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請罪!”
忽的。
原本還躺在朱由校身邊的張嫣爬下牀,光溜溜跪在了他面前。
“呃……”
“你咋啦?”
朱由校忙從牀上走了下去,一把將張嫣扶起。
“君上,臣妾欺瞞了您。”
她低着頭羞愧道,身子緊緊貼着朱由校的胸膛。
“何事呀?”
他問道。
“君上,臣妾出身平民,入宮七年,每一天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後宮中,瑣事繁雜蜿蜒,步步危機,比宮外更甚。稍不留神,就會被人所害,就如……咱們的孩兒。因此,這些年來,臣妾不得不討好康妃娘娘等人,而這些消息內情就是臣妾從她們那裡所得,更由侍女爾晴宮內外多番探求得知!”
“就這?”
朱由校無奈一笑。
張嫣慢慢擡頭看着他,眼含淚光:“君上,您……是不是覺得臣妾不再是那個心思純潔的女子了?也如其他後宮婦人一般,爾虞我詐,虛與委蛇?”
“傻!該打!”
啪!
朱由校卻在張嫣腰下高起位置一拍,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呀!”
張嫣身軀一縮,嬌嗔一聲。
“唉。”
“嫣兒,朕對不起你啊!”
良久。
朱由校沉聲一句。
“君上,您這是……”
張嫣很不解。
朱由校在她耳邊柔聲道:“嫣兒,朕以前雖沒接觸過後宮事務,但也知道這後宮爭鬥極爲兇險!對不起,朕晚來這麼多年,讓你在後宮受苦了!”
“君上……”
張嫣身子一顫,眼睛剎那間就紅了。
朱由校繼續道:“封建皇宮裡的道道多了去了,一個紫禁城,愣把幾千上萬人一輩子都困在了裡面!所服務的不過就一皇帝,事實上,朕要的了這麼多人嗎?”
“朕喜歡女人,也花心,但也用不了後宮六院如此多的嬪妃宮女啊!我兩是夫妻,就應該同枝連心,你的經歷讓朕心疼!朕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嫣兒吃這樣的苦了!”
“不過。”
“有件事,就要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了。”
朱由校鬆開手,抓着她雙肩,認真道。
只是。
當張嫣擡起頭,眼角淚水再也止不住的嘩啦嘩啦流了下去。
“嗚嗚……”
張嫣強忍着哭聲。
“傻女人,想哭就哭吧!這是咱的家,難道連哭都要忍着嗎?”
朱由校安慰道。
“家?君上……哇哇哇……”
張嫣一聽,哭聲大了起來,幾乎是想將從十五歲嫁入皇宮以來,七年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朱由校默默地將她抱在懷裡,坐在了牀邊。
過了一會兒。
張嫣哭得差不多了,雖然眼睛還紅紅的,但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卻前所未有的好,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變得更加澄澈了。
“君上,謝謝您,臣妾還從來沒有這麼放肆哭過呢!”
張嫣一臉感激。
“好些了嗎?”
朱由校擦了擦她的眼角。
“嗯,好多了。”
張嫣乖巧的將頭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嫣兒,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吧!我們應該看向未來。不過,說起後宮,朕想做的就是削減人員了!”
朱由校認真道。
“削減,人員?”
張嫣一愣。
“是。”朱由校深吸一口氣,盤算一陣後說道。“你看,後宮說白了,不過就是咱們夫妻兩個的家,當然,還有一些其他嬪妃。不過真正朕能見得上面的也就那幾十號人,除此之外,其他那幾千上萬號人豈不是巨大浪費?據朕所知,光是皇宮,每年耗費就在五十萬兩以上,就這……還只是明面上的呢。”
“加上各種明賞賜用度,一年下來整個禁宮至少就得消耗一百萬兩!百萬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現在普通老百姓一家正常一年能賺的銀兩,也不過一二十兩!百萬兩,這麼多錢得夠多少老百姓好好活着呀!”
朱由校感慨道。
沒錯。
他是很享受這種成爲帝王一言九鼎的感覺。
但是。
作爲成長在新華夏紅旗下的好公民,適當節儉也是很重要的。
張嫣聽完,愣了好一會兒,隨後才說到:“可是……君上,這年年似乎都是如此呀!這一百多萬兩,倒也都在正常用度之間!如果一下削減,未免對於其他人來講太過突然了吧?再說了,您爲什麼會突然想到這件事呀?”
“想聽朕心裡話?”
朱由校面露苦笑。
“當然。”
張燕點點頭。
“沒錢。”
朱由校攤了攤手。
“……”
張嫣嘴角微微抽搐。
朱由校深吸一口氣,給張嫣算了一筆賬:“這些天雖然朕身邊事情不少,似乎沒有心思去關心這錢糧方面的事,可所接觸到的每一件事,都跟錢有關!”
“安撫賞賜要錢,訓練新軍要錢,賑災安民要錢,平定遼東女真也要錢!”
“大明這些年,每年大概一千多萬兩的稅銀進賬,可這一千多萬輛鋪在這億兆人口廣大國土上,落在每人身上又能有多少錢呢?最後,真正能進朕口袋裡的就更少了!”
“可是,這天下都是君上您的……”
張嫣眼睛一睜。
“屁話!”朱由校翻了個白眼。“若說這天下都是朕的,那朕就可以不管那些老百姓,把所有稅銀全部放到自己口袋嗎?你信不信,朕真這樣做,一毛不拔,不消一年,只怕從農民工匠士兵到士紳官員宗室……都得把朕送上斷頭臺!”
“啊!”
張嫣大驚。
朱由校抱着她,輕輕拍了拍她肩膀:“所以呀,開源節流……咱第一步先從節流開始!至少要從朕身邊做起。接下來的日子呢,你帶着人在宮中好好統計統計,看看哪些人想要離開宮廷。想走的,朕會給他們一筆銀子,讓他們好好在外謀生。”
“至於那些不想走的呢,就留下來養着繼續做事,沒辦法,畢竟當初其中有些人可是把一輩子命根子都給斷了才進來的,總不能這個時候把別人趕出去吧?”
“不過,在接下來的宮廷招新中,就要大幅度削減新入人員了。具體維持這座禁宮需要多少人,朕相信,嫣兒你一定能得出一個結果的。”
朱由校的眼神很真誠,顯然把這當做一件大事,交到了張嫣手裡。
她深吸一口氣,微微向後一傾,仔仔細細的看向了朱由校,忍不住搖了搖頭。
“你是誰?”
忽然。
張嫣一問。
“……”
朱由校整個人頓時就是一僵。
過了一會兒,他撓了撓頭,揉了揉張嫣的臉頰,尷尬笑道,:“你這女人……瞎說啥呢?朕能是誰?朕當然是大明皇帝,朱由校了!”
“君上,臣妾很疑惑,自從您病好,整個人性情大變,您覺得讓這麼多人住在禁宮是一種浪費,但一年前,您還認爲宮裡不夠熱鬧呢,想再多招一千宮女 呢……”
張嫣喃喃道。
朱由校立即反應過來,一笑:“這有什麼?人總是會變的!就好比朕現在對木藝沒啥興趣了,更喜歡設計兵器,想把大明治理好,讓你成爲這世界上最尊貴最自豪的女人!”
說着。
他的嘴脣在張嫣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一雙眼睛滿含柔情。
鐵腕而不失柔情……
張嫣心思一蕩,目眩神離!
她似乎明白了。
君上這就是古人所說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