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李青微微低下頭笑着問道，“你在哪裡認識了這麼多好朋友？”
李小蠻今天穿了純白色的小裙裝，膝蓋下露出瞭如象牙白皙的小腿。她正拉着李青的手打旋兒，興高采烈的轉圈子，聽到李青的問話頭也不擡：“新學校認識的，一羣呆瓜，根本算不上朋友。”
李青有些錯愕：“新學校？”
“嗯，秋秋姐說我以前的學校環境不好，就讓我轉到港北督小去了。”
“哦。”李青點了點頭。港北督小的全稱是港北都督府貴族小學，在臨港已經有百年校史，也是臨港最高等級的貴族學校，能夠入讀這所學校的學生自然皆是背景雄厚。諸如李青，謝雨煙這一類名門世家子弟，小學時代幾乎都是在港北督小度過的。
李小蠻如今作爲李家人，無論是從個人發展，還是從家族聲譽角度，轉入港北督小都無可厚非，所以李青對林秋秋的決定倒是相當贊同。
李青又問了問李小蠻的成績怎樣，收到的卻是後含含糊糊的回答。李青不由咧嘴苦笑，伸手另外一隻手來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這小丫頭學業上一直不用功，又轉入了港北督小那種精英小學，成績不好可想而知。不過李青倒絲毫也不着急，這世界上有的人天生就是不善於拿高分，但這也並不意味着就是失敗的人。評價人生的維度很多，沒必要在一點強求。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跑進李家公館傳完話的張伯已經二度跑了出來：“家主！”
“張伯。”李青笑着點了點頭，“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張伯滿臉笑容，“只要家主你平平安安，就比什麼都強。”
李青又問：“家裡人都還好麼？”
“好得很，好得很。”張伯連聲回答，旋即臉色又有點兒尷尬，“夫人身子不方便，所以沒有出來迎你。”
“嗯，明白了，我這就去看她。”李青嘴角盪漾起溫柔的笑意。
“什麼嘛。”李小蠻撇了撇小嘴，“秋秋姐說了，誰都不準出來迎接你。要晾着你，把你曬乾，就像…就像曬鹹魚，要不然你不老實，以後還得蹬鼻子上臉。”
張伯臉色猛地一變：“小蠻，胡說什麼呢！”
“切。”李小蠻梗着脖子，輕輕嗤了一聲，“我又沒說假話，你們不常教育我別撒謊麼。”
“你這孩子。”張伯哭笑不得，“回頭我告訴夫人，看她怎麼收拾你。”
李小蠻嚇得小臉變色，趕緊藏在了李青身後：“哥哥，你得保護我。”
“好啦，好啦。”李青笑着連連搖頭，“我離家這麼久，所有事都擔在秋秋身上，的確太混蛋了一些，負荊請罪是少不了的。”
“張伯，我先去看秋秋，咱們晚上再聊。”李青說話間已經同張伯一起走進了李家公館，“您白髮又多了，年紀這麼大就該好好休息，身體要緊啊。守門太辛苦，我回頭安排一下…”
“不用不用。”張伯連連擺手，然後衝着一邊指了指，“夫人都已經安排過了，找了幾個年輕小夥子幫忙。我就是閒不住，才時不時過來走動。”
“哦？”李青循着張伯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得連門崗亭也翻修過了，已經換了年輕的守門人看在那裡，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還是秋秋心細…”
“家主。”
兩邊的保鏢微微欠身，李青一一掃過去，見到了幾張新面孔，除此之外，大部分還都是以前的老人。
“辛苦了。”李青點點頭，同張伯暫時告別，拉着李小蠻沿着花園小徑向着自己的住處走去。
“小蠻，接着談談你的同學們吧。”李青輕聲說道，“既然你同他們那麼要好，怎麼不算朋友呢？”
“哼。”提起這個，李小蠻恨不得將兩個小小的鼻孔撅到天上去，“他們纔不是跟我要好呢，他們是想巴結李家。我要不是李家家主的妹妹，他們才懶得搭理我呢。”
李青一臉詫異：“你們才這麼小，就懂這個？”
“那幫小呆瓜現在不懂，以後就懂啦。”李小蠻放開李青的手，從花叢中捏了一隻蝴蝶，斜眼輕輕瞄着，“他們的爸爸媽媽，巴不得把孩子送到李家跟我一起玩兒呢。我只要去學校，每天都有人給我送禮物，煩死了。我要是去了其中哪個小呆瓜的家，即便是坐下來說說話，都要家裡的長輩陪着問東問西，那副諂媚的樣子，好似恨不得跪下來舔-我的腳趾頭似的。”
李青不由感慨，自己小的時候，貌似也沒誇張到這種程度吧。盯着面前的小丫頭，李青輕聲道：“他們都問些什麼？”
小蠻撇撇嘴：“什麼都問，連督察廳的事情都要問。”
“督察廳？”李青明白了，自己同臨港督察廳走得很近這種事，恐怕在臨港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也難怪那些世家大族不惜放低身價來巴結一個小姑娘，自臨港自治區成立這數十年間，還從來沒有哪個家族能夠同督察廳搭上關係，李青絕對是當之無愧的頭一號人物。
在滅掉陳家之後，李家在臨港的名望便如日中天，隨後又被曝出了同鍾若曦之間那千絲萬縷的聯繫。如今的李家縱然在資產方面依然是同齊家，謝家鼎立，但在聲譽上卻早已經是獨立潮頭了。
這算是好事麼？李青並不覺得，他反而在內心深處產生了濃濃的危機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李青盯着小蠻輕聲道，“你現在年紀太小，還是要多交幾個好朋友嘛。”
“哥哥，你怎麼也這麼說話啊，真煩人。”李小蠻仰起小腦袋，一臉不滿，“我都說了那是一羣小呆瓜，根本不是我的朋友。”
李青笑着蹲下來，將小蠻拉近：“那你說，什麼算是朋友呢？”
“我不知道，因爲我沒有朋友。”李小蠻偏了偏小腦袋，“不過這羣小呆瓜一定不是，我讓他們往東，
他們就往東，我讓他們往西，他們就往西。我一不高興，他們就嚇得發抖。這是奴才，不是朋友。”
李青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頭：“你是對的。”
“還是哥哥好，他們都說我滿腦子鬼點子，從來沒人說我是對的。”李小蠻高興的抱住了李青的脖子，“不過我也知道，這些奴才雖然不能幫你出謀劃策，分擔痛苦，但是他們卻可以幫你做事，所以我纔要跟他們玩兒。你不知道，他們什麼都不懂，滿腦子大便，幼稚壞了。”
李青整個人僵在了那裡，被李小蠻這一番話驚得目瞪口呆。這小丫頭纔多大？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
“小蠻。”李青儘量使自己的語氣保持柔和，“這是誰教你的？”
李青之所以是這麼問，是覺得李小蠻背後似乎有人在調教她，讓她明白這些道理。雖然林秋秋也有這麼做的能力，但她一定不會如此行事。
沒想到李小蠻卻頗不屑的挑了挑眉毛：“這還用人教嘛，用腳趾頭都想出來了。”
李青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小蠻，你現在能明白這些道理，我很高興，但是我也很擔心，你知道爲什麼麼？”
小蠻瞪着大眼睛看李青：“爲什麼呀？”
“聰明固然是好事，但每個人都應該保留一些最原始的天真。”李青摸了摸小蠻的腦袋，“算計得滴水不漏，未必就是件好事。”
李小蠻搖搖頭：“哥，你今天的話比我這一年聽過的話還鬧人，小蠻不懂。”
“我舉個例子吧。”李青思量了一小會兒，“這就好比我和你秋秋姐，我們之間總有一些東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你覺得這可以用厲害關係簡單衡量麼？”
小蠻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和秋秋姐是愛啊，這是沒辦法衡量的嘛。”
“對啊，還是小蠻聰明，一點就透。”李青笑着點頭，“等到你也找一個深愛的人就會明白，當你遭遇到這樣一段感情，無論多少心機，到頭來都要灰飛煙滅。”
“我愛哥哥啊。”李小蠻扯住李青的胳膊晃了晃，“以後我像秋秋姐一樣，嫁給哥哥就好了嘛。”
李青嘴角狠狠一抽，哭笑不得的站起身來：“算了，你還是太小了…”
“哥哥，好不好嘛？我嫁給你好不好嘛。”李小蠻晃着李青的胳膊，仰起頭眼巴巴的看着他，“我以後嫁給你好不好嘛，雖然我現在扁扁平平的，可以後也會像秋秋姐一樣翹起來哦。”
“你打住。”李青輕輕瞥了一眼這小丫頭那滿是真誠的小眼神兒，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小丫頭片子，該不會是成精了吧？你是真懵懵懂懂，還是純拿你哥開涮呢？
李青也沒有想到，不過是短短一年時間，小蠻竟然已經成長到了連自己都有些看不透深淺的地步。等到這丫頭長大，搞不好還真就是個小禍害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