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夜幕重重,車隊緩緩行駛在寂靜的公路上,能見度很低,燈光只能找到前面三四米遠的一小塊地方。
西隆第三集團軍下屬五十九軍軍長囚西身材肥碩,披了一件熊皮製成的袍子,在昏暗的光線之下,活像是一隻巨大的怪物。此刻他能挪動着滿身的贅肉,神色頗爲緊張的盯着指間那塊金錶。
“快點兒!加快速度!”囚西急促的吩咐道,他的西隆口音沙啞乾癟,好似有一口濃痰卡在嗓子眼,一開口就伴着嗬嗬響的雜音。
衛兵扭過頭來,一臉爲難:“軍長,下了這麼大的雨,天又太黑,速度太快不安全…”
囚西瞪眼問道:“前面到哪裡了?”
“快到鏈子橋了。”
“那你還他麼磨蹭什麼!”囚西擡手在衛兵的腦袋上狠狠砸了一下,然後緊接着向前探身,想要去拍司機的後腦勺。車廂空間足夠大,但無奈他的身材着實尷尬,活動起來依然很不方便,愣是沒夠到司機的腦袋,巴掌在半空中落下來,撲了個空。
“媽的,快點兒給老子開!這纔剛到鏈子橋,得什麼時候才能到瑤鎮?總指揮還等着我開會呢,要是天亮之前到不了,處決了你們兩個鬼貨!”
衛兵縮了縮脖子,衝着司機點了點頭:“速度快點兒。”
車速加快,車隊劃破雨幕,繼續前進。
四十分鐘過後,也就是凌晨三點,車隊抵達鏈子橋。到了這裡,距離前方的瑤鎮已經不足一百五十里。
“這都幾點了?讓你加快車速沒聽見是不是?狗-娘養的東西,五點之前必須進瑤鎮,晚了一秒鐘就斃了你!”
囚西在後面滔滔不絕的咒罵上,顯得精力極其旺盛。司機和衛兵在前面提心吊膽,冷汗涔涔。
這麼糟糕的天氣,隴西路況又不好,時速五十公里已經足夠驚險了,可囚西又一再要求加快車速,實在是強人所難。兩個小時,行進將近一百五十公里,這簡直就是拿命去賭。
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司機心裡亂糟糟的,他管不了那麼多了,要不然也是被槍斃,他只能賭一把。想到此處,司機再度加快了車速,心裡卻已經在盤算着身後事了。
“小心!”副駕駛位的衛兵突然大叫了一聲。
司機猛地回過神來,這纔看到車前一道身影已經越來越近,當即臉色突變,連忙猛踩剎車。可車速實在是太快,再加上雨天路面溼滑,終究還是無可避免,砰的一聲撞上了那道人影。
雨夜中響起刺耳的剎車聲,司機牢牢握住方向盤,汽車在橋上滑出二十餘米才停下來。車上的每個人都是驚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後面緊隨的其他車輛也急忙剎車,一片汽車追尾聲響徹夜空。
“媽的,嚇死老子了!”囚西擡手撫了撫胸口,“一羣廢物,狗-屎!”
“撞人了?”司機怔了一下,衛兵趕忙打開車門,想要下去看看。
囚西一瞪眼:“你做什麼去!”
“我…”
衛兵一愣神,囚西又罵道:“快點兒開車!老子趕時間!”
“可是,軍長…”
“我命令開車!你想找死麼!”
司機同衛兵對視一眼,皆是滿臉無奈,只得是再度發動車子,打算就此駛離。可司機連打了兩次火,都沒能將車子發動起來,戰戰兢兢的道:“好像出故障了…”
囚西臉色一變,當即大叫大嚷:“那還不快滾下去看!你們兩個都去!”
衛兵遞給了司機一隻強光手電,兩個人打開車門,躍進厚厚的雨簾。司機爬到車下檢修,而衛兵則向前走,找一找剛剛被撞的那個人。
“真不順當…”囚西扯了扯嘴角,下巴上厚厚的贅肉耷拉下來,似乎也昭示了他此刻滿心的不耐煩。
嘴裡一陣咒罵,囚西低頭又去看手錶,忽然聽到車門聲響,有人帶着一股溼氣爬上了車子。囚西頭也不擡的問道:“修好了沒有?”
話音剛落,一柄閃爍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囚西的脖頸上,他愕然擡頭,便見得面前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頭上戴着黑色套帽,臉頰詭異的蒼白,在夜色之下,宛若鬼魅。而在駕駛位上,則是另外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年輕男子,樣貌英俊,蓄着短髮,穿了一身髒兮兮的西隆軍服,五指蜷曲,很有節奏的輕輕敲打着方向盤。
“你…”
“噓。”文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匕首在囚西粗滾滾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有細微的血絲沁出來。
伸手在胸前的口袋中摸索了一下,文揚掏出了一張被水漬浸得發軟的黑白照片,將它舉在囚西的腦側,相當認真的比對了起來。
“有問題麼?”坐在駕駛位上的李青凝神盯着車前方,沉聲問道。
“沒有。”文揚搖了搖頭,“就是他。”
囚西張了張嘴,正欲說話,文揚擡手在他的大腦袋上拍了一下:“閉嘴!我聽不懂你說得什麼鬼東西!”
五十九軍軍長囚西也聽不明白文揚和李青在說什麼,但他卻清楚這些人必定是衝着自己來的,在捱了文揚一記打之後,也老老實實的閉了嘴。
“古月要他的臉,先留個活口。”李青淡淡的說道。
“明白。”文揚應了一聲,伸手捏住囚西的脖頸下的動脈,不一會兒功夫,就將他掐暈了過去。
李青撇撇嘴,握住方向盤,一腳油門踩到底。
“沒問題啊。”正趴在車下檢修的那名司機滿眼迷惑的咕噥道,忽然發覺車子已經啓動,瞬間慌了手腳,手忙腳亂的往外爬。可他只來得大叫一聲,就被車輪橫碾了過去,橋上當即一片血肉模糊。
“喂!喂!”剛剛跑到前面去巡查的衛兵猛地一回頭,發覺車子已經開動,張開雙臂舉起手電大聲呼喝。
李青目光微凝,又加了車速,砰的一聲撞過去,直接衝上了橋頭。
後面的車隊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李青已經駕車到了對
岸,車子還未停穩當,李青已經扯下車窗,衝着外面豎起了大拇指,高聲叫道:“抓到了!”
鍾若曦緊緊盯着望遠鏡,低聲吩咐:“動手吧。”
鄧師點頭,旋即按下了控制器上的紅色按鈕。
轟!
劇烈的爆炸聲響徹四野,霎時間整個鏈子橋都騰起了沖天的火光。大地顫動不止,整座大橋被高能炸藥切割成了數段,橋上的汽車又在高溫之下二次引爆,車上的西隆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炸成了漫天碎屑。
鄧師扔下控制器,將夜視儀推上來,從地上撿起了輕機槍,同秦武朝,石應輝幾人衝到河岸邊,向着湍急的河流中一通掃射,解決掉入河水中的倖存者。
五分鐘過後,槍聲停止,戰鬥結束。湍急的水流將屍體,鮮血一齊帶走,只剩下爆炸過後的斷橋廢墟。鐵索垂落在河岸邊,空氣中揮發着濃濃的火藥味道,嗆得人禁不住咳嗽。周遭沉默下來,一切的一切,都顯得無精打采。
鄧師垂下槍口,將空彈夾退掉,轉身道:“走。”
文揚打開後車廂,其他人將裡面塞滿的物資扔一扔,而後登上了汽車。
“軍長大人還真是會享受。”秦武朝翻出了一箱啤酒,用匕首劃開紙箱,從裡面掏出了幾罐一一扔過去。
鄧師將易拉罐扯開,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衝着其他人揚揚手:“初戰告捷,祝賀一下。”
李青發動了車子,文揚將前後車廂的隔板蹬開,瞅瞅古月纖瘦苗條的身體,抻頭問道:“怎麼瞄上了這麼一頭肥豬?”
秦武朝將易拉罐塞到文揚手裡,歪頭問道:“有多胖?”
“你自己來看,比照片上的肥多了,估計得有三百來斤。”
“我艹!”秦武朝瞪圓了眼睛盯着古月,“你成麼?那麼多肉打算從哪裡借?”
鍾若曦喝了口啤酒,淡淡的說道:“沒辦法,首先,在西隆軍方的高級將領中,我們對囚西的資料收集最充分。其次,他同哈邁的關係匪淺,兩人頗爲親近,我們更容易得手。第三,我們能夠確定囚西的此次出行路線,甚至可以將時間穩定在一個相對可靠的範圍內。最後,囚西有一個習慣,外出只坐頭車,便於我們將目標定位,更容易得手。”
秦武朝點點頭:“你要是這麼一說,還真有道理。”
鄧師眯起了眼睛,在一邊插口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們如何確定了囚西前往瑤鎮的路線和時間?他要是趕在白天通過鏈子橋,我們就不大容易得手了吧?”
“我們在西隆五十九軍內部,有內應。”石應輝沉聲道。
秦武朝拍着巴掌笑道:“要是這麼論,你們的內應功勞可不小啊,怎麼也得是個一等功吧?”
石應輝臉色變了變:“他現在是陣亡烈士,剛剛已經死在爆炸中了。”
氣氛忽然僵冷,所有人皆是沉默不語。
楊迅仰頭將易拉罐中的啤酒喝盡,然後一擡手將空癟的罐子砸出了車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