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信王這幾日都在太廟祈福,謀劃刺殺聖駕一事實在……”
張鶴鳴拱手回道。
“喲呵,這麼說,是盧象升污衊信王了?盧愛卿你……”
朱由校目光一沉。
“皇上明鑑!臣之推測,都是根據現有證據,並無任何詆譭!”
盧象升挺身朗聲,絲毫不懼。
“這……”
張鶴鳴爲官多年,看到朱由校那眼神,意識到事情不對,也不再說話,彎腰低頭。
“朕問你……”
朱由校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勾勾手指,死士立刻跪爬到了他面前。
“皇上請說。”
“你可知,指使你們刺殺我的,到底是誰?”
“罪人……知道!”
死士幾個字,把在場不少官員嚇得身子一激靈。
不少官員意識到,一旦死士說出這這真正謀劃刺殺朱由校的幕後真兇,必然又將在朝堂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那還不說?”
朱由校聲音發冷。
“是!”死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連續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擡頭道。“皇上,小人之所以知道是哪些人在策劃刺殺,其實也是小人無意中從上峰那聽來的。”
“不過。”
“要說最大真兇,其實……正是當今聖上您的弟弟,信王殿下朱由檢啊!”
說完。
死士跪伏,五體投地。
此話一出。
“啊?”
“信王!”
“這怎麼可能?”
“皇室相戮,驚天啊!”
……
官員們驚訝的議論着。
幾個人身子抖動,站不住腳可,直接癱軟在地。
李康妃客氏等人的臉色極其難看,就連那些侍衛的手也跟着一顫,偷偷互相看了一眼,難以置信。
這時。
羽林衛統領徐釗咬了咬牙,緊緊握着劍柄,他看着朱由校的背影,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名死士。
“大膽!”
徐釗立刻上前,一聲呵斥,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朱由校更是眯着眼睛意味深長的看着他,嘴角一斜。
“你……”
死士立刻擡起頭來。
“你這傢伙竟敢瞎說?信王乃是當今皇上的弟弟,他怎麼可能做出此等違背綱常,大逆不道之事?你死到臨頭胡亂攀咬,如果不說真話,我替天行道,先斬了你!”
嘩啦!
徐釗從腰間拔出一半長劍!
死士嚥了一口口水,卻又偷偷打量了一下朱由校,見他面無表情,眼睛滴溜溜一轉。
人被逼到極處時,往往產生急智,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死士正是如此!
“這位將軍!”死士咬着牙跪着,瞪向了徐釗。“這是什麼話?小人做下此等事,早就知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人不是真知內情,又怎麼會準確說出這麼多的官吏,甚至是信王呢?”
“你……”
徐釗一愣。
他幫信王說話是有原因的。
他雖然和張嫣有些親戚關係,之前魏忠賢發難時,也站在了朱由校這邊。
可是。
從他內心裡來講,更看好信王。
由於是宮廷侍衛統領和衛士長,他比外人更清楚朱由校之前當皇帝當得有多麼的糊塗。
信王作爲朱由校弟弟,素有賢名,徐釗就曾因爲拒絕魏忠賢招攬而陷入絕境,正是信王從中斡旋,救他一命。
徐釗心懷感激。
他自然不相信信王會是謀劃刺殺朱由校的最大黑手了,這種說法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張嫣張張嘴原本想要說些什麼,可看了看朱由校,還是搖了搖頭,一動不動。
“徐統領,你很激動啊。”
朱由校聲音乾冷。
“皇上。屬下……”
徐釗意識到失態,忙將劍收回劍鞘,身子一顫,彎腰拱手。
“你平日跟信王很熟嗎?”
朱由校冷冷問道。
“不,不熟……屬下只是覺得是此人在胡亂指認霍亂朝政……”
徐釗聲音很低,甚至能聽到聲音中的顫抖,他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懊惱剛纔的衝動。
跪在地上的那名死士嘴角微微一斜,露出得意神色,輕哼一聲。
朱由校將手一甩:“徐釗,你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別以爲你有護駕之功,就任意妄爲!朝政之事是你一個侍衛統領該干預的嗎?就算要溯本清源,用得着你一個衛士長嗎?”
“屬下……知錯!”
徐釗閉上眼,單跪在地。
張嫣看到,忙上前拉住了朱由校的手,柔聲道:“君上,他一時糊塗,還請原諒他吧!信王平日和不少人都結交,經常進宮看望您,自然和徐釗等人多少認識一些!難免會在他面前虛以爲蛇一番,讓徐統領誤判其本性……”
“但我相信,他本身絕對沒有惡意,還請君上千萬不要責怪他!臣妾覺得,他也是認爲信王策劃刺殺太過誇張,所以才……君上,等回去後,臣妾一定讓小妹好好說說他……”
“好了,嫣兒你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也不會跟他計較。”
朱由校直接無視了徐釗,向前邁了幾步,看向衆人。
他雙手背在身後,聲音洪亮:“刺殺朕的最大黑手是誰?是不是信王?自有錦衣衛和東廠調查,朕不會憑藉一個刺客的一家之言就此定罪。不過,哼!信王這一兩年來也的確太沒有樣子了!”
他這麼一說,底下衆位官員更不敢說話了,一個二個將頭低了下來。
李康妃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客氏拉住了。
站在她們身後的周玉鳳,秀眉微蹙,沒搞懂朱由校到底要幹什麼。
“我這個弟弟呀……仗着朕放縱,這兩年過得安逸得很呢!一介王爺,年紀小,不好好讀書,東來西去,呼朋喚友,像個什麼樣子,現在還和行刺這樣的事牽連,簡直帶壞皇室子弟!”
“王承恩!”
他忽然提高音調。
“奴婢在。”
手裡拿着浮塵的近身太監王承恩一直沒說話,聽到朱由校呼喚,忙上前恭恭敬敬地低下了頭。
“替朕擬旨……”
朱由校目光森然。
“奴婢記着,請皇上說。”
王承恩從袖袋裡掏出個小本,拿出碳筆準備記載。
“信王朱由檢,年輕放浪,身爲親王,卻無絲毫親王沉靜端莊之氣!結朋交友,有結黨營私之嫌!另有朝臣上奏,信王與魏閹有勾連,爲示懲戒,特褫奪其信親王尊銜,降爲信侯,責令其繼續太廟閉門自思!”
“就這樣吧。”
“唉……”
朱由校擺了擺手,掩面故作憂傷地長嘆一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王承恩點頭,準備退帳擬旨。
不過。
他還沒來得及走,不少官員卻驚呼連連。
李康妃狠狠的瞪了一眼拉着自己的客氏,走上前,朝着臺階上的朱由校大聲道:“皇上,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就因爲一個刺客的胡言亂語,一個從四品官員的推測,你就要褫奪他親王頭銜嗎?簡直荒謬至極!”
話一出。
臺階上下,一陣倒吸涼氣聲,緊接着鴉雀無聲。
朱由校反倒笑了,朝王承恩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給他搬來了一張椅子。
他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好笑道:“康妃,你管得還挺寬!信王是否有罪,我自有定論。至於他是信王,還是信侯,也是由朕來決定的,你替他委屈什麼?”
“皇上啊,不是委屈。”
康妃上前一步。
“那好啊,朕洗耳恭聽,你想幫信侯說點什麼情?”
朱由校似笑非笑,揉揉耳朵,身子一側,手撐着下巴,直視着她。
康妃嚥了口口水,氣勢一弱,看着他的眼神競第一次生出畏懼之心,可此時,她不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