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達有種感覺,這貓臉男孩像是剛剛學會說話的樣子,因此在語言的運用上,還不純熟。
“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周達平心靜氣。
男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的軀體:“我……是……死人……”
一陣涼風吹過來,周達又打了一個寒噤,只見那少年的眼眶緩緩地拉耷下來,從裡頭露出一個血窟窿和白森森的骨頭來。可到了這個時候,周達反而不怕了,他微微一笑道:“看來,你是一隻貓,借了一具屍骨還魂了……只是你現在還搞不清楚這一切罷了。”
周達一字一頓地說出來,那男孩的臉上卻連一絲肉都掛不住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對……我是……借屍還魂……”
在和周達交流了幾句之後,這男孩說話的語速,很明顯增快了,看得出來,他確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腳輕輕一踩,就像是靈活的貓科動物一樣, 跳到了一旁的木頭橫樑上,他四肢着地,用幽幽的瞳仁盯着周達:“我知道,你是活人……活人的血好吃。”
“你現在應該不想吃人吧?”周達嚥了咽口水:“如果想吃人的話,也犯不着和我說話了不是?”
男孩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身體:“人……是不吃人的。”
他的表達有些晦澀難懂,周達指了指外頭道:“你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死得麼?”
“他們……自殺……”男孩仰起頭,望着上面黑洞洞的洞口:“我沒有辦法出去,他們已經在那裡待了很久了……”
周達越來越覺得這貓臉男孩有意思了,笑眯眯道:“不然,我把你帶出去吧,外頭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不要!”貓臉男孩一下子避開了周達的目光:“人會死,我也會腐朽,只有在這裡,我纔不會有事!”
男孩突然探出前肢,只見一隻手的小指,竟然已經變成了白骨:“我試過……這根手指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裡頭包藏着十分複雜的情緒。良久,男孩又從橫樑上跳了下來,貓的魂魄給了他非常輕盈的身體,穩穩地落在地上之後,聲音也沒有那麼彆扭了:“好了,你們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看一樣東西。”
“等等……你爲什麼要說我們……我不是隻有一個人麼?”周達感覺自己的背後,又出了不少冷汗,就在這時,他感覺自己的脖子上一涼,這種涼意,是過去從未存在過的。
貓臉男孩露出了十分詭異的笑意:“難道你不知道,那個東西,就跟在你身後麼?”
周達的腦袋轟了一下,按理說,他絕對不可能這麼不敏感,可是現在,聽這貓臉男孩所說,自己恐怕真的要面對十分可怕的現實了,那就是還有人在這兒。
“老畢,他說得不會是你吧……”周達只好憑藉和老畢說話的手段,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大逼崽子,你以爲我是什麼人,我會被只貓的魂魄看到?”老畢冷笑一聲:“你後頭的那東西,也算不上什麼鬼怪,只是一個小魂魄罷了,只不過她已經沒有軀體了,是個小童女。”
周達驀地回過頭,只見一道影子閃現而過,但他已經捕捉到了那小小的殘影,周達突然捏了一個指訣,看起來十分兇狠:“你再不出來,我可要用定靈指,將你打個魂飛魄散!”
“啊……”一個十分童稚的聲音響起來:“不要殺我!”
一個漂浮在空中的小姑娘一下子飛到了周達的面前:“求求你,我不是壞人,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別這麼緊張,我沒想把你怎麼樣。”周達微微一笑,收回了手指:“你是什麼人,也是這裡活祭的人?”
他有些疑慮地看着這個小姑娘,小姑娘害怕得縮了縮手:“我……不知道什麼是活祭……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這副樣子了。”
“她什麼都不知道,你別盤問她了……”貓臉男孩轉過身:“只有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緩緩往前方走着,他穿過艙房,走到了甲板下方,只見那裡竟然還有無數具腫脹的屍體,身上覆滿了蛆蟲,看這樣子,只要再這麼發展下去,這些屍體,也會變成外頭的怪物。最後的結果,恐怕不會太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周達怔愣了片刻,終於開口了:“這些人,就是被活祭了的人麼?”
“我們本來是要到那邊的瀛洲島上的,但行百里者半於九十……就差這麼一點點,我們全部沉沒了,但沒想到,這海里有古怪,我們就在這裡活了二十年,逐漸地,所有人越來越變得不像是人,更像是棲居於海底的怪物,後來我才明白,從我們沉沒到海底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已經變成了活屍……可以長大,但沒有心跳,沒有記憶,只有作爲屍體的貪婪……想吃東西……”
貓臉男孩緩緩說着:“我之所以能夠有這樣的記憶,便是因爲那隻貓的記憶,融入我的記憶之中,這隻貓,是我養的,所以我還能夠記得,我比較幸運, 船撞下來的時候,我和她,不小心撞上了礁石,一起死了,但她沒有那麼幸運,只剩下了魂魄,而我還保持着記憶……”
“這些活屍已經甦醒了多少年了?”周達更關心的是這個問題,他只想知道,想要解決現在的問題,便只能先確定,到底有多少活屍。
“共有三百童男,三百童女,還有那個人……”貓臉男孩臉上露出了怯懦之意:“如果能夠離開這個地方,我就會離開這裡了, 但是,有那個人的存在……我不能走,我必須留在這裡……”
“那也就是說,除了你們兩個人,那就是隻有五百九十八具活屍……那人究竟是誰?”
周達突然一下子反應過來:“看來,我們最需要的,便是直接誅殺那人,這樣就可以解放你們……”
“不行!”貓臉男孩一下子便拒絕了:“如果誅殺那人,活屍只會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