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問題,我問過我爺爺,他說他也不知道,但我總感覺他好像對我隱瞞了一些事情。我問過趙彤姐姐,那夜她咬我之時爲什麼會有金色的血液,她也無法解釋清楚,我也只好不了了之。
不過,我知道我的身體定然隱藏着秘密,而且關係重大。不知爲何,我竟然聯想到了乾陵,想到了那次的經歷。
我記得那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來的,我昏迷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清楚。我感覺爺爺對我撒謊了,沒有跟我說實話。
除卻我的身體仿若停止生長了一般,爺爺的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身子骨越來越差。但凡左鄰右舍出個什麼事,他都交給我負責。
我雖然很樂意幫爺爺做事,但看他一天天衰弱下去,而我卻無能爲力,這種感覺非常煎熬。
趙家莊的村民似乎都知道爺爺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基本有什麼事情都來找我,他們覺得應該讓我爺爺好好安享晚年。
對於這一點我沒話說,但每天都外出做事,很少有時間陪他。他也沒閒着,得空的時候就跑到別人家裡串門,嘮嘮嗑,喝喝茶,聊聊陳年往事什麼的。
老支書找到我爺爺,想給我說一門親事,哪知道當即被爺爺拒絕了。爺爺的理由是:“陰陽師這一行,多災多難,哪能隨便娶親?要是折損了別人的陽壽,那就是我們家的罪過了。”
老支書一聽這話,他也沒辦法了,只好作罷。事後爺爺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問他:“爺爺,這就是你一輩子獨自一人的原因嗎?”
他笑了笑,對我說道:“二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不能爲了自己害了別人,爺爺這一生,命格不好,容易衝到別人。我之所以把你認作孫子,作爲隔代親,也是爲你着想。”
我瞭然,但看着爺爺一天天老去,我心裡非常難過。即使我看到了那麼多的生離死別,但輪到自己的時候,我才切身體會到那種不捨的痛苦。
這一天,我從外面做完事情回來,晚上陪爺爺坐在一起吃飯。吃飯的過程中,他突然對我說道:“二狗,爺爺今晚可能就要走了!”
我一聽,頓時愣住了。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再看着滿桌的菜,瞬間沒了胃口。我心裡還在納悶:爺爺今天怎麼做了這麼多好吃的,原來是因爲這樣。
“爺爺,你已經算準了嗎?”我輕聲道,強忍眼中的淚水。
爺爺嗯了一聲,繼續喝着他的老白乾,吃着碗裡的菜。我看着他的樣子,他的灑脫,原來他真的看透了生死。
“爺爺,你有什麼遺憾要我幫你完成嗎?”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既然天命如此,我也無法更改。
“哈哈,二狗,我能有什麼遺願?要說有的話,那就是希望我那些師兄師姐的後輩們能夠安好。至於大師兄薛懷義,他已經變成惡靈躲了起來,以後你見到他,只能爲民除惡了。”
“爺爺找過他們嗎?他們的下落你清楚嗎?”我問。
“我找過,但有些沒找到。如果你們有緣遇見,他們要是遇到什麼麻煩,你要盡力幫忙。”
我點點頭,這件事我不會推辭。而且爺爺死後,我可能也不會繼續留在趙家莊,外面的世界纔是我想追求的。
我不想讓爺爺傷心,只好輕言歡笑,陪爺爺吃完最後一頓飯。爺爺跟我說,就今夜之時,黑白無常會來接他。
我執意要留下來陪他,他也沒拒絕,還開玩笑地說道:“看看黑白無常長什麼樣子也挺好的,說不定你們會經常遇到。”
這個玩笑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誰願意有事沒事遇到黑白無常啊。不過這件事還真被爺爺說中了,在以後的歲月裡,我還真跟這兩位使者連結到了一起。
午夜將至,爺爺的大限即將來到。
我的心越發地緊張起來,可爺爺還非常淡定地喝着茶。
“二狗,生死有命,你作爲白無常要有這個覺悟。爺爺死後,你就是這世上最後一個白無常了。你會感到孤獨,感到彷徨,但這都不要緊。你要成長,擔負起你的責任,對得起你擁有的能力。”
我沒有說話,只有點頭,淚水在眼裡打轉,生怕爺爺罵我沒出息。
突然,房門被一陣風吹開,我本能地察覺到這股風不對勁。我急忙開啓天眼,便看到兩個兩個身影從外面走進來。
黑白無常,地府的給勾魂使者,終於來了。
黑白無常,亦稱無常,是人死後勾攝生魂的使者,是來接陽間死去之人的陰差。黑白無常位列十大陰帥,在地府有很高的地位。
天眼之下,我清楚看見了他們的樣貌。此二神手執腳鐐手銬,每走一步都會發出沉重的聲音。白無常喜笑顏開,頭戴一頂長帽,上有“一見生財”四字;黑無常則一臉兇相,長帽上有“天下太平”四字。
他們迅速靠近爺爺,兩位大人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同時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黑無常面無表情地說道:“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道行,看來趙半山培育了一棵好苗子。小子,你不用擔心,你爺爺命數已盡,閻王特地派我們前來迎接。我們會在地府好生照顧他,你好好地在陽間生活,不要丟了你爺爺的臉。”
我還沒開口說話,他們二人大手一揮,我就看到爺爺的靈魂從他的身體內出來了。黑白無常的確是來迎接我爺爺的,因爲他們沒有給我爺爺帶上腳鐐手銬。
“二狗,爺爺走了,這往後的人生,你要獨自面對了。如果遇到難以解決的麻煩,可以請那位大仙幫忙。”
我再也忍不住眼裡的淚水,嚎啕大哭起來。我雙膝跪地,拜送爺爺離去。
生死有命,誰都無法阻止。從此,趙家莊沒了趙半仙,我也沒了爺爺。
我一夜沒睡,小心仔細地整理爺爺的遺體,爲他換好早已準備好的壽衣。我將爺爺離世的消息告訴了老支書,在村民的幫忙下,我將爺爺安葬了。
我又成了一個孤兒,開始一個人的生活,爲了完成爺爺的遺願,爲了作爲一個白無常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