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家身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氣質,後來李虎總結,那是歲月、實力塑造起來的威嚴。
這種威嚴,和葉玉林身上的那種官威不同,這來自於行業權威。他站在那裡,就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山。
所有人都屏息、住嘴,齊齊望着他。看着他,從門外進來,揹着手,一行行的巡視,就像將軍在檢閱士兵。
美食家看的都是食材,對於那些華麗或者不華麗的炊具,他絲毫不介意。
“剛纔是誰說的,看不起食材就不配當廚師?”美食家緩緩問道。
除了馬本才他們,其他人都齊刷刷指着李虎,尤其是那個大胖子主廚,指着李虎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美食家轉向李虎,盯着他看了足有二三十秒。這二三十秒,是純粹的安靜時間,大家都屏住呼吸,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你是農民。”美食家道。
李虎點頭:“地道的小農民,種點蔬菜水果。”
“讓我來猜猜,這裡哪些是你的產品。”美食家掃了一眼臺子上的食材,最後指着馬本才他們的食材道,“這些吧?”
李虎愕然,這都能猜得準?他點點頭:“的確是。”
“很好。”美食家道,他看了李虎兩眼,揹着手走出去了,走到門口又回頭,嚴厲地對那些廚師說,“你們不要再吵架了,有能耐展現在菜品上。沒有良好的情緒和自律能力,是成不了一個偉大廚師的。”
說完他便離開了,李虎卻對這個人充滿了好奇。經美食家這麼一摻合,兩邊居然真的就不再吵鬧了,大家各退一步,但明顯都卯足了勁兒要拼一把。硝煙以另一種形式,繼續瀰漫着。
“那個美食家,他到底是什麼人啊?”李虎問馬本才。
馬本才立刻用一種很崇拜的眼神和口吻,對李虎道:“這個人,簡直就是飲食界的天才,有一條完美的舌頭,幾乎能品嚐出所有的滋味。被他評點過的店,哪怕是批評,第二天一準客滿。”
“這麼神奇。”李虎咋舌,不過,看那美食家的氣色,似乎不太對勁的樣子。
大家忙碌準備着,李虎也就不好再打攪他們,自己溜達着出去了。
因爲有貴賓邀請卡,所以在這棟建築物裡,李虎可以隨意走動。地下一層是美食街,一樓是展廳,二樓是這一次比賽的主要場所,三樓則是休息室。
李虎本來要找雲舒玉,可再三樓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她的蹤影。忽然覺得肚子不舒服,便跑去廁所蹲坑。
正進行間,隔壁沖水,有人走出來。這本也沒什麼,兩者各不相干,本就是公廁。關鍵是,走出來這人,在打電話。
“什麼?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我都跟你們說了,無論花多大的代價,都要給我治好!”
“沒有味覺,我要怎樣工作?好了,你們不要再說了!”
啪嚓!
手機給摔地上,那人的情緒顯然很激動。而且,李虎聽出來了,那不是別人,正是美食家。
李虎嚇一跳,地上那手機他曾在劉志才那裡看到過,據說要十幾萬,就這麼摔了?這美食家,看來還真是賺了不少錢呢。
更關鍵的不是這個,而是美食家失去了味覺?一個失去味覺的美食家,和失去武器的戰士有什麼區別?那他今天來這裡的意義又是什麼?
想到這裡,李虎禁不住有點同情他,可私下裡又覺得,這傢伙脾氣也未免太暴躁了點。
完事兒、沖水,李虎出來洗手,美食家詫異的看着他:“你一直在裡面?”
“昂。”李虎點頭。
“你都聽到了?”美食家都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了,李虎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要殺人滅口呢?
“是。”李虎再點頭。
美食家怒,衝過去一把揪住李虎的衣領:“你都聽到什麼了?”
“鬆手。”李虎掰開美食家的手,雖然這傢伙盛怒之下力氣不小,可是和李虎比起來差得遠,“我說了,聽到了,你說的每一個字。”
美食家一臉頹喪,如遭雷擊,鬆手之後,踉蹌着倒退兩步,靠着牆壁蹲下來,抱頭不語。
李虎嘆了口氣,剛纔他和美食家接觸的時候,發現這人體內淤積了太多的溼熱。溼熱在中醫上是爲毒,他雙目赤紅,明顯精神上壓力極大。兩者煎熬,不得病纔怪。
話說,李虎這段時間越來越開竅,從古井中吸收的那些知識,現在已經能夠比較全面的理解和運用了。他已經不單單是依靠五行石來種田,現在更是對田地山川,農林牧副,有了自己的獨到見解。
所以,他看出美食家的癥結所在,心中對其頗爲同情。
“呵呵…… ”美食家抱頭,慘笑一聲,“好吧,你去爆料,去跟那些媒體說,就說周燦已經沒有味覺了,他們一定會給你很多錢,很多爆料費。”
李虎撇嘴:“我爲什麼要那樣做?”
“至少有幾千塊的錢可以拿啊,這些錢,你要種多少田才能賺到?”周燦擡起頭,雙目赤紅盯着李虎。
李虎道:“我又不缺錢,再說了,就算缺錢,區區幾千塊也幫不到我什麼。”
周燦愣了一下:“你想要多少錢?”
李虎一頭黑線,這傢伙以爲自己在勒索呢?他搖頭:“我想要的錢太多了,幾千萬,幾億……他們誰給得起?”
周燦臉色刷白:“你獅子大開口!”
“你急啥啊,我只是隨口說說。”李虎洗了手,離開洗手間。
周燦失魂落魄,等他走了才狠狠捶打自己的腦袋:“爲什麼不拉住他?爲什麼不給他點錢呢?封不住他的嘴,今天你的事業也就到頭了!”
李虎當然沒有周燦想的那麼齷齪,他出去之後,恰好碰到從隔壁女廁出來的雲舒玉。
“雲姐,我找你好久。”李虎道。
雲舒玉還沉浸在之前辦公室內的事,她看到李虎就臉紅,努力作出冷若冰霜的樣子:“找我幹嘛?”
“我找不到咱們的休息室,累了想休息一
會。”李虎道,他在雲舒玉面前,竟然有點心虛的感覺,搞什麼啊,明明是她主動的。
“走吧。”雲舒玉踩着高跟鞋在前面帶路,兩人來到屬於陶然居的休息室。
坐定之後,李虎忍不住問:“那個周燦,他很厲害麼?”雖然馬本纔跟他說過美食家很厲害,但究竟厲害到怎樣的程度,馬本才也說不準。
“是個天才,很傳奇的一個人。”說起這些話題,雲舒玉的心結逐漸打開,跟李虎仔細地說起自己所瞭解的美食家,“也是農村娃出身,十幾歲就輟學去打工,從幫廚開始,一步步成爲大廚。因爲對食材吃的很透,加上味覺的天賦,再有他自己的努力打拼學習,才成就了今天的美食家。”
“哦。”李虎點頭。
“怎麼,你對他那麼好奇,難道也想做美食家?”雲舒玉道。
李虎搖頭:“我沒興趣……”
砰砰!
門就在這時被急促地敲響。李虎和雲舒玉很是納悶,這裡是休息室,會是誰這麼沒禮貌,來打攪別人呢?各酒店可都有屬於自己的休息室,比賽前,誰都不會貿然去敲別人的門的。
門打開,外面站着的居然是美食家,喪魂落魄的。
“是你?”李虎愣住。
美食家道:“你出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去後廚打聽到,原來你是陶然居的人。”美食家一把拉住李虎的手,帶着他往消防通道走去。
雲舒玉很是愕然的看着這一幕,心裡犯嘀咕:“李虎這小子,什麼時候跟美食家這麼熟了?”
砰!
美食家關上消防通道的門,哆嗦着從懷裡取出一個支票簿,拿出筆刷刷刷寫了個數目字:“給你,這是我全部的錢,你拿去!”
李虎一臉黑線,支票簿,他可是第一次看見呢,據說得很有錢纔能有資格擁有支票簿。不過,這傢伙到底啥意思?真以爲自己要訛他呢?
出於好奇,李虎拿過支票看了一眼,八百萬,嚇一跳:“這麼多?”
“怎麼,你嫌少?呵呵,貪得無厭,我就這麼多了!”美食家此時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甚至讀不出人的表情和語氣,他一心只想把自己失去味覺這件事給捂下來。
“不是,太多了。”李虎把支票還給他,“而且我也用不到,還你吧。我只是好奇,你給我這麼多錢是爲啥?”
“爲你不要把我的事說出去!”美食家沙啞着嗓子。
“然後呢?你用你失去味覺的舌頭,去品嚐別人精心烹製的菜餚,再胡亂給人打個分數?”李虎冷笑,他覺得自己有點鄙視這個傢伙了。
“你以爲我想這樣嗎?”美食家痛苦的吼道,“我四處求醫,到處奔波,就是治好它,可就是治不好,有什麼辦法?”
“你冷靜一下。”李虎道,他從口袋掏出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卻不點着。如今他的身體已經不能接受尼古丁了,天然的排斥,所以李虎只能這樣過乾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