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之夢-10-21 21:38:15 本章字數:4377
咱們縣如果也像往年一樣,那也和別的地方沒有什麼時,這種人海戰術,絕對也會影響目前我縣方興未艾的鄉鎮企業的發展。所以我們就得出奇招,這一嘛就是要搞精品工程,……”
吳永成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停住不說話了,他一邊起身找了一個茶杯,準備給自己倒一點水,一邊腦子裡繼續措辭第二、第三點。
“吳縣長,你繼續往下說,你繼續往下說,我來給領導服務。”王彪馬上站起身來,殷勤地拿過吳永成手中的茶杯。
“怎麼好意思讓王書記爲我服務,這個真是不好意思了,嘿嘿嘿。”
這個王彪下來任職以後,按照縣委的安排,也就是給了他一項分管農業的工作,而這項工作又是全縣的重頭戲,縣長吳永成一直親自來抓,所以這一段時間他也只好在上班以後,除了偶爾去自己的包點鄉鎮轉一圈以後,就只能無聊地呆在自己的辦公室喝茶、看報,等着上門來找自己彙報工作的人,但也等不到幾個——人家縣局主要領導有什麼事情,都到嶽嵐書記和吳永成辦公室去了,還真不把他這個縣委副書記當成一回事請。
無聊之際,王彪也只好到下面的縣直機關,找自己原來相好的幾個科局級領導,打打秋風,蹭點吃喝了。他的家早在幾年前,就搬到了梁州地委所在地,他在這裡。也成了孤家寡人了。
現在,好不容易地委、行署部署安排了全區性的秋季基本農田大行動,還要進行全區性地評比、排隊,他作爲永明縣分管農業的副書記,他怎麼能不上心?這也是他在地委、行署領導們面前出風頭、露臉的好機會,前提那當然是得把工作做好了。
可他在永明縣工作的時候,一貫就是在政法口工作,進了地委辦公室,也只是圍繞着領導身邊搞服務。對於這個農村工作那是相當的不熟悉,現在聽吳永成的意思,好像他能搞出和其他縣不一樣的做法來,你說丫的心裡。能不急得就跟百爪撓心似的嗎?!
雖然說,以前他和吳永成村裡地老百姓們是有過那麼一段不愉快,但吳永成的腦子聰明,他可是相當佩服的。說不定吳永成的這幾個點子,還真能讓永明縣地秋季農田基本建設工作,在全區大大地露一把臉呢!
吳永成眼看着王彪把茶杯從自己的手中奪走,也只好隨他去了。隨後他坐回原來的位置。拿出一包煙,給嶽嵐書記和王彪各散了一支後,繼續慢條斯理地按照原來的思路往下講:“第二點。我地意思是。咱們永明縣不要再像以往似的。搞什麼以鄉鎮爲單位的大兵團作戰,可以讓各鄉鎮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結合他們地林業工作規劃,靈活掌握,整地模式不需要全縣統一,適宜條田的搞條田,適宜魚鱗坑的搞魚鱗坑,總之一點,那就是一切以實用爲主,不搞任何形式地花架子。第三……”
“吳縣長,你說地這兩點,除了規模要小以外,別地我也沒有聽出來,和咱們往年有什麼不同的呀!”嶽嵐書記託着下巴,聽了吳永成地這兩條,忍不住開口了。嶽嵐可是基礎工作經驗豐富多了,對於農村的那一套也可以說是比較熟悉的,他可不像王彪那麼好糊弄。
誠然,作爲一個基層工作多年的縣級幹部嶽嵐來說,他對每年的農田基本建設也不是那麼的很感興趣,特別是近兩年來,全國上上下下都把經濟指標作爲了年度考慮的第一位,他更感興趣的是,在以他爲首的永明縣委領導下,永明縣的經濟工作怎麼才能儘快地排在全梁州地區的前面。
“是啊,吳縣長,這也和別的縣往年的做法,沒有什麼大的區別。這規模再也是沒有了,那咱們縣的農建工作,還讓地區的領導們來看什麼呀?”王彪滿腔希冀地等着聽吳永成能說出什麼錦囊妙計來,哪知道吳永成的這兩點也不過如此罷了。他雖然在農村工作上不懂得多少,可也懂得人云亦云啊!
“我說的不同於往年做法的,關鍵在於第三點。”吳永成不慌不忙地端起王彪給他倒過來的水,喝了一口,輕輕地放下茶杯:“這第三點就是要求全體縣直機關的幹部職工們,在不耽誤本職工作的情況下,全體出動,參加秋季農田基本建設。”
“全縣的縣直機關幹部職工們參加農建?那不是把正常的工作秩序都打亂了?”王彪驚訝地問。
他可沒有想到吳永成憋了半天,居然想出來這麼一個餿主意,這那是要在全區農建工作中別具一格,乾脆就是自找倒黴嗎?!他這是按的什麼心?要是單純從看他王彪的笑話來說,那也說不過去呀,畢竟他吳永成也是永明縣的二把手、縣政府的縣長,就是工作做砸了,上級領導打板子、追究責任的話,他這個縣長還要倒黴在他前面哪!
“嗯,吳縣長,你具體地說一說。”嶽嵐書記倒是有了那麼一點興趣。他也知道,在這個時候,縣直機關的幹部們能有什麼要緊的業務啊?多少年來,各級行政事業單位一直是人浮於事,其實一個單位只要有幾個熟悉業務的幹部存在,就能使這個單位正常地運轉起來。
“讓全縣的縣直機關幹部職工們參加農建工作,不僅僅是爲了加快農建工作的進度,更重要的一層意義,那就是讓咱們的幹部們咋參加農建勞動的過程中,密切幹羣關係。”吳永成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王書記這幾年一直在地直機關工作,可能不太熟悉縣裡面的一些工作情況。這幾年,自從實行了家庭土地承包責任制以來。咱們的幹部們也基本不下鄉了,已經越來越和農村地老百姓們在感情上拉開了距離,我認爲這種傾向發展下去很危險,這就直接導致我們的幹部們遠離羣衆,長此以往,幹羣之間的矛盾就會越來越激化,影響我們各方面工作的正常開展。”
吳永成的這一擔心並不是
理的。
在他前幾天跑縣直機關的時候,有幾位領導幹部對他說,我們經常深入基層。到羣衆中調研,有時還與羣衆同吃、同住、同勞動,但羣衆總與我們不近乎,也不太願意說實話。有情況也不報告,出了事弄得我們還挺被動,真的令人頭疼。
可吳永成認爲,聯繫羣衆、深入羣衆是個老話題。也是個一直沒有得到很好解決的老問題。這裡地關鍵,不是取決於你是否走到了羣衆之中,而是看你與羣衆究竟保持了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根據吳永成前世十幾年的官場經驗,幹羣之間的關係一般來說。大致有三種情況:
一種是“油水關係”。如果把一滴油滴在水上,表面看來油與水是“親密接觸”了,但油是油。水是水。誰也沒有浸潤、滲透到對方中去。而且。不管油地“溫度”多高,也不管你如何加大“油量”。那油終歸是油,水依然是水。
這也好比一些幹部與羣衆的關係,雖然你下到了基層,但像油一樣總是浮在水面上。下基層說是深入羣衆了,但多是隨從人員一大片,坐着車子轉,隔着玻璃看,中午吃頓飯,下午回機關。
如此,心與羣衆想不到一塊,話與羣衆說不到一起,事情也辦不到羣衆的心裡,羣衆自然就拿你當“外人”。你來就來、走就走,你是你、我是我,貌合神離,心神各異。這種“油水關係”正是目前一些幹部脫離羣衆的真實寫照。
第二種是“石水關係”。如果把一塊石頭投入水中,石頭就會撲通一聲沉入水中。似乎石頭深入到水裡了,然而,表面看是沉下去了,但石頭還是石頭,水還是水。有地幹部下基層就是如此,雖然也走到了羣衆中間,甚至與羣衆同吃同住同勞動,但其目的是下來“鍍金”的,對羣衆關心的事,則不聞不問不管。羣衆自然不歡迎這樣地幹部,於是見面繞着走、說話敷衍你,同“水”不同身、同身不同心,你當你的“石頭”,我做我的“水”。
第三種就是“水乳關係”了。如果把一滴奶或一杯奶加入水中,那結果煞是美妙。乳與水交融在一起,或濃或淡,一個顏色;或稠或稀,一個味道;或多或少,一個形態。水中有乳,乳中有水,水乳交融,難分你我。
這也應該是領導幹部深入羣衆、聯繫羣衆地最高境界。能達到這個境界地絕大多數幹部,都是不擺架子、不做樣子,真正深入羣衆,帶着濃厚地感情,與羣衆坐一條板凳,與羣衆想同樣關心的事。羣衆拿這樣地幹部當“自家人”看待,有心裡話願意與這樣的幹部說,有意見敢於向這樣的幹部提,有想法要求不怕對這樣的幹部講,有困難、冤屈,也喜歡對這樣的幹部訴。同呼吸、共命運、心連心,這樣的“水乳關係”體現了我們黨密切聯繫羣衆的根本要求。
但在不少情況下,大部分的幹部們往往達不到第三種境界。甚至於一些地方還出現了幹羣關係極端對立的狀況,出現了整村的羣衆手拿棍棒、與政府派出的公安幹警們對峙的場面。一位高級領導爲此說了一句極爲精彩的話:“說話沒人聽,幹事沒人跟,羣衆拿刀砍,幹部當到這份上,不如跳河算了!”
這樣嚴厲抨擊幹部作風,真是說得痛快、聽着也痛快,這話可以歸入年度最精彩語錄之中。幹羣關係爲何到了這個份上?核心因素在於:幹部與羣衆,在許多地方長期以來,已經“沒有關係”了。
戰爭時期,“魚水情”體現了軍民、幹羣關係;如今,當革命黨轉變爲執政黨,基層的幹部卻與百姓“不搭界”了。當公權力、經濟體和民權益三者“擺不平”時,幹部習慣性站到了“經濟體”一邊,有的甚至與之結成利益共同體,壓根就不把羣衆放在眼裡。如果與百姓發生了關係,那也是“衝突”的關係;而公權力與經濟體結合,一起共穿連襠褲,共同把百姓來對付。那些關乎羣衆利益的事,想讓幹部來調查解決,黃花菜都不知道涼了多少回。
在這樣的情形下,公權力的一般行動方式就可想而知了:爲了維護利益共同體,組成“大部隊”,在“月黑風高”夜,像“鬼子進村”一般,將百姓當成“對手”、“敵人”……
星火爲什麼會燎原,許多人已經忘了這個基本道理了。
吳永成認爲,無論處理什麼事情,協商、博弈、暴力,都能達到終極妥協,但誰願意看到最終選擇的是暴力?動輒動用幾百號官員、警察,去對付善良的老百姓,這絕不會是正常的。一切羣體性事件,其實都不難解碼,更用不着高深的“密碼算法”,問題就在幹羣關係:普通百姓與幹部官員之間,本來應該是選擇與被選擇的關係,可現在的官員並不是百姓“選擇”的,所以他們與百姓沒關係,難以從百姓立場出發爲百姓說話,於是就有那“幹部當到這份上”。
儘管目前八十年代的幹羣關係還不至於像後來十幾年那麼緊張,可也已經出現了不少問題,最起碼由於農民們的生產經營已經有了相當多的自主權,不少基層幹部們也就認爲既然單幹了,那也就不需要爲他們操多少心了,一定程度的疏遠是已經存在了,要照這種速度發展下去,十幾年、二十年過後,歷史還是依舊按照原來的軌跡運行,吳永成不想看到到了那個時候,幹羣關係還是形成“油水關係”、甚至是“水火不相容”。
嶽嵐書記沉思片刻後表態:“嗯,吳縣長的這種工作思路很值得研究、研究,這麼一來,也就是把這個農建中心工作,當成了一項政治性的任務,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來看問題了。通過這麼一來,的確是可以進一步加強、密切幹羣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