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鍾若曦折返回來再度敲門。李青打開房門時,便見得她手裡已經提了一個厚厚的文件夾,衝着他招了招手:“陪我去見她。”
李青嘴角驀地一抽,連忙往回退:“你自己去就好了嘛,幹什麼讓我跟着去受夾板氣…”
鍾若曦美眸一瞪:“你走不走?”
“好好好,走。”李青嗤了一聲,“倒也讓我見識見識,你能拿出什麼東西來將古月擺平。”
“一定是你意想不到的東西。”鍾若曦淡淡的回了一聲,兩個人穿過走廊,徑自來到了盡頭的那扇門前。
李青擡手敲了敲門,裡面馬上傳來了一道厚重的男子聲音:“哪一位?”
“裝的還真想…”李青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猛然發覺鍾若曦正冷冷的盯着他,當即笑容收斂,輕咳了一聲:“是我。”
“哦,等一會兒。”這一次又換成了古月甜美悅耳的嗓音。
緊接着房門打開,卸了面具的古月正用手揪着自己的一縷長髮,顯然是正打算將頭髮束起來。當她的眸光落到鍾若曦身上時,原本滿是笑容的精緻面頰瞬間冷冽了下來:“你可沒說還有別人。”
“你也沒問我有沒有別人。”李青一臉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扭過頭向着身後看了看,“讓我們進去說話。”
在鍾若曦身上盯了一眼,古月閃身讓開,放李青和鍾若曦進了屋子。
“她想找你聊聊。”李青擡手扯了扯古月柔順的髮絲,發覺鍾若曦又在盯着自己,趕忙收了手,故作漫不經心的轉到窗子前,透過佈滿灰塵的窗玻璃向下張望。
古月索性把頭髮向後捋了捋,然後將扎頭髮的橡皮筋套在了手腕上,冷眼上下打量鍾若曦一番:“我同你沒什麼好聊的。”
“我知道你沒什麼耐心,索性就開門見山好了。”鍾若曦將文件夾扔在桌子上,然後坐在了房間中的破舊沙發上,“這次的行動,我需要你幫忙。”
“沒興趣,請回吧。”古月徑自說道,然後轉過身子打算開房門送鍾若曦出去。
“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我都滿足你。”鍾若曦忽然開口道。
“哦?”去抓門把手的那隻玉手又收了回來,古月轉過身笑吟吟的問道:“包括你的命麼?”
鍾若曦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這個不行。”
玉手托住香腮,古月盯着鍾若曦眨了眨眼睛:“那讓我把你那張臉蛋兒刮花怎麼樣?反正你也不靠賣笑爲生,應該不會在乎吧。”
鍾若曦輕輕搖頭:“不行。”
古月又伸出一根玉指,向着地面指了指:“那你跪下來求我?”
“也不行。”
臉頰的笑容倏爾蕩然無存,古月寒聲道:“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還說什麼滿足我的所有要求?鍾若曦,你還是滾吧。”
抿了抿嘴脣,鍾若曦不慌不忙的展開文件
夾,推給古月:“不妨看看這個。”
古月並沒有去接,僅僅是輕輕瞥了一眼:“什麼?”
輕輕舒了口氣,鍾若曦伸出玉手來抵住了自己光潔的額頭:“我很清楚你們這些人在隴西搞着什麼名堂,在我這裡,有着令你們難以想象的情報網,沒有任何東西能逃過我的眼睛。”
“早在一百五十多年前,由民間所自發組織的團體就對隴西進行了地毯式的深度發掘,雖說在這個過程中造成了大量的人員傷亡,但也並非全無所獲。當時在沿海一帶有一名富商,以船運和銀莊起家,名字叫做萬漸儒。萬家歷代經商,富可敵國,可這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是金錢所買不來的,譬如生命…”鍾若曦忽而擡起頭,冷冷盯着古月,“萬漸儒五十三歲那一年,身患不治之症,多方求醫未果,就將主意打到了求仙問道上。他聽聞隴西莽莽山林中有一神仙樓,並晴空雨而現,凡人登之即可向仙人求解長生不老之術,藉此羽化成仙。”
李青眉梢挑了挑,從窗前走了回來,斜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古月,然後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鍾若曦唯嘆了一口氣:“不過當時的萬漸儒已經病入膏肓,隴西窮山惡水,漫漫長途,他無法親自抵達。於是就從自家船上挑了幾十名水手,從銀莊調了一批催債的小鬼,又從當時的軍政衙門買了一羣散兵。萬家的水手行事穩重,踏實肯幹;催債的地痞心思活泛,能耍無賴;而那羣軍兵又經驗豐富,會擺刀槍。三方人湊在一起,互相監督,彼此補足,算得上天衣無縫。這三方人湊在一起,萬漸儒許以厚祿,派他們深入隴西,尋找神仙樓的蹤跡。據說,當年萬漸儒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了神仙樓上,不惜許給了這三方人將近半數的家產。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在財富的誘惑之下,三方總計四百餘人,去了隴西。”
鍾若曦忽然沉默了下來,仔細打量了李青和古月一番,又再度開口:“一年之後,這羣人終於回來了,不過同離開時相比,只剩下了十多個人。”
李青臉色變了變,禁不住問道:“萬漸儒呢?一年多了,應該已經死了吧?”
“萬漸儒早在半年前就已經死了,繼承家業的是萬家長子,萬遠麟。當時剩下的十來個人,由一名姓李的水手帶領,他將在隴西找到的東西呈給萬遠麟,希望他能兌現其父萬漸儒的諾言。”鍾若曦微微停頓了一下,“那是一批誰也沒有見過的青銅匣子。”
李青的臉色瞬間一片鐵青。
鍾若曦看到李青的變化,頗有些得意的眨了眨美眸:“因爲一批毫無價值的青銅匣子,卻要付出近半數家產,萬遠麟自然不會同意。他命人當衆切開了一個青銅匣子,裡面流出的液體發出一股惡臭。”
俯身將文件夾從桌子上拿起來,鍾若曦展開了其中一頁念道:“據傳這種味道蔓延數裡不絕,令人作嘔,時人皆掩鼻過巷,難以下飯。”
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夾,鍾若曦挑了挑秀眉:“這種描述可能誇張了一些,不過想必你們是見識過的,也就無需我多加描述了。總之,萬遠麟當即震怒,認爲這些人從隴西帶回來
的盡是巫蠱餘孽,同他父親的遺願相距甚遠,所以直接拒絕兌現諾言,對這一干十餘人杖責四十,趕出了萬家。”
“隴西之行,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回來了,最後卻換來一頓好打,這十餘人自然是心懷怨恨。不過唯一的優點,就是他們在隴西那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之下,已經磨礪出了一身好膽。故而在傷好之後,這十多人就重新聚集在一起,趁着一個月黑風高夜,洗劫了萬家。時任萬家家主萬遠麟被賊人剖肝挖膽,腦袋也被摘下來,插在了萬漸儒的靈牌前。就連萬家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都被亂刀砍死。一夜之間,萬家直系一脈上上下下八十餘口盡皆斃命,綿延數百年的大戶商賈就此沒落。”
“萬家在沿海一帶素有善舉,萬遠麟出殯的時候許多百姓趕去送行,哭嚎聲響徹全城,長隊綿延數裡不止。一直到這件事情過去了幾十年,還有當地老人在萬遠麟的忌日燒紙祭奠。”鍾若曦嘴角泛起了一抹近乎於嘲諷的笑容,“那十餘個賊子從萬家劫掠了大量金銀珠寶,分贓之後四散奔逃。官府貼出告示緝拿,對逮捕歸案者在菜市口凌遲處死,時人皆是拍手稱快,對受刑者割下來的肉分而食之。當時洛水有一秀才,後來登進士及第,殿試時還以此事爲題做了一首詩,皇帝評有大快人心之語,由此追封萬遠麟信義侯,賜金匾,光耀宗族門庭。”
李青眼皮跳了跳:“十多個人都被抓到了?”
鍾若曦盯着李青看了一會兒,然後笑吟吟的問道:“李青,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
李青一臉茫然:“這話是什麼意思?”
冷笑了一聲,鍾若曦衝着李青伸出了三根玉指:“同一批案犯,有三個人逃掉了,就好似從此銷聲匿影了一般,再無音訊。”
李青扯了扯嘴角:“那你就說有人逃掉不就完了嘛,這種事情都是聽你說的,我怎麼會知道?”
鍾若曦一眨不眨的盯着李青,忽然緩緩開口:“要是這三個人不逃掉,又怎麼會有你呢。”
李青心下一驚,猛地瞪圓了眼睛:“鍾若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鍾若曦淡聲說道:“李青,你家祖上是做什麼的?”
“船運啊。”
“陳家呢?”
“呃,陳家一直都沒有正經營生,靠的是放貸,洗錢和開賭莊。”
鍾若曦脣角的笑意緩緩擴大,最後問道:“那齊家呢?”
“齊家出身軍政嘛,這有…”
李青突然間頓住了,臉色由青變紫,隨即又由紫轉白。
“他從自家船上挑了幾十名水手,從銀莊調了一批催債的小鬼,又從當時的軍政衙門買了一羣散兵。萬家的水手行事穩重,踏實肯幹;催債的地痞心思活泛,能耍無賴;而那羣軍兵又經驗豐富,會擺刀槍。三方人湊在一起,互相監督,彼此補足,算得上天衣無縫。”
鍾若曦之前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在李青心頭回響,水手?錢莊?軍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