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袁浩持有項鍊是爲了寫作,但追求恐怖的思想已經讓他的思維與項鍊怨念完全融合。察覺到你在控制項鍊的怨氣之後,袁浩的惡念直接將項鍊中蘊藏的怨氣帶走,而後選擇附身李季鵬,利用李季鵬和劇本再次展開殺戮……”我一邊皺眉一邊分析,“那麼後來出演《紀秋風》的演員都已經中咒,小禮堂被封印之後紅影人,也就是李季鵬現身帶走學生的行爲,也與你無關。”
“嗯,不錯,我、姚芳以及我們可以保留下來的所有善念都在阻止殺戮。若非如此,袁浩和李季鵬的惡念結合之後,每年怎會只帶走一個學生呢?”惡魔女子比劃着,卻也有不解,“但這十八年來沒有失蹤事件再次發生,卻不知是何人所爲。”
“那個啊……”我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眨眨眼道,“我認識的一個人封印了這些地方,直到月靈找上我,才重新釋放校園內封閉的遊魂和怨氣。”
“他不知道這件事和新月宮有關?”惡魔女子頓了頓,比劃着又問,“還是打算藉助怨念反擊?”
“呃……他其實是想知道,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將所有沾染煉獄之氣的邪惡亡靈一網打盡……”說着,我便看看身旁惡魔女子,話語變得有些爲難,“即便一直吞噬邪惡亡靈脩煉至惡魔級,甚至魔神級,也有善惡好壞之分。好的,就像你,只要周身戾氣鬼氣不會影響到他人,就可以留在這個世界與其他人共存。但壞的,像月靈和萬芳菲那樣的殺人不眨眼的戰魂,有半個就是危害,別說一整個新月宮……”
“其實新月宮中也有好人……”
她猶豫着比劃出這一句,我也心下了然的點着頭:“嗯,迫使你必須用手語才能交流的那人就是好人。”
她明顯愣了一下,好奇問我:“你知道?”
“知道,而且我知道你是自殺的,不是死在了月靈手上。”
看着她略顯震驚的眼神,我抱歉的笑了一下:“復仇模式延續的殺戮沒有從一開始危及到張小云,選擇邱雅婷附身還要提醒趙學峰不要參加校慶,以及和姚芳魂魄融合之後卻依舊守護在張依琳身邊……種種跡象來看,你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沒有被徹底被仇恨吞噬,所以產生的復仇怨念其實是在幫他人復仇,即便項鍊帶來的怨念已經模糊了這一點,但從你方纔的描述來看,在姚芳體內不但擁有你的善念,還有袁浩等人的善念。封印小禮堂中留下的東西都是邪惡的,因此你之前告訴我,你可以把這些邪惡的東西通過項鍊轉贈給我,卻不能將善念交給我。因爲被困小禮堂的千餘師生的確已經死了,但他們的善念卻積聚在一起,此刻都在姚芳體內,是這樣的麼?”
猜測不一定全對,但只要慢慢分析就能查出真相。
漫長的沉默之後,惡魔女子也終於對我點了一下頭,繼續比劃:“李季鵬是如今小禮堂中的主導力量,他已經吞噬了大部分的魂魄,加上項鍊的怨念,實力應該遠在我之上。”
“這個不用擔心,我之前帶入小禮堂的人,實力比惡魔級高出五倍不止。”她明顯震驚了一下,而我,只能實話實說,“有時候只是爲了不破壞大局,而且,出於對對手的尊重……”
不管藍辰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是這樣想的。或許藍辰沒有直接消滅新月宮,只是擔心我責怪他插手我的事,但實際上,我心裡的確有不同想法,只是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跟在月靈身邊的楊卓是我認識很多年的朋友,在他和月靈相識之前,我就已經認識他了。”長長嘆了口氣,我說起了這件事往事,“其實我只幫過他妹妹一次,但他卻幫了我不少。有時我就會想,那樣好的一個人,追求着一段永遠得不到迴應的感情,當真不值。當然,那時候我,乃至我身邊的人,都沒有辦法奈何得了整個新月宮。如今這樣的機會擺在眼前,我卻下不了手……”
“想給他們一次機會是嗎?”惡魔女子明顯知道我說的是誰,打出了一個手勢,“其實月靈她……”
“嗯,不算壞到無可救藥,但她不願自救已是無可救藥。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得不到的別人可以得到。但同樣的感情擺在眼前,她心知肚明卻不願承認,自欺欺人的折磨自己、折磨楊卓……”說到此處,我便微微嘆了口氣,“其實何必呢,自欺欺人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傷了自己,也傷了他人。我就不信她將楊卓傷得遍體鱗傷時,她心裡就一點兒也不難過。”
或許應該說,曾經我也以爲她一點兒也不會難過。畢竟這四萬年我在佈局,她藏身暗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聞惡魔女子的說法,我想我明白了。月靈醒悟了,沒有停手只是因爲她的不甘,以及身後千千萬萬的新月宮門徒。他們慫恿着擁護着想要她一統天下。即便月靈退出,也會有像萬芳菲、白凌志那樣的人重新取代她的位置,與三界六道爲敵,引發大戰。
“項鍊是我的,我自盡後,血染了項鍊,和其他帶有怨念的紅色首飾不同。”沉默中,惡魔女子緩緩比劃出這一句,道破了許多未知真相,“是萬芳菲殺掉了我喜歡的人,我自盡時對萬芳菲下了詛咒。但我能力不如她,詛咒影響不了她,卻是月靈收走了項鍊放在了首飾盒中。後來月靈就有了這個習慣,用有情人血染的首飾佩戴裝飾,但後來新月宮撤走,更換了據點,首飾盒遺落,項鍊就和其他血染的首飾遺落在了原來的地方。那是一個偏僻的村落,如果你瞭解新月宮的行事手段,應該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個村落。”
我點點頭,這件事的確十分清楚。
新月宮的習慣便是擁有多個根據地,這些據點作用幾乎相同。
殺人、奪魄、吸魂。
服從的就會被他們吸納,加入新月宮,修煉成陰陽人或者戰魂。不服從的便只能淪爲修煉所需,被其他人殘殺吸食,以此提升自身法力,就像我如今希望明燁去做的那樣,將邪惡魂魄吸食,納爲己用。
當然,每每新月宮進攻一個地點,都會找一個特別好聽的光鮮由頭。比如,給偏遠山區修路、修學校、修醫院……所以在他們的據點中,總有那麼一兩棟建築與其他建築格格不入。而這些格格不入的建築中,其中某一間說不定就是月靈的居所。
只是,怎麼在“搬家”時把首飾盒給丟了,首飾又是怎麼離開首飾盒散佈到其他地方的。
我看着惡魔女子,見她比劃手勢,進一步解釋:“我的記憶保留在死亡之前,以及靈智被張小云喚醒之後。中間有很長一段時間空白,就連項鍊中的怨念是如何發展到劇本中,也是通過袁浩的意識瞭解到的。如果想要追查其他首飾下落,或許可以問問楊卓,他應該知道首飾是怎麼離開村落的。不過……”
她猶豫了一下,繼續補充:“我也可以感應到其他首飾的下落,感應到它們正在什麼地方殺人。”
見她比劃出這樣的手勢,我便將之前從白妍那兒找到的紅手鐲幻化而出,託在掌心好奇問她:“是不是首飾之間還有相互感應力?不然白妍也不會同時牽扯進三起由不同首飾引發的恐怖事件中。不過,若是這個猜測是對的,那麼身爲首飾的主人,月靈也應該知道首飾的下落。”
惡魔女子看着我手中紅色手鐲點頭,繼續比劃:“但隨着首飾殺人的速度,首飾中的怨念會越來越重,月靈的感應就會相對遲鈍。何況我死時,正是她打算輪迴之時,待她重生歸來想要繼續追查首飾的蹤跡,往往能夠感應到的估計也是首飾兩三個月前在哪裡殺人,別說收回首飾,恐怕連首飾的明確下落也很難得知。”
原來是這樣。看來這些首飾至少已經存在四萬年。可我總覺得首飾絕不會是在月靈她們離開之後,立即被旁人取走的。否則這麼多帶有危害的首飾同時現身,不可能沒有引起衆多驅魔人的注意。除非這些首飾是在近期離開村莊散落各地,而且由此可見那個村子裡的人已經……
思緒一頓,我皺眉看着惡魔女子追問:“首飾的事可以以後追查,但對於萬芳菲,你打算怎麼做?”
“和我之前說的一樣,利用項鍊引他們入小禮堂。我在小禮堂中對付她,她若是逃跑,你的人在小禮堂外攔截,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血眸中的兇光畢露無疑,但對於她的計劃安排,我卻有顧慮:“她帶來的人很多,若不一舉殲滅,你的身份就會暴露。我倒不是擔心你對付不了她,只是你想過沒有,你現在借用的可是姚芳的魂魄,萬一她們事後找上張依琳呢?萬一她們在此後立即進攻庇護所呢?”
這個後果我想也不敢想:“稍有不慎,連去支援的機會都沒有,我的朋友和你認識的那些人一定會慘死在新月宮手中。即便月靈不急着動手,其他人也會這麼做!”
惡魔女子緩緩點頭,想來也是和我一樣思慮着大局。
只是她的想法與我不同,估摸着我身邊所有人都能抵抗新月宮的大軍。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冥鳶和葉忱雖是鬼仙,但他們的鬼仙之氣太過純淨,根本不用吸魂那一套,面對邪惡的戰魂全無抵抗之力。除非他們出事時,君耀願意出面相助,否則以現在君邪尚未恢復的情況來看,唯一能夠保護庇護所安全的只有魔界。
但將魔界牽扯其中……
我爲什麼要爲了對付一個萬芳菲,把他們也牽扯進來?蔣憶還在魔界呢,有那層關係在,我怎麼可能讓她受到牽連?一定要一根頭髮絲都不受到威脅才行!
重新安排子規劃之後,我想了想說:“一個不留,要讓他們全部死於封印,徹底失去通傳消息的機會。”
“但他們已經看見我了,就算將所有知情者全部抹殺,說不定已經有人將我出現的消息傳遞出去。如此一來,庇護所說不定已經被包圍。”
看到她比劃出這一句,我反而暫時不怎麼擔心,因爲雲凡此刻跟隨明燁去了庇護所,若是有所異動,雲凡會借用我的靈氣施法應戰,屆時我也會有所感應。
不過爲了安全,我還是發了一張符紙給他,之後又發了一張符紙給沈毅,心想這樣已經足夠,便對惡魔女子說:“走吧,時不待人,機不可失,我們速戰速決,就可以徹底解決怨念遺留的危害。”
她依舊擺手,指着我手中劇本道:“這裡面也有怨念,你想過怎麼處理嗎?”
爲了不讓月靈繼續纏着我,自然是……
“把它給月靈玩玩,她若是中咒,也是有人救的。”
“哦?所以你在給他們製造機會?”
惡魔女子比劃着對我一笑,我也只能無奈撇嘴:“抓得住的才叫機會,抓不住,她就恨我吧。”
反正被她嫉恨也不是第一次,所以……無所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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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毅幾乎在收到符紙的那一刻就出現了,凌晨3點出現的禮堂幻影比之前看到的還要清晰。
或許是陰氣較重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爲惡魔女子已經步入其中的緣故。李季鵬的紅影鬼身很快便再次現身,就站在食堂前那片空地上。只是這一次,他頸部掛着的怨氣項鍊正在發光。紅光在沉靜夜色下忽暗忽明,令人難以忽視。
“張小云自殺後,項鍊中的女子殘魂被喚醒,通過劇本傳達的怨念附身於邱雅婷。不過那時附身邱雅婷的殘魂中尚有怨念遺留,直到大火燃起的那一刻,怨氣助長了火勢,達到浴火重生之效,女子殘魂方纔脫離邱雅婷,煉化爲惡魔級鬼身。可惜她魂魄不全,即便煉化爲惡魔級也只能暫時附身姚芳才能擁有完整的鬼身。”我一邊觀察萬芳菲等人的動靜,一邊同沈毅解釋,“但只要她持續修煉下去,一定能夠修煉出完整的鬼身,徹底變身惡魔級,擁有和楊卓同等級的實力,或許能爲我們所用。”
只有與他談正事,我才能用如此平靜的語氣同他交談,甚至有種想要避開他的想法。
但此刻我沒辦法,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雲凡不在,如果不找他幫忙,憑我自己或許可以將萬芳菲帶來的人一網打盡。但打到魂飛魄散又如何?散落的魂魄如果不通過吸食吸收,只能用法器去封印,就像無妄曾經用青燈封印清渺,用佛像封印煉獄……
如此,擺在我眼前的便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用項鍊吸收所有怨念,慢慢傳給明燁。要麼讓惡魔女子將所有魂魄吸食,化爲己用。但後者明顯不可行,只讓她吸收萬芳菲一人的魂魄,恐怕足以令她昏迷很長一段時間,剩下的魂魄和我待在一起……
一定會讓我變身墨語……
我怎麼可能在這時引爆這顆炸彈?所以……
他去,我看門。再不濟給我一些可以控制、不至於怨氣、魂魄外泄的法器也行。
但沈毅顯然不知我這次叫他來的目的,平靜望着地面,夜色下隔着鏡片的眼晦暗不明,始終沉默着,未說一句。
會讓他產生一種近乎被利用的錯覺麼?
我猶豫了一下,說:“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參與行動,場面或許有些不受控。再者,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上限在哪兒,這次就當一場演習,所以……”
他點了點頭。雖然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點頭,但隱藏在鏡片下清澈的目光終於緩緩擡起,對上我的視線,遞來一張符紙,上面寫着:“不用擔心。”
然後呢?只有這四個字嗎?
或許這四個字於我已是奢求,我根本沒想過他竟然還會理會我的通傳符紙。也曾想過,或許不發出符紙,他也會隱身附近暗中保護,但是……我實在沒資格奢求他做得太多。
“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用刻意幫我。”黑眸中有一霎那光影隕落,我擔心他會多想,立即補充了一句,“當然,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裡,想做什麼都可以。畢竟你纔是天地化身的第一位至高神,九門世界一直在你的掌管下維繫得很好,反而是我亂了大局,對不起……”
如果沒有當初的穿越,聽天由命的遵照歲月更迭,時空輪迴,或許今時今日明燁已經擁有整個洪荒最爲至高無上的的身份,而我也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執掌整個九門世界。
他會在我身旁慢慢指點,告訴我怎樣通過通天鏡觀察九門世界每個地方的情況,會將一張張卷軸交到我手中,告訴我應該如何通過天眼對星盤神使直接下達指令。
當然,他或許也不會喜歡我。
我也不會亂了他原本安排的命數,不會在他措手不及時出現,不會逼得他連上姻緣線阻止我魯莽的舉動。他會依舊是個平靜雅緻的人,有着屬於自己的生活和一片小天地,溫和的對待真正屬於他的繁花世界,找到那個真正值得他守護一生的人。
而我,或許會在知曉真實身份後,直接綁了明燁和我在一起。不管他是否記得曾經發生在雲荒神明殿的事,我都以主神的身份徑自強迫他與我成婚……
或許,這又將是一段完全不同的故事。但,一切都是回不去的幻想。錯就是錯,我們都不可能回到過去重新再來一次。即便鎮魂鈴可以做到,但……我非林皓白,非將死之身。與其說,我已經疲憊,不願重新再來一次。倒不如說,我安於現狀,自私的想要流下生命中每個人帶來的每一絲痕跡,情願自欺欺人的過完下半生,也不願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重頭再來。
何況,我十分害怕,十分害怕這一切若重頭再來,又是另一個任性妄爲的結局。屆時會傷到的人是誰?是明燁還是他?還是隻有我自己獨自徘徊在命運的深淵,永遠得不到解脫?
長長嘆了口氣,悄然打破此刻寂靜。
垂眸看着他再次伸至眼前的紙條,甚至不知他已經握着這張紙條多久,我纔看清上面寫的話。
“你教會明燁的事,也曾教會了我。這句抱歉,由我來說。”
看到這樣的字眼,我一下就愣住了。
若說教會他什麼……我實在不明白。不過,既然雲凡已經來到洪荒,或許之後我可以問問雲凡這話的意思,畢竟知父莫若子,他或許能夠明白……
沉默了一會兒,萬芳菲已經領人追蹤李季鵬的魂魄進入小禮堂,我連忙回神對沈毅使了個眼神:“走,你先進去,我攔着楊卓不讓他插手。否則待會兒雙方交起手來,只怕會誤傷了他。”
沈毅知道我說的是誰,快速用手語比劃了一番:“他不會。”
是啊,我也知道他不會,可你是怎麼知道他不會的呢?
總有一種,但凡和我有那麼一點兒關係的人,家底都被他查了個透徹的感覺。情況明明已經很危急,還刻意用手語同我解釋一番,這到底……
“快去吧!”我輕輕推了他一把,明顯感覺到了雙手與他相碰時他渾身一怔,瞬間帶來的僵直,“我待會兒就與你匯合!”
說完這話,我立即就走了,尋着楊卓的身影立即施法將他困住,同時展開隱身術將他與我在一起的畫面隱藏,緩了許久才恢復內心平靜,對上楊卓詫異的目光。他似乎也愣了許久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連忙比劃着問我:“你們打算用怨念困住萬芳菲?”
這個情況已經十分明顯,我笑了笑,用手語迴應:“當然。”
雖然可以直接透過雙眼看穿他們的想法,與他們交流。可這樣的法術用多了,難免有種不尊重他人隱私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