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有些人有着天生的信任感,而有些人,或許認識了一輩子,也看不穿。
心思的純淨是很重要的,看人,更要看眼神。
我以往沒覺出這麼多大道理,可如今卻感覺許多事都是鏡花水月,慢慢、慢慢的,就能悟出一絲不同……
比如此刻,我說我連累了她們,黃麗麗和楊曦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其中緣故,她們甚至在計算各自與黑髮接觸的時間,認爲整件事因黃麗麗而起,而我說的連累僅僅只是因爲楊曦幫我拾起了落在肩頭的黑髮……
單純的人就是這樣,不會相互算計、相互懷疑,甚至永遠不會想到這件事是由旁人預謀而起。我對自己的情況還算了解,但黃麗麗和楊曦呢?今晚會發生怎樣的事,她們能夠預感到嗎?我又該如何避開即將面臨的危險呢?
夜幕悄然降臨之時,寒意再次包圍古鎮。我本想一直待在房間裡,和黃麗麗、楊曦她們待在一起,未想站在窗前觀察外面的動靜時,卻意外發現窗戶上浮現出了一行水字——
“荒墳坡匯合。”
不過眨眼的功夫,窗戶上的字跡消失,我想這時候唯一會用這種方法通知我的,只有邢劍鋒他們。
晚上9點鐘左右,我帶着黃麗麗和楊曦去找李勤。那時李勤和楊緒、張超住在一個房間,我想三個男生保護兩個女生應該不成問題。
只是經過了下午發生的那件事後,李勤再次見到我神情依舊尷尬,但這時我實在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可以託付,只能將黃麗麗和楊曦的安全交到他手裡。
“黑頭髮的事你應該知道後果可大可小,如今女鬼沒有現身是好事,但之前在遊樂園鬼屋招來的小丑鬼還跟着樊月。我擔心今晚麻煩多多,所以只能暫時將黃麗麗和楊曦交給你,然後去客棧那邊的命案現場看看情況。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李勤聽聞,眉頭一皺,放黃麗麗和楊曦進門後,表情就變得有些難看起來:“我們是同學,說幫忙太見外了。只是樊月那邊跟着小丑鬼,你就不擔心她也會有什麼麻煩嗎?”
“我不是不擔心,而是樊月那邊的情況更復雜,傍晚的時候還聽見她們房間裡有陌生人說話,實在看不清是什麼情況。”說到此處,我便微微一頓,有些爲難的繼續說道,“最好,暫時不要顧及她們……”
我不知李勤是明白了什麼,還是被我的話駭到。離開時,他盯着我的背影雙眼瞪得碩大,似乎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當然,我也知道,如果樊月和劉楚楚她們所住的房間中混入了其他人,故意說了那樣一通話引起我的懷疑和關注,反而會使我誤解她們。只是現在太多的矛頭已經指向了劉楚楚,讓人不得不多一個心眼防範着,避免引狼入室,惹出更多的麻煩……
後來,當我趕往荒墳坡時,客棧外還拉着警戒線,即便人羣已經散去,但河道口依舊停着一輛警車。爲了不引起注意,我只好從旁邊一條小道鑽進去,翻了圍牆,一身灰撲撲的落在荒墳坡外的泥地上。
及時伸來的手將我扶起,我看着景玲就站在我身旁,夜色下眼睛大大的看着我,目不轉睛的問:“您還好吧,我以爲您會……”
“旁邊的近路有警車和警戒線攔着,我只好從這邊過來了。”
一邊說着,一邊拍去身上的泥土,我以爲景玲是因我翻牆的舉動而感到詫異,沒想到她卻皺皺眉說:“天父一直跟着您,我以爲他會帶你過來。這會兒不在,估摸着是去辦別的事了吧。”
天父?明燁嗎?
景玲不說,我的確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此刻明燁沒有出現,或許是在調查更棘手的事。
但這樣的情況也讓我想到了許多,唯恐其他地方還有更加可怕的事情發生,可還有什麼事比眼前這件事更棘手的呢?
遊樂園鬼屋的小丑鬼、五彩瀑布的黑髮女鬼、客棧的不知名兇鬼。三個惡靈同時出現,只有客棧發生了命案,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只有出現在客棧的惡靈纔是最致命的嗎?
我皺了皺眉,沉着眼打量腳下看不清的黃土地,將李勤的發現告訴了景玲:“惡靈召喚應該不是僅唸咒語這般簡單,我總記得還需藉助什麼東西,比如,一本書……”
“您說的是《惡靈引》吧?但《惡靈引》不是新月宮的東西,乃是神女門門主之物。”說着,景玲眼眸一轉,好奇的盯着我分析看法,“不過您還記得這些事,已經很不容易了,很少有人像您一樣,剛接觸到靈異事件,記憶就被觸發的。或者,您本來就記得這些事。又或者,是因爲天父……”
我不明白她想說什麼,但景玲的確算是自己人。若換做旁人,此刻定然不會告知我全部真相,但景玲卻在我狐疑的目光下立即踮起腳尖,湊到我耳邊悄聲問:“您還記得恢復記憶的方法嗎?只要天父和你接吻,然後說出那句話,您就可以恢復記憶和法術了!”
什麼話?
我腦子裡狐疑了一下,還未來得及問出心中疑惑,邢劍鋒就已從山坡上走下,朝我們揮揮手:“快來!有發現了!”
我以爲邢劍鋒找到的是有關客棧兇靈的線索,沒想到他手上拿着的卻是有關小丑鬼事件的調查案宗。
“您對在特案組工作的蘇卿堯還有印象嗎?這是他送來的調查報告。”說着,邢劍鋒就打開了手中案宗,舉起另一隻手上拿着的手電筒,方便我在光線下觀看案宗中書寫的內容,“今年春節前遊樂園舉行小丑主題的鬼屋探險遊戲,吸取的是西方萬聖節的經驗,開始的日期就在去年的10月31日,而剛好那一天正是西方的萬聖節。”
我以爲邢劍鋒會告訴我有關小丑死亡的調查過程,沒想到他卻提及萬聖節,一時間不禁讓我有了更多猜測,連忙忍不住追問:“這一天有什麼奇怪的嗎?”
“不,這一天並不奇怪,只是在西方萬聖節這天晚上,會有無數人扮鬼,街道上熱鬧非凡,就和我們的遊園會一樣,大街小巷充滿了節日的氣息,當然,也是恐怖的節日氣息。”他沉穩着聲音繼續同我說下去,將手電筒遞給景玲,翻出案宗中夾雜的多張照片,一一攤在手心,展示給我們看,“但您瞧,這些照片中小丑穿的衣服,是不是和我們所見到的小丑鬼一模一樣?”
“是,不但穿着一樣,就連打扮也一樣的。”目光順着照片的順序一張張看過去,除了照片中小丑的打扮和穿着外,另一個引起我注意的方向是,這些照片的背景不同,小丑的身形不同,甚至連拍攝時間也是不同的,不禁令我尋思驚異道,“難道,這些照片拍攝於不同時期,照片中所有小丑都穿着同樣一件衣服,而他們,全都已經,死了?”
這話說得遲疑,是因爲我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就眼前的照片內容來看,從黑白到彩色,從模糊到清晰。一切都代表着時間的流逝,和照片中小丑出現的先後順序。因而猜測事情的關鍵不在小丑的扮演者,而在他們身上所穿的小丑服……
未想,我的看法竟得到了邢劍鋒的肯定,他皺着鋒眉沉穩的點頭,語氣裡帶着感慨的嘆息之意:“您說的不錯,在照片中呈現出的這些小丑,的確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遇害。相信您甚至可以看出這些照片中,早期呈現出的人物和背景來自西方,是近來纔出現東方國度的人遇害。”
“和他們身上所穿的小丑服有關嗎?”
“是。”
“源頭呢?知道這件小丑服的第一任擁有者是誰嗎?”
邢劍鋒搖頭:“不但不知道第一任擁有者,甚至連其傳播途徑也是未知。蘇警官至今仍在調查這件恐怖小丑服是如何來到s省的,不過好在如今我們手中已經有了s省遇害者張建平的一些資料,您看看。”
原來,半年前在s省遊樂場鬼屋中死去的小丑扮演者名叫張建平,而我們見到的小丑鬼,不出意外便是張建平的亡靈。
根據案宗上的資料顯示,張建平的屍體被發現時,屍體呈現出一種極爲安詳的狀態,並不似我猜測或傳聞中描述的那般恐怖。
而張建平遇害時臉上依舊畫着小丑妝容,屍體表面無任何明顯傷痕,整個人就像靠在牆角睡着了一樣,也難怪他的屍體是在他死亡一天後才被發現。
唯一一項在屍檢過程中發現的重要訊息是,在張建平的血液中發現了大量的黑色物質,法醫或許不知道這種東西是什麼,但案宗上卻有一項紅色標註,寫明瞭此類不知名的黑色物質名爲“咒絲”,不可與人體直接接觸。
在我看完所有宗卷後,邢劍鋒早已對我好奇想要了解的事瞭然於心,一邊整理着宗卷收入宗卷袋中,一邊平靜的同我解釋:“咒絲是一種由鬼氣、戾氣、怨氣,甚至詛咒之力凝聚而成的傷人物質,看起來比頭髮絲還要細小,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鑽入人體之內。當然,一根咒絲具有的詛咒之力不大,成千上萬的咒絲卻可以成爲傷人的利器。現在我們已經可以肯定張建平血液中含有的咒絲來自他身上所穿小丑服,只是張建平的遺體被送入法醫所後,屍檢過程中除去了他身上的小丑服,裝入了證物袋送回特案組保管。而這件小丑服卻在運送途中離奇消失,這還是特案組接觸靈異案件以來,頭一次發生證物神秘失蹤的事。”
“如果不會失蹤,這件東西恐怕也不會突然出現在s省。”
雖然我心裡對於小丑服的事已經有了諸多猜測與看法,但此刻最讓我擔心的是,給張建平做屍檢的法醫會不會受到咒絲的影響。
不料聽了這話之後,景玲淡淡一笑,忙向我擺手道:“師父不用擔心,曾經在應對這種事時,我們失去過很重要的盟友,一位姓丁的法器意外在屍檢過程中被厲鬼所害。從那以後,特案組和我們經手的靈異事件都由神女門的掌門夏千雙負責屍檢。她和我們一樣都是驅魔人,自然是不怕這咒絲的。”
聽聞景玲稱呼我“師父”也不是第一次,在五彩瀑布停車場外樹林中暈倒時,我也曾聽景玲這般喚我,一時不由好奇的追問:“你是我曾經在某個時期收的弟子嗎?”
她愣了愣,自知失言,連忙掩住嘴道:“這、這這、算、算是吧……”
我沒想到她會慌成這樣,失神間反而有些抱歉,邢劍鋒的表情也是尷尬,露出一絲僵硬的笑來,同我解釋:“天父最近一直跟您在一起,相信您很快就會想起以前發生的所有事。到那時,就不會覺得我們的行事作風,奇怪了……”
“我,並沒有覺得你們的行事作風奇怪,即便曾經對許多事有過好奇,但現在……”我看向身後那一棟寂靜的客棧,“現在讓我好奇的不是你們,也不是新月宮想要暗算我的人爲何要暗算我,而是在客棧中殺人的兇靈,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
事有輕重緩急,每個人在面對不同的麻煩時,都會做出不同的反應,此刻唯一令我擔心的只有會殺人的惡靈。
小丑鬼或許也會傳播咒絲殺人,五彩瀑布的黑髮女鬼或許也能通過溼漉漉的黑髮標記我們的行蹤,但它們下手的速度比不過隱藏在客棧中行兇的恐怖兇靈。
這是這次旅行開始遇到的第一起命案,我想,此後類似的事件或許即將層出不窮的發生,但我還是想將其斬斷於源頭,不再有任何人因其而死,再現恐慌!
穿過客棧後圍着的黃色警戒線,我、邢劍鋒、景玲,三人從後門潛入了陰氣沉沉的詭異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