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是權勢熏天的司馬昭,想要跨出這一步也並不是很容易,正如當年的曹操,本來有機會自己稱帝的,但最終還是沒有稱帝,而是將希望寄託在了兒子的身上。司馬昭也是同樣的心理,他欲效仿曹操,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還是做一個權臣罷了,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承嗣大業,完成司馬家族幾代人的期望。
其實對於司馬昭而言,兩個兒子都很優秀,至於選那一個,也是令司馬昭頭痛不已,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實在是難以取捨。
張華曬然一笑道:“異相之說,皆多虛妄,難不成民間有許多立發垂地雙手過膝之徒,他們也有資格議儲而立?若爲儲君,德行當排位第一,舞陽侯聰慧過人,溫敦純良,可謂是仁德之主。”
司馬昭沉吟未決,賈充也瞧得形勢不利,上前道:“中撫軍有君人之德,不可易也。”
賈充的話,說的比較委婉,但實際上他是在提醒司馬昭,司馬炎在朝中在軍中已經成爲了衆人的君主,現在已經是不可能更換了。
炎黨陣營,現在已經基本上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爲了保證司馬炎可以上位,他們可以說是不遺餘力。但現在有了攸派勢力的從中作梗,炎黨想要勸說司馬昭改變心跡,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了。
現在攸黨上下一心團結一致,力保舞陽侯司馬攸的王位,雙方你來我往地較量着,脣槍舌劍,互不相讓。
司馬昭不禁是眉頭緊蹙,原本以爲召集諸位大臣來議事,便可以輕鬆地解決一直懸而未決的嗣子之位,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朝臣們爭辨地相當激烈,支持司馬炎的和支持司馬攸的,互不相讓,雙方的較量,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這顯然不是司馬昭願意看到的,司馬昭此刻病體纏綿,極度虛弱,根本就不耐久坐,只是坐了這一會兒的工夫,便覺得頭昏乏力,四肢倦怠,於是遣出諸臣,司馬昭退到後宮休息。
剛返回後宮,侍衛便來稟報,太傅司馬孚晉見。
司馬昭正在一愁莫展之際,聽聞司馬孚求見,不禁大喜,急令侍衛通傳司馬孚上殿。
“臣司馬孚參見晉王殿下。”司馬孚進來後便行禮道。
司馬昭本欲上前相扶,怎奈身子不爭氣,此刻就是想站都站不起來,只得虛攙了一把,道:“叔父快快請起,此處非大殿之上,你我叔侄何須行如此大禮。”
司馬孚沒有到前殿參與議事,因爲他知道去那兒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更不可能會得到什麼結果,人老成精,樹老成怪,司馬孚活到這把年紀,自然把什麼都看得很透徹了,司馬昭想通過羣臣議事的方式來做出決斷,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殿下,請恕老臣來遲一步,未能趕上前殿議事,卻不知結果如何了?”司馬孚問道。
司馬昭搖頭苦笑一聲,道:“衆說紛紜,莫衷一是。叔父,你上次不肯給孤一個建議,這次前來,是否可以給孤一個答覆?”
司馬孚慢吞吞地道:“殿下是想讓司馬氏的江山秋萬載還是如曇花一現?”
司馬昭不禁之一怔,身爲上位者,當然是希望自己所創立的江山可以千秋不敗,雖然做到千秋不敗很困難,到目前爲止,還沒有那個王朝可以達到這個高度,歷史上最長的周王朝,也不過是持續了八百餘年,但沒有那個君王不渴望打破這個紀錄,司馬昭當然也希望自己的後輩兒孫可以延續自己的傳奇,將司馬氏的統治持續下去。
“叔父何出此言?”
司馬孚道:“始皇帝匡滅六國一統天下,何其英武,然而二世而亡,漢高祖以仁孝治天下,方有漢室四百載,蓋因強秦不及弱漢?非也!秦滅六國,一統天下,武力之強盛,亙古未有,然而鋼過易折。殿下二子,炎性狹而直,戾氣太重,以老臣來看,殿下若是選炎即位,****當道,必三世而亡;攸性格雖柔弱,但溫純敦良,宅心仁厚,完全符合仁德之主的要求。”
司馬昭沉吟道:“孤也欲立攸爲嗣,不過唯恐其太過柔弱,不堪大任。”
司馬孚微微一笑道:“攸非柔弱,實是胸無城府而已,老臣亦曾常聞舞陽侯聰明睿智,頗有方略,治軍嚴謹,執掌宮中禁衛以來,克盡職守,軍容齊整。更難道他一片純孝仁愛之心,對父母極盡孝道,對兄弟顧念手足,推人及己,以仁孝治天下者,必可爲長治久安。”
司馬昭點點頭,道:“叔父所言極是,桃符仁厚,必可爲一代明主。安世果烈,可爲一代霸主,兩人各有千秋,孤還是真能以決斷,這樣吧,容孤再思量三五日,以做定奪。”
司馬孚道:“殿下何須心急,先得保證身體無恙,至於立儲之事,水到自然渠成。老臣告退。“
司馬孚此行的目的達到了,自然不再多做停留,起身告辭。
對於司馬昭而言,自然是希望可以江山永固,千秋成載,司馬孚的話,說到了他的心窩裡,司馬攸表現來的仁孝舉世聞名,仁德寬厚,對於司馬昭而言,如此不清楚。儘管司馬攸是過繼給司馬師的,但那不過是名義上的事,實則不管怎麼說,司馬攸終歸是自己的兒子,無論何時,這層關係他都是無法泯滅的。
正如王元姬所說的,由司馬攸來繼位,定然可以父慈子孝,兄弟和睦,換成司馬炎,卻未必能如此。司馬昭顯然也不願意自己的兩個兒子鬩牆相隔,同室操戈,畢竟曹丕曹植兄弟之事仍舊讓人記憶猶新,司馬昭不願自己百年之後,讓兄弟二人走到相煎何急的地步。
或許司馬攸有着曹植的才華,能夠七步成詩,但司馬炎似乎不是曹丕,遠沒有耐心去考驗兄弟,給不給他這個機會都不曾知道。
一瞬間,司馬昭似乎有些想法,只是他沒有說出口,又咽回到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