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這麼說?”蘇銳明顯有點意外:“我現在還沒想對白家動手啊。”
“你會想的。”蘇熾煙看着他的眼睛:“不過,爸爸說,他不想讓白家三叔在彌留之際看到白家轟然倒下……”
“彌留之際?”蘇銳的眉頭輕輕皺了皺:“他的身體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了嗎?”
“會給人一種這樣的感覺,當然,這也只是爸爸他的預測。”蘇熾煙搖了搖頭:“其實,這很不像他。”
對,這種憐憫的做法,真的很不像蘇無限的行事風格。
他以前若是選擇動手,都是要多直接就有多直接,要多狠辣就有多狠辣,根本不會在意對手的感受,但是,現在,白克清的身體已經差到了這種程度,他卻建議蘇銳暫時停手……能做出這個決定,就意味着蘇無限已經動了悲憫之心了。
也許,他對白克清一直都有惺惺相惜之意,此刻,臨近對方的人生終局,所以心開始變軟了。
蘇銳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因爲,在他看來,自家大哥既然這麼說,那麼就說明,白家可能已經做了觸動自己逆鱗的事情了。
“我會根據局勢判斷的。”蘇銳說道。
蘇熾煙似乎也猜到了蘇銳會給出這樣的反應,事實上,在這件事情上,蘇熾煙是站在蘇銳這邊的——她並不希望蘇銳的想法受到任何人的左右,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猶如潑出去的水,可是,蘇熾煙這都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已經往外拐成這樣了,也不知道蘇無限在看到之後,究竟會作何感想。
“那待會兒咱們細聊。”蘇熾煙輕輕地拍了一下蘇銳的手。
對方的目光投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眼。
這一刻,蘇熾煙似乎是有點不太好意思,竟然罕見地挪開了目光。
嗯,其實,在和蘇家結束了表面上的收養關係之後,她和蘇銳之間其實已經沒有了任何倫理方面的阻礙了。
只要往前跨上一大步,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蘇銳也輕輕地拍了蘇熾煙的手腕一下,隨後輕聲說道:“最近很辛苦吧?”
蘇熾煙搖了搖頭,輕輕地笑了一下:“其實還好,沒有你辛苦。”
其實,話雖這樣講,可是,蘇無限最近已經基本上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蘇熾煙來處理,那繁重的事務和龐大的關係網,如果能夠經營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蘇熾煙說得是輕描淡寫,可是,她所承受的壓力,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蘇銳在她的臉上身上掃了一下,不禁有些心疼地說道:“都累瘦了。”
蘇熾煙一看蘇銳的眼神,就知道他在調侃些什麼,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沒瘦呢。”
“那有時間就證明一下。”
蘇銳說着,率先走上了樓梯。
蘇熾煙的眸光如水,似乎要滴出來。
唉,本來明顯有些悲傷難過的氣氛,都被蘇銳給打破了。
不過,蘇熾煙也能看出來,後者是故意而爲之的,其實,這個傢伙表面上看起來總是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細膩如發,會用看似不經意的話語,改變很多人的情緒。
…………
到了樓上,走廊的盡頭就是白克清所住的病房,幾個醫生剛剛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個皆是面色凝重。
很顯然,目前這一間醫院的最重要任務,就是救治白克清。
這種時候,自然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延續白克清的生命。
但是,白克清本人想不想被延續下去,或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蔣曉溪正送這幾個醫生走出來,看到蘇銳和蘇熾煙並肩走來,眸光微微一滯。
隨後,她迎上來,說道:“三叔這會兒精神狀態還可以,你們去看看吧。”
她也沒有和蘇銳表現得和蘇銳太過親近,不過,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蔣曉溪的目光劃過蘇銳的臉,和他有了一個非常隱蔽的對視。
那一刻,蘇銳看到了蔣曉溪眼光裡的複雜。
有疲憊,有無奈,有強撐,也有……想念。
然而,蔣曉溪知道,自己選擇這條路,終究會面對無數的辛苦和艱險,但她還是很明顯地義無反顧。
蘇銳對蔣曉溪點了點頭,也跟着蘇熾煙進入了病房。
當和蘇銳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蔣曉溪眼眸裡的想念之意,已經要化成水而滿溢出來了。
不過,她這樣的眼光,並沒有被任何人看到,就連蘇銳都沒有察覺到。
因爲,蘇銳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在了白克清的身上了。
此時的白家三叔,看起來比當初的蘇意還要瘦削的多,面色蒼白,顯得顴骨更加突出了些。
甚至,連白克清平日裡的有力眼神,此刻都顯得滿是疲憊。
最近一段時間,白克清一直在醫院,頭髮也沒染,大部分都是處於花白狀態,和他平日裡的幹練模樣大相徑庭。
在白克清的手背上,還打着吊針,旁邊的櫃子上放着顯示各項生命體徵的儀器,而在牀下,還掛着導尿袋。
此刻,白克清這樣子,看起來真的讓人很感慨,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或許很多人都認爲,他已經不可能再重回巔峰了。
辛苦大半生,所圖爲何?真的是一件讓人很值得深思的事情。
“三叔。”蘇銳不禁輕輕喊了一聲。
白克清笑了笑:“都說了,喊三哥。”
“三叔,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即便白克清這麼說,蘇銳還是沒改口,明顯他覺得喊“三叔”要更順口一些,也不知道他這樣稱呼,順勢矮了一輩的蘇無限會不會同意。
“其實是有點虛弱,但是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沒事了。”白克清也不知道是真樂觀還是假樂觀,他笑了笑,說道:“曉溪,來幫我把牀給搖起來。”
蔣曉溪默默地走過來,開始搖牀了。
“曉溪這孩子真的挺好的,可惜秦川不懂得珍惜。”白克清說的第一句話,就讓蔣曉溪的手輕輕一顫。
原來,她和白秦川的貌合神離,瞞得過白家的絕大部分人,卻沒有瞞過重病期間的白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