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的神識要查探的範圍越來越小,對他來說卻越來越煎熬,他到現在爲止已經查探過了十分之九的地方,查探過上百萬的人,卻沒有發現蘇靜雯的影子。
一個身上穿着破布棉衣的婦人蹣跚的從葉默所站着的街心走過,她看見葉默一動不動的站在紛揚大雪的街心,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共鳴。
這個人是不是和她一樣,因爲最後心裡有所不捨,這纔出來獨自站在雪地裡面?她知道當大雪出來的時候,真正的嚴寒就要到來了,她流浪在外的日子即將消失。
那不是她找到了好的去處,那是她已經做好了即將死去的準備。她本想在這大雪的街道轉一轉,回想一下當初寧海的日子,回想一下當初爲了他從寧海到洛月城,從洛月城到小世界,又從小世界來到這個陌生的猶如地獄一般的地方。
當這些都回想完了後,她將會離開江川城,在野外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自安靜的離開這個世界。也許來世的時候,她會有一個好的歸屬。也行來世的時候,她會遇見一個她喜歡,也很疼愛她的人。
她唯一遺憾的是,那串手鍊被人搶走了,如果能在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手鍊還在手上戴着就好了。她沒有想過後悔,人這一生有的時候總要追求一些自己想要的,她不是那種可以湊合着過的女人。
只是不知道在寧海的媽媽過的好不好,憶墨和婉青還有月華姐她們好不好,只是不知道他還好不好……
也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她最後的歸屬,竟然是這樣一個地方,這樣的一個世界。
她走過一動不動的葉默身邊,走了數米之後,忽然心有所感,竟然回過頭來看了一看這個站在街心一動不動的男人。
他手裡拿着的手鍊?任憑飛雪飄落,他依然一動不動。
她忽然呆滯住了,良久後,她這才從手鍊上面移開自己的眼光,將目光移到葉默的臉上。
雖然葉默此時閉上眼睛,他的眼眉頭髮都已經有了一層雪花,可是她卻渾身顫抖起來。一陣陣的戰慄,讓她內心深處噴薄而出,她有了一種無法言表的莫名。
我已經死了嗎?還是我產生了幻覺,爲什麼我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是他?爲什麼如此真實?
她不敢用手擦自己的眼睛,她不敢動一下,她怕一動這個人影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她就從幻覺當中清醒過來,最後還是自己一個人在這無邊無際一個人也不認識的陌生地方。最後她還要在這大雪紛飛的日子,出城去尋找自己的安息的地方。
淚水沿着她的眼角流了下來,曾經無數的苦難,無數的煎熬,她都沒有流過一滴淚水,可是此時她卻沒有辦法剋制自己的眼淚。
在她最孤單,最寂寥,最無助,最彷徨的時候,哪怕她即將要面對一個人死在這孤單無比的世界,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她也沒有想過要去哭泣。可是當她看見眼前這個人的時候,她竟然再也無法忍受住內心的那種彷徨,那種孤單和無助,她再也無法忍受住內心的那種渴望。
她有了哭泣的想法。
可是她更加不敢動了,她寧可就這樣慢慢的死去,也不願意讓眼前的幻覺消失不見,她更不敢說一個字,她怕這一個字說出來,這寂寥的地方還是隻有她一個人,她很怕……
當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
我走在故鄉繁華的大街
人潮涌涌
你獨自在街道的一角賣符
那時
你不是我的風景
卻救了我的媽媽
……
當我最後一次遇見你的時候
我走在異鄉寂寥的大街
雪花紛紛
你獨自站在大街的中心等雪
這時
你卻是我心裡的幻覺
你讓我走的了無牽掛
……
雪花同樣將她全身裹起來,可是她卻一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算是永遠,她也不要眼前的人消失,哪怕是幻覺。爲了他,她又何止追了數萬裡?
葉默的心越來越沉,他的神識全心而爲,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此時他已經將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神識查探的範圍之中。就算是有人拿刀砍他一下,他甚至都不會察覺。似乎以前,他還從未如此專心的去做一件事。
可是他搜到周圍十米的地方,都沒有發現蘇靜雯。葉默失望的嘆了口氣,他收回神識,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面前數米遠的地方,一個人和他一樣的站着,動也不動。
什麼距離最遠?最遠的就是你四處尋找,卻不知道你要找的就在你眼前。
“靜雯”葉默頓時就認出來了眼前的人正是蘇靜雯,他正在尋找她,沒想到她竟然先找到自己了。可是她既然找來了爲什麼不說話,在這一直站着幹什麼?
蘇靜雯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兩行淚水猶如冰凌一般掛在了臉上。她沒有葉默那樣的真元修爲,體質本來就差的她,如果不是有那種堅定的信念支撐着讓她不敢動彈,說不定她早就倒下去了。
她的心裡以爲自己看見的是幻覺,所以動也不敢動,她怕一動,那追尋了許多年的夢再次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默的神識立即就感受到了蘇靜雯竟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他心裡大駭,急忙衝了上去,抱起蘇靜雯,將她帶到了自己的客棧。
……
葉默卸去了蘇靜雯的易容,露出那張俏麗無雙的熟悉臉龐。
本來葉默以爲他金丹修爲,又是丹王,要讓蘇靜雯恢復原來的健康根本就不是問題。可是讓葉默失望的是,無論他用什麼手段,蘇靜雯依然是臉上帶着微笑,睜着眼睛看着他,一旦他從她眼前消失,她立即就會流下淚水。他甚至不敢戴上‘九變’,因爲他的面孔一旦變化,蘇靜雯一樣的會流淚。
葉默心裡黯然,他想不到蘇靜雯對他竟然會這樣,他在內心深處甚至有了一種深深的慚愧。他想起過很多人,但是他着急蘇靜雯竟然有一部分憶墨的原因。
他想到了第一次蘇靜雯請他吃飯的情景,他甚至想起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支舞就是和蘇靜雯跳的。
無論靜雯怎麼樣了,我一定要治好她,葉默心裡暗自下了決心。他不再顧忌,甚至開始幫她洗澡換衣,照顧她的生活。
原本葉默只要在江川城留下一天的,但是因爲蘇靜雯,他停留了三天時間。第四天,葉默帶着蘇靜雯去了江川最有名的醫師哪裡。
他一個修真者,甚至是金丹修真者,卻想不到有一天要找一個凡人的醫師看病,這要是換成以前,葉默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可是哪怕他自己也曾經是一個杏林高手,現在還是丹王,卻也不知道蘇靜雯是什麼病,爲什麼會這樣。而且他都已經幫助過蘇靜雯洗髓,甚至連她體內的憂鬱造成的舊疾都去了,可是她依然還是這幅模樣。
葉默接連去了數家醫館,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對蘇靜雯的病有了解,甚至連一個原因都說不出來。
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他得知了蘇靜雯的病可能有一個人能知道,那就是醫王孫厚常。
孫厚常不但是醫王,聽說還是一個仙師,居住在距離江川數千裡外的岷鶴山。
葉默從那名說這個消息的郎中口中就知道,那郎中應該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個人,他肯定也從未見過孫厚常。他之所以這樣說,也只是看在自己出錢多的份上而已。而且從他的眼神當中,葉默就知道,他肯定是不相信自己可以找到孫厚常的。
葉默是不會和一名普通的醫師去計較的,他當天就前往了岷鶴山。
讓葉默無奈的是,他只能抱着蘇靜雯走路,卻不能揹着她,因爲一旦蘇靜雯看不見他,馬上就會流淚不止。
葉默到了岷鶴山後,立即就知道孫厚常是一個散修,而且還是一個不怎麼樣的散修。因爲這裡的靈氣一樣的不充足,只是因爲有一個聚靈陣法而已。
看到這點後,葉默心裡大是失望。或許這個孫厚常連他都不如,只是因爲是修真者,這名聲纔會如此之大。
不過無論怎麼樣,他來了,總要去看看,至少要知道他是真的有本事,還是假的有本事。
孫厚常有沒有本事葉默不知道,但是卻知道他的架子可是非常大。葉默被擋在了陣法之外,兩名練氣期的女弟子直接說她們的師父孫厚常在外遊歷還沒有回來。
只是這兩名女弟子剛剛說完這句話,裡面就再次出來了兩名男子。其中一人長髯及胸,顯得仙風道骨。另外一人相貌普通,沒有任何獨特的地方會引人注意,葉默卻發現這兩人都是金丹七層修爲。
“孫兄,此事就拜託了……”那名相貌普通的男子抱拳說了一句。
葉默立即就知道這長髯男子就是孫厚常了,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有這麼一副好裝扮。
孫厚常哈哈一笑,說道:“黎道友放心,我孫某必定會盡心盡力,不負所托。一個月後,黎道友就有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