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影子蹲在碓房窗外,柳仙客發揮着想象:彷彿月正元和楊燕早已擁抱在一起,那長長的方木,那圓圓的石臼,和男女的一樣東西聯繫在一起。他掌握着方向,發出“咚咚”的聲音;她把握着臼口,讓那圓圓的槌子任意在臼底折騰。柳仙客把耳朵聽酸了,心也想痛了,好象朦朦朧朧地看見楊燕飄渺的身影走到眼前,那胸前可愛的小白兔,彷彿也越來越清晰。
直到外面的人打了一個噴嚏,月正元這才慌里慌張從碓屋裡出來跨上紅雲揚長而去。
“族長!族長”月正元喊着回到自己被關的那口屋子,卻發現月氏族長捆在他捆過的地方,不解地問:“誰?誰把您老這樣了?”
“我自己!”
“爲什麼?”
“你跑了我怎麼向望老師交代啊?”
“就爲這點事?”
“我怎麼那麼傻呢?”
“到底怎麼回事?急死人了。”
“正元,你還不知道吧。你被我關在屋子裡的那一天,三個姑娘來到家裡,說是你們特訓班的,來執行一個特殊任務,爲支援前線打鬼子的八路軍籌措糧食,把上等的米舂好。到時候,會有馬車來裝。我就讓管家挨家挨戶下了通知。馬車拉走了百姓籌措的米,我覺得不對勁,派人冒着槍林彈雨衝到渡口向望天楊打聽,八路軍根本不知道交米的事!我對不住鄉親們啊!更對不住八路軍啊!”
“族長,會不會送給友軍了?我去訓練班看看!”
“回來!別忘了你還在閉門思過呢。”
“我回去問一下柳瑋和楊葉鳴!”月正元堅持要走。
“你聽我說。”月氏族長喊住了月正元,說:“我懷疑是楊葉鳴所爲,我去找他,姑娘們說他去聖道嶺了。我又去了聖道嶺,泉村長說,泉龍楊根本沒見一粒糧食,他們村也交了一大馬車。”
“楊葉鳴喜歡沾花惹草不假,不至於做出如此荒唐事!他畢竟是楊柳公的義子,還不至於背叛人民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孩子,你瞭解他多少?” 月氏族長臉上的表情變化得很快,這表現出來他的內心鬥爭是怎樣的激烈。他皺緊眉頭,然後微微地張開口加重語氣地說:
那年北伐戰爭打到了大浴河,我家女人會一些接生的門生,一個女人跑外很不安全,所以我常常陪着一起去。一天晚上,我們被一輛馬車帶到了三聖廟裡。生孩子的是一個外國記者。和我女人一起接生的還有一個女人,兩個女人出出進進的忙活着,我蹲在院子裡,一口接一口的抽着菸捲,臉上絲毫沒有半點喜悅,因爲我早聽說:這個女記者在這裡留宿被一條大花蛇做了。
九個月前的一個傍晚,當夜幕徐徐拉開,老楊樹樹上一雙如電的鷹的眼睛。撲啦啦一聲,鷹像閃電般劃過了黑夜衝向了楊樹樹園的高空,接着那高傲的叫聲從楊樹灣移向河面,大概在河西的古柳樹上頓足了一下,然後又是一聲鳴叫,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子的身影穿過月夜,一個血性的夜晚來臨了!
一隻大花蛇從樹洞裡躥了出來,當它剛躥至樹下的廟子前,忽然刮來一陣風,鷹從天而降。狡猾的蛇先躥到一處鼠穴裡,花蛇躥上了一簇柳樹樹叢裡像一位白衣天使站在那裡,等鷹飛下來的時候,那彈力十足的樹條迅速反彈,鷹忙着去保護自己的眼睛,那隻花蛇早已躥出了柳樹林裡疾跑。
女記者咔嚓拍下了這悲壯激烈的畫面。
鷹在盤旋,這時候,鷹好像斷定坡上野草淺、樹叢稀少,像箭一樣跑下了河,蛇也躥出了草叢像一條火焰迅猛駛進河心,女記者抱着相機迅速衝了下去。那蛇非同一般,在河面上如同平地,上有雄鷹,後有女人,花蛇躥出河面,鑽進了蘆葦蕩,女記者跟了進去。
鷹等了一會兒不見花蛇的影子飛走了,那女記者安然無恙地上了岸……
大約只過了一個多小時,就聽見我女人尖着嗓子喊了一聲:“親孃呀!”緊接着又是幾聲東西摔碎的聲音。我趕緊的跑進屋,見女記者癟着肚子,躺在塌上好像因驚嚇致死。一個女人婆有一個趴在炕沿上,看樣子是暈了過去;我的女人也嚇得渾身篩糠,哆哩哆嗦的望着塌下邊的血盆子。我擡頭看去,那小男孩竟然被一條帶着血絲的花蛇纏着。
正在我和女人嚇得大氣不敢喘的時候,塌下突然爬出一條大花蛇救走了蛇孩和小花蛇。
消息傳出,楊柳泉鎮頓時就炸了營。有的說女記者進三聖廟衝撞了蛇仙;有的說,也有說女記者本來就是個蛇精,修煉到了歲數便產下了後代。還有的在城市混過幾年,自認爲見多識廣,胡說這種情況城裡頭也有叫“返祖現象”。“這麼說,女記者生下的花蛇與古楊樹洞的那個蛇孩有關!”月正元說。
月氏族長笑道:“蛇和小男孩都是我親眼所見。端午節是蛇的忌日,降服它是最好的機會。我決定用湯圓制它。”
鷹在樹林上空盤旋,花蛇轉了幾座墳塋,不小心到了沒有樹木遮蓋着的一座,那鷹一雙利爪衝來,花蛇用前爪抓着彈力的樹條準備放弓,鷹突然轉身向月氏族長身邊落下,“快把湯圓給它!”鷹匆忙吞了兩個湯圓,又展翅高飛,轉回到柳樹林。
花蛇在墳間逃命,最後還是覺得老楊樹安全,虛跑了幾圈鑽進老樹洞。一個英俊男孩正望着它笑,它不想讓男孩被鷹救走,它向男孩竄去似乎想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好男孩。
鷹叫了一聲,迅速滑翔到古楊樹梢,等花蛇躥上樹叢向它示威,鷹突然抖動翅膀,花蛇想躲過再次鑽進樹洞裡,而鷹吞出的湯圓像子彈從天上射來,粘住了花蛇的眼睛!
月氏族長等人跑了過去,那花蛇在一瞬間消失了,只有那隻雄鷹在樹頂上盤旋,那個依賴樹葉護着小東東的男孩呀呀地站在那兒,手裡揮動着一根木棍,像是和大家示威。
救人一命生造十級浮屠, 泉村長過來說,蛇,小龍也。被小龍纏身而生,大貴也。楊府大院的二姨太信以爲真就收他做了養子。
小男孩聰慧極致,當天還咿呀地不知說了什麼,第二天就能說聽懂的話了。
老百姓喜歡虛構一些神話和通話,他們的表達能力簡直超過文學家。這些故事摻雜着許許多多迷信的色彩。隨着社會的發展和進步,終有被漸漸剔除糟粕的一天。
“關於楊葉鳴的出世,在沒有考察明白之前,我還是堅持是誰丟棄了這個孩子,而非那位女記者的兒子,更不是什麼蛇妖!”月正元仰望着古樹,自然對古樹升起敬仰的心情,普普通通的一棵望天楊,燒不盡,砍不倒,劈不斷,蘊藏着無窮的力量;它們的枝,虯曲龍伸,像一隻強勁的大手,抓着一把綠葉,拋向高空;它們的葉,綠中隱透着深沉,好像籠上了神秘的面紗。
“正元!還記得小時候我對你們講過的《狼外婆》的故事嗎?”月正元聽月氏族長在喊他。
月正元擡頭望着月氏族長說:“狼總有露出尾巴的時候。都是不聽望隊長的話,我們才差點被狼吃了。近來發生這麼多的事,我怎麼去見望隊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