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手一撈,幾隻蝴蝶便飛入了琉璃罐中。
靳梓汐連忙蓋上蓋子,塞入江離雲手中,微眯着眼睛像一隻狡黠的狐狸似的打量着他:“喜歡就拿着慢慢玩。”
她拿他當孩子一樣對待,這樣的舉動叫侯爺看着不覺好笑。
入府這半個月以來,靳梓汐時不時晚上都會與找梨月夫人,怕她一個人待在井底太悶,便給她帶着好酒好菜,打聽之下才知道江離雲裝傻的事,梨月夫人知道,侯爺卻不知道。
按梨月夫人的話來說,侯爺愛子心切,有的事不讓侯爺知道,更能讓他引起防範。
梨月夫人不讓說,靳梓汐自然不說,只是見侯爺也把江離雲當孩子似的看着,心裡覺得有些好笑。
好在江離雲捧着蝴蝶沒有再鬧她,靳梓汐這時偏眸看去,吳婉月已經被江少卿拉走了,人前人後恩愛無比,也不知道是做出來給誰看的。
晾好衣服之後,綿心便留下來守着,春花秋月跟着靳梓汐和江離雲回了後院。
回到屋子裡之後,趁沒有外人,靳梓汐便扶着江離雲坐在了椅子上:“你別多想,你大哥那是在故意氣你,逼你露出馬腳,你可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江離雲一臉平靜,之前的笑意已經蕩然無存,靳梓汐實在從他那張臉上瞧不出喜怒來,便獨自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其實,等所有事結束之後,你大可以讓吳婉月換個身份,重新回到你身邊,也不用那麼在意……”
話應剛落,江離雲便轉眸看向她,黑眸如夜般暗沉,看得靳梓汐渾身不自在。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忽然露出一絲笑意,薄涼的脣角微微上揚,修長的手指放在膝蓋上輕輕敲打着。
這副審視奪度的模樣讓靳梓汐有種不祥的感覺,不過江離雲眼中的精光很快便一消而散,看向靳梓汐的目光也帶着幾分柔和。
他翕張着薄脣,好似打算同靳梓汐說什麼,可這時候秋眉推門而入,匆匆走到靳梓汐身邊,低聲道:“宮主,有新消息!”
靳梓汐緩緩擡手,掌風一過,大門便關上了,淡淡對秋眉使了個眼色:“說吧。”
反正都是侯府的事,也沒必要瞞着江離雲,哪裡知道秋眉卻面露難色,有些猶豫的說道:“宮主,暗衛已經查清了,墮崖的馬車是被破壞過,不過……四少似乎是自己想要掉下去的。”
聞言,靳梓汐不由一笑,懶懶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江離雲:“當然,有力氣將江齊天推出去,沒力氣自己逃出去,四少這不是把人都當傻子耍嗎?”
說罷,她便揮了揮手,讓秋眉先退下,自己則緩緩踱到江離雲身邊,摁住他的肩膀:“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那三哥江齊天是個真草包,你這麼費心費力的救他一命,倒是得不償失了!”
“你怎麼知道馬車不是他動的手腳?”
難得江離雲願意這麼正常的同她說話,靳梓汐挑眉一笑:“如果真是江齊天動的手腳,出事的時候你可以拉着他一同墜下山崖,何苦救他一命,自己來演這苦肉計?不過,我倒是想問你一句,江齊天爲人這般猖狂,如今又掌管着整個侯府的銀錢,他是不是和你一樣只是在做戲,實際上暗中早有防備?還有,他到底知不知道你是在裝傻?”
“只有你和母親知道我在裝傻。”江離雲淡淡說出這一句,便擡眸看向靳梓汐,目光灼灼,帶着幾分探究之意,“至於三哥……你查查。”
靳梓汐沒想到從江離雲口中套出話來竟然這麼難,這會兒不由眉頭一皺,冷然看向他:“我是在幫你,可你怎麼像是在耍我似的?”
“我沒想過要你幫……”說到此處,江離雲微微嘆了口氣,“我給你一袋金子,請你去殺了南湘皇帝,並沒有想過讓你來趟這趟渾水。”
“然後呢?我殺了皇帝,再等着被你們南湘人追殺?或者,剛好那個時候,你剷除異己,打着替皇帝報仇的旗號再殺了我,之後便坐穩國君的位置?”靳梓汐冷冷笑着,明亮的眸光依舊袒露狡黠,“江離雲,現下我心甘情願的被你利用,是因爲我知道更大的肉在後頭,我留下,是我言而有信,並不是因爲你,也不是稀罕這南湘國,懂了嗎?”
江離雲也是好脾氣,即便被她說中了所有心事也不惱,反而笑着反問:“但你別忘了,我們是拜了堂的夫妻,我若是真有那個本事當上皇帝,那時,你便是皇后,稀不稀罕,也不由你說了算。”
靳梓汐依舊只是冷笑:“好啊,到時候看你找不找得到我再說吧!”
這一番交談終究不歡而散,餘下幾天,靳梓汐再也沒有和江離雲說過話。
倒是幾天後江少卿回京,吳婉月閒來無事便來探望江離雲,許是擔心旁人閒言碎語,她是和五小姐江翡琳一塊兒來的。
靳梓汐只是歡迎,讓春花秋月煮茶弄糕點,獨留綿心在身邊伺候着。
見江翡琳皺眉不展,連見着她最喜歡的四哥表情都沒有一點兒變化,靳梓汐不禁起疑,好奇的問吳婉月:“五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神不守舍的?”
一直看着江離雲的吳婉月總算回過神來,衝靳梓汐淡淡一笑:“侯夫人在給五小姐找夫婿……”
說到此處,吳婉月又補了一句:“你也知道,豪門之中的女兒,誰的婚事不是犧牲品?”
像是在說她自己,吳婉月微微嘆了口氣。
但吳婉月知道自己沒有埋怨的理由,因爲,嫁給江少卿是她自願的。
靳梓汐也沉默了一會兒,方纔追問:“侯夫人想把五小姐許給誰?”
吳婉月搖搖頭:“有好幾個人選,暫時沒訂下來,不過五小姐似乎……不大樂意……”
聽了這話,靳梓汐不免猜測:“莫非,五小姐已有心上人?”
“我也不知道,畢竟我進府的時間也不長,而且……因爲嫁給江少卿的事,五小姐似乎對我有些誤會,你知道,我解釋不了。”
看着吳婉月嘴角的苦笑,靳梓汐想找些話安慰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哪知這個時候吳婉月卻擡起雙眸看向靳梓汐,衝她一笑:“其實你比我好多了,即便我不嫁給江少卿,逼着我爹遵守原來的婚約和離雲在一起,我也沒辦法像你這樣,事事都能護他周全,畢竟我……不會武功,好多事都沒辦法……”
“其實有些事不是看會不會武功,而是看有沒有心。”不知何時,江翡琳拋下江離雲,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剛巧聽到了方纔吳婉月說的話,似笑非笑的露出幾分輕蔑,“我是不明白,大哥在的時候,大嫂您同他大秀恩愛,大哥如今回京城了,您這副愁苦模樣究竟是做給誰看?”
吳婉月渾身一怔,雙手死死握緊了茶碗,靳梓汐連忙將江翡琳拉到一旁:“小孩子不懂就別亂說話!”
“小孩子?”江翡琳一眼瞪過去,“四嫂,你比我大不了幾個月吧?如果我是小孩子,那你呢?還有,大嫂原來和四哥是有婚約的,今天她約我過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想找我結伴,原來是想方便同你訴苦啊!什麼家裡逼着,什麼不會武功,這些都是藉口!我如果有喜歡的人,是斷不會嫁給別的人的!”
江翡琳氣匆匆說完這話,吳婉月便起身走了,靳梓汐見她走得有些急,連忙叫綿心跟上去看看,哪裡知道江翡琳這會兒還在跟她扮鬼臉:“四嫂,你不用管她,裝好心誰不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大哥一走,她就往四哥這裡來,擺明了閨中寂寞,想找老情人!做夢吧,四哥早就不記得她了!”
靳梓汐心慌的看了一眼無奈的江離雲,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又慌忙勸江翡琳:“你真是……越說越來勁!她真的有苦衷的,怎麼着也是你大嫂,你怎麼能這麼說她?”
江翡琳不高興的努了努嘴:“我早想說了,一直沒有機會。今天她反而同你訴苦,這算什麼事?如今你纔是四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她還敢在你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你不生氣?罷了罷了,我是看不過去,才爲四嫂你出頭,既然四嫂不領情,我看我也走好了!”
靳梓汐連忙拉住她,果真是孩子一樣的性情,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先別急着走,我有話要問你,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所以剛纔才發那麼大的脾氣?”
江翡琳怔了怔,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似乎被靳梓汐說中心事,撥開她的手背對着她,撥弄着頭髮:“四嫂是怎麼知道的?”
“你剛纔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什麼只要真心喜歡,就算家裡逼着,你也不會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說到此處,靳梓汐便微微嘆了口氣,“是侯夫人給你選夫的事,讓你這麼煩躁的吧?”
“我就知道,四嫂聰明,什麼事都瞞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