兩位小姐也沒了,就是這幾天的事!昨天袁家老爺還來打聽那處宅子的情況,想去一瞧究竟,說是懷疑咱們家的這三個丫頭都是撞了邪氣,纔會死得如何不明不白!”
一聽這話,趙清慈眉頭緊皺,胡夫人心裡裝着一肚子的話沒處說,這時只好將她的想法一一說給趙清慈聽:“咱們老夫人一直以爲玉兒患的是急症,對外也是如此宣稱。實際上玉兒死的時候,她死的時候……”
胡夫人一時吞吞吐吐,可把趙清慈給急壞了:“她死的時候怎麼了?”
這一追問,胡夫人再次長嘆一聲說了實話:“她死的時候,像是被活活嚇死的!”
後來,趙清慈從胡夫人口中得知了不少情況,心事重重的離開胡家後,便將他聽到的說法告訴了青嵐和蘇澤言。
青嵐坐在馬上,蹙眉分析:“莫不是那宅子真有問題,這三個姑娘去了之後才中了邪,被厲鬼所害?可那宅子之前的人呢,胡夫人沒說他們家親戚有什麼事麼?”
趙清慈搖搖頭,翻身上馬,一邊騎馬走着,一邊同青嵐解釋:“胡夫人說那間宅子空置了半年,玉兒她們去的時候纔派人打掃乾淨。之前一點兒事也沒有,胡老爺的這門親戚也是半年前搬至雲國國都鴛鴦城居住的,也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變故,竟會出現如今這般駭人的情況。”
說着,他便眉頭一皺,夾緊馬肚,果斷的說道:“不管情況如何,這件事都要查個清楚!若真是厲鬼害了玉兒,我也要將那鬼打得魂飛魄散!”
聽了這話,青嵐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與蘇澤言相視一眼,追着趙清慈的身影而去。
那處宅院位於城郊,名叫清水鎮的地方,附近沒什麼人,宅院周身青綠,青瓦鋪成的屋頂上早已積滿了皚皚白雪,唯有宅前的兩棵雪松格外顯眼,騎馬走到清水鎮鎮口便瞧見了大門。
不遠處,正有一位青衣老者在掃雪,約莫是看守宅院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