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終於到了盡頭,天色漸漸亮了一些。
語琪緩緩睜開雙眸,便看見傅輕寒背對着自己,仍是盤膝坐於牀中央的姿勢。外面的光亮只透了些許進來,屋內仍舊是烏沉沉一片,襯得他的背影甚是寒峻料峭,不知爲何便帶了一絲孤清的意味。
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語琪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半跪着挪到了他身側。
傅輕寒薄薄的眼皮微動了一下,應該是察覺到了她的這番動靜,但不知爲何卻沒有睜開眼睛。
語琪也不在意,左右無事可做,便托起了他搭在膝上的右手,略有些好奇地湊近打量。
傅輕寒的手指原本就極爲修長,此刻血肉盡去,只剩白慘慘的指骨,更是顯得細細長長,尤其是指端,簡直尖得令人心底發寒。
這是一隻已經死去的手,但他的主人卻依舊血j□j備且容顏奪目,多麼奇怪。
語琪的視線在這隻手上停留了片刻,緩緩往上移去,目光在觸及手腕處時微微一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昨日她看到的時候,化爲白骨的部分還只到手腕處的月狀骨那裡,似乎並未延伸到那細長橈骨的前端。
如果這不是她的錯覺的話……語琪的心微微一沉,還未待說些什麼,原本靜靜躺在她掌心的白骨便動了,五根細長得過分的指骨“格拉格拉”地收攏起來,自她手中掙脫開去。
語琪一怔,下意識地擡起頭,對上傅輕寒那幽深晦暗的鳳眸。
不知從何時起,那雙形狀美好的眸子不再如初見時清潤如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看不清晰的深潭,冷冽而黑沉。
語琪沉默半響,略略移開了視線,“……你好些了麼?”
傅輕寒沒有作聲,只是目光微微一動,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往下移了一些,淡淡地看着她左胸心口處,眸光格外平靜,卻不知爲何令人心底一寒。
語琪下意識地垂首斂目,只是頭剛剛低下去,下巴便被他托住了。
他用得是右手,森然冰冷的白骨抵着她溫暖柔軟的皮膚,倒是頗應紅顏白骨這個詞兒。
傅輕寒不知在思索什麼問題,將這個姿勢維持了許久後,才淡淡地開口,“夫人,要怎樣你纔會愛上我?”他的語氣平靜得不帶絲毫情緒,更像是一種不需要回應的低喃自語。
語琪一怔,繼而微微一笑,緩緩掀起眼簾看向他,“你這麼問,是肯定我沒有愛上你?”
傅城主聞言,沉默了許久後忽然輕輕笑了一下,身上的冷冽陰戾氣息褪去了一些,兩人之間原本有些緊繃的氣氛也隨之輕鬆緩和了些許。
語琪被他這一笑笑得莫名其妙,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哪句話出了問題。
然而傅輕寒見她這樣,細長的鳳眸中卻現出了零星的笑意,聲音中甚至帶了點兒溫和的氣息,“在你之前,我有過十位夫人。跟她們相處的經歷足以使我分辨一個女人的真心。”
語琪聽他這樣說,倒沒有顯出慌張的神色,只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心卻是微微一沉。
然而傅輕寒卻並不在意她此刻的想法,只自顧自地繼續道,“林語琪,你是這些年來唯一讓我感到頭疼的女人。”他一邊說着這話,一邊微笑着替她將耳畔碎髮捋了一下,動作很輕,幾乎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她們每一個人都有慾望,有的愛珍寶,有的愛華衣,有的愛權勢……只要滿足她們的慾望,她們最終總會乖乖地將一顆心給我。而你不一樣,你似乎沒有任何慾望,甚至連被愛的慾望都沒有。”
語琪緩緩擡起頭,面無表情地同他對視,黑眸中一片漠然。
傅輕寒脣邊的笑意卻更深三分,他的上身微微前傾,形狀美好的薄脣幾乎捱到了她的耳廓,稍帶冷意的氣息拂在她的頸窩中,“夫人,你知道你跟她們最大的區別是什麼麼?”
“無論虛僞還是真誠,不論冰冷還是溫暖,她們總還有一顆心在胸膛中跳動,但是你沒有……夫人,你沒有心。”
“比起我而言,其實你才更像是一個怪物。”
他的語氣很溫柔,溫柔得像是情人間的喃喃細語,但是他說的每一句話卻都跟溫柔沒有任何干系,它們像是再尖利不過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緩慢而殘忍地紮在她的心口上。
這些年來,再難聽一百倍的話她都聽過,聽得多了,自然會刀槍不入,但是這一次,唯獨這一次,有人揭開了她所有的僞裝,將那個已經對一切都已麻木的她血淋淋地剝了出來,連一塊遮羞布都不給。
他說對了,她其實只是一個怪物,沒有心的怪物。
語琪緩緩垂下頭,忽然感到一陣空曠的冰冷將自己包圍,她艱難地動了動脣,“不是這樣,兩次面臨生死關頭時,都是你拉了我一把,我其實……很感激。”
傅輕寒微微偏了偏頭,顯得有幾分輕佻又有幾分邪氣,他擡手,輕輕撩起她垂落在肩膀上的墨黑長髮,“可是夫人,在我看來,你對死亡的態度比我還淡漠……連死都不畏懼的人,又怎會感到感激?”
語琪沉默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看到她這幅模樣,傅輕寒卻出乎意料地失去了興致,他淡淡地瞥她一眼,自己下了牀,一邊整理着被壓出皺褶的衣袖,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再留你在身邊也沒有任何意義,你若想離開,現在就可以,我不會阻攔。”
語琪怔了怔,緩緩擡起眼來看他。
傅輕寒任她打量,或許是懶得再僞裝情緒的緣故,她能夠看出他眉目之間的些許疲憊厭倦之色。
直到此時此刻才能看出,這個年輕俊美得過分的城主,其實已在時間度過了上百年的漫長歲月。
時間沒有在他的堪稱完美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卻在他的心中刻下了抹不去的劃痕。
其實他們很像,同樣不由自主,同樣不能顯露自己真正的情緒,同樣只能在人前不停地僞裝出溫和的一面,所以……此刻他們其實同樣疲憊,同樣厭倦了這所有的一切。
語琪不禁苦笑了一下,卻沒有起身離開。
他疲憊了可以選擇放棄,她卻不可以。
任務沒有完成,她便不能放鬆,這已經不再是職業道德那麼簡單了,可以說這種習慣已經刻入了肌膚,深入了骨髓,成爲了一種鐫刻在靈魂中的原則性存在。
傅輕寒見她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扯了扯脣角,牽出一個無所謂的笑,然後頭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語琪端坐在牀上,看着他毫不留戀、大步流星地離開的背影,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冰冷的孤寂。
這種孤寂糾纏着他,也不曾放過她。
他們都一樣,身邊的人雖然永遠在走馬燈似得變換,但到了最後,還留在原地的其實只有一個自己。
此時此刻,語琪忽然真正地、發自內心地,對傅輕寒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但是,她早已過了會因一時的情緒變化而衝動行事的階段……這種感情永遠不會影響到她的決斷,只會讓她的僞裝更加真實。
……多麼可悲,她利用別人的真心達成任務的同時,也不得不利用自己的真心。
他說得對,她其實是一個怪物,沒有心的怪物。
……
當夜幕再度降臨的時候,傅輕寒回到了西宮。
側坐在桌前的語琪聽到動靜,微微偏過頭來,懶懶地朝他笑了一下,“你回來了?”
她的側臉掩映在燭光搖曳之中,如同以往一般平靜從容,卻多了一分慵懶愜意,雖然失卻了之前冷美人一般的氣質,卻多了幾分真實。
傅輕寒的腳步頓了一下,視線略帶詫異地滑過她的臉。
最終,他沒有問她爲何不離開,只是自顧自地褪了外衣上了牀。
語琪見他如此,不禁挑了挑眉。
片刻之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起身走到牀前,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給我騰點位置,夫君。”
傅輕寒驀地轉過身來,半撐着身子坐了起來,眉目冷厲地看了她一眼,“容我提醒你,夫人,你對我不再有任何利用價值。而放你一馬,並不代表我不會殺你。”
“你也說了,我並不畏懼死亡。”語琪在牀沿坐下,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移開視線望向窗外,語氣輕描淡寫地道,“這座鬼城已是大半廢墟,街道上都是行走的骷髏。與其在外面遊蕩,不如死在你手下。”
未等傅輕寒說些什麼,語琪便擡手按住了他的脣,“何況你不會下手的,夫君。既然你昨夜下不了手,今晚也不會爲這種小事下殺手。”
傅輕寒皺了皺長眉,拉開她的手,目光瞬間變得凌厲陰沉,“你昨晚醒着?”
語琪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說我是個沒有心的怪物。但我也要告訴你,傅輕寒,你沒有你自以爲的那麼冷漠無情。”
關於白月光和黑牡丹的問題你們竟然提出了第三個選擇……我真是給你們跪了。
還有我忽然想開新文了怎麼辦,不是渣女那個新文,是看了爸爸去哪兒之後實在手癢,想寫一個萌蘿莉和星際指揮官之間的故事。
如果一個來自地球的小蘿莉有着森碟的懂事怪力,有着石頭的爺們豪氣,有着天天的感恩之心,有着湉湉的吃貨性格,有着黑米的父控傾向,那麼當她被一個指揮官收養之後……
臥槽好想寫啊,你們快來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