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中的人是上虞?”想來想去,鳳辛只得出這麼一個結論。畫上是一個絕美的女子,墨發未束,正閉着雙目,雙手交疊呈拈花狀。身穿一間白色長紗,赤裸着雙腳,右腳之上是一個紅色繩子繫着一個鈴鐺。整體看起來,十分慈眉善目。
但是地獄海的那個又是什麼情況呢?地獄海原先是幻世一族的地方?
“不是。”秦九在那段記憶之中見過上虞本人,上虞不是這個模樣的。她直覺墨蘭應該知道一些什麼,否則不會收起那幅畫。但是直截了當的去問,似乎也會觸及道別人不願意道出的隱秘。既是如此,秦九便將兩幅畫直接收起,若是這畫日後有什麼異變,她便能清楚知道這幅畫代表了什麼。現在想不通,就先暫時放在一邊吧。
秦九發現這似乎真的與地獄海的那個遺失的王城有關係,不僅因爲畫像,還因爲藏東西的手法。幾乎是一模一樣,掀開那幅畫,有個暗格。取出來便是一個錦盒,只是這次錦盒之中沒有那金色的圓珠,而是一個一朵花。一個整玉雕刻而出的一朵花,栩栩如生。花蕊精緻分明,花瓣層層疊着,慢慢向外擴散而去,這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絕美花朵。
只是這玉石?秦九不由得摸上了左手帶着的血戒,材質像是一樣的。同樣的材質,雕刻出來的東西。那麼這朵花裡隱藏着什麼呢?是不是又是一段記憶?
“你要認主?”鳳辛皺眉問道。
“嗯,怎麼了?”秦九問道。
“你手上的血戒是當時我讓你認主的,卻沒有想到裡面藏着一份記憶。我若是知道,當初絕對不會讓你認主。”鳳辛斬釘截鐵道。“若是這花朵裡又有記憶呢?這記憶會不會影響你了,這都是未知的。我無法確定它的危險程度,所以我不能讓你冒險。”
秦九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便看向了天鴉。
天鴉道:“我覺得鳳辛說的有理。幻世一族怎麼說呢,你看他們一族留下的信息比天鴉一族還少就說明了一點,這個族不簡單。所以當時被噬魂一族滅族的是好,也是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先不論當時的事實如何,鳳辛猜測的有可能是真的,萬一是份記憶呢,若是影響到你又該如何?”
“那這花如何處置?”秦九問道。
鳳辛接了過去,纖長的手指把玩着,良久之後才道:“我先用神識探一探。”
鳳辛閉眼,驅使神識慢慢接近那朵花,花朵突然迸發出瑩潤的光芒,鳳辛眉頭一皺,緊接着便吐出一口血來。秦九立刻上前扶住鳳辛,鳳辛也緩緩的睜開了眼。
“小九,這花朵……”
鳳辛話未說話,那花朵突然從鳳辛的掌心之中脫離出來,而後以極速之勢突然懸浮在了秦九的頭頂之上。鳳辛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那花朵散發出的光芒直接籠罩在了秦九的身上。秦九雙目一閉,花朵突然碎裂,化爲齏粉散落下來。
“小九!”鳳辛喊了一聲,秦九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花朵突然有了動作,怕是感應到她身上的氣息了,這記憶還是她要承受的。”天鴉道。
鳳辛見秦九呼吸均勻,才稍稍放下了一點心。“幻世一族真不簡單。”
“你在花朵裡看到了什麼?”天鴉問道。
“一個女子看不清面容,我神識剛進去,那女子突然一掌襲來,我竟是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天鴉沒有說話,只是看這昏睡的秦九,心裡祈禱着秦九不要被那記憶左右。
天鴉守着,鳳辛立刻服食丹藥之後,開始盤膝打坐。爭取儘快恢復,在這幻世一族的地界上,還是要保持體力纔好。以免遇到事情可以快速的反應過來,只是這花朵鳳辛沒有想到,竟然可以自主行動。玉做的花,玉雕的戒,是同等的材質?難道是因爲血戒認主了,所以那花才感應到的?
秦九確實陷落在記憶中,而且她又一次看到了熟人。
上虞!
此時的上虞不是那時的打扮,而是一件鵝黃色的長裙,讓上虞不似平日裡的高高在上,變得親切了許多。溫婉中有着一絲俏皮,一路之上引得不少侍衛連連回望。侍女們感嘆王的美麗身姿,亦步亦趨的跟在其身後,小心的理着那長長的裙襬。今日的王打扮較爲樸素,髮髻挽了起來,斜斜插着兩隻玉色的蝴蝶對簪。
秦九便看着這樣的上虞,然後一路跟着,她要看看上虞這次要她看什麼樣的記憶。
上虞今日心情很是不錯,神采飛揚。緩步走向了石階,又過了一個長道,終於在一個屋子下面停了下來。上虞整理了一下自己,便敲了敲門。
“進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了出來。
秦九怔住,而後擡頭四處看了一下。這個似乎就是她進來的那個地方,當時她進去的時候就發現了,雖然此地很是不錯,但是應該不是上虞和其夫住的地方。
所以,這個地方是……
上虞輕輕推開門,而後嘴角便彎起一個弧度道:“陌汌。”
“你來了。”陌汌微微一笑,卻並未起身,只是看着上虞。
四周的侍女全部退散開來,恭敬的喚了一聲‘陌汌公子。’上虞進了門,秦九一個閃身也跟了進去。侍女們立刻將門給關了起來,此時屋中有三個人。當然除了透明人秦九外,還有三人。一個是上虞,一個便是那陌汌,陌汌身邊還半跪着一名女子,正在煮茶。
一襲墨色長衫,微微敞開,露出了鎖骨。雙眉飛揚,眉下的雙眸猶如上好的墨色晶石。雙脣殷紅,茶水劃出一道線緩緩落入了其口中。整個人有些半躺在那寬大的座椅之上,明明有些不恭敬,明明有些風流,但是在這位陌汌做來,卻是十分灑脫自然。彷彿他天生就該如此。
侍茶的婢女沒有要走的意思,上虞卻是當沒有看到,緩步走上前,便坐在了陌汌的身邊。手背託着下頜,雙目微垂,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大。陌汌直接伸手,將上虞鬢間的髮絲向後撩去,而後微微擡首。殷紅的雙脣便印在了那雙粉脣之上。侍茶的婢女微微擡頭看了上虞一眼,而後又快速的低下頭去。
屋子裡就三人,秦九不想看上虞,便只好看向那侍茶的婢女。見那婢女的反應很是奇怪,便不由得好笑,開始去觀察那婢女。那婢女一會兒擡頭,又快速的低頭。眼睛總是不由自主的飄向陌汌,又咬了咬脣。
忽的那邊有了動靜,婢女立刻驚了一下,站起了身。秦九順着目光看去,便是面色一紅,不知該如何自處。那墨色的衣衫和鵝黃色的衣裙交疊在了一起,衣衫的輕微摩擦聲,讓那婢女低垂着頭,面色通紅。此時的秦九與那婢女一模一樣,不知是不是該出了這門。但是她是透明的,也開不了門,她只能順着上虞的記憶走。可爲什麼要給她看這樣的記憶?
“陌汌,陌汌,唔,陌,唔……”
“上虞,我比他好,不是麼……”
“爲何要比~”上虞脖子有些癢,便笑出聲來,“你是陌汌,他是……唔。陌汌~”
良久,那婢女低垂着頭一動不動,秦九也低垂着頭一動不動,實在太尷尬了。
“去取些水來~”陌汌終於發了話,婢女便要立刻行動,一行動,腿軟的差點跌倒。不過好在只是動作遲鈍了一番,秦九立刻打定主意跟着那婢女去外面,這裡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門打開,秦九一隻腳已經擡起,卻又放了下來。因爲那位名叫陌汌的男子輕聲道了一句:“天鴉一族與幻世一族結親不太好吧。”
“三大族似乎沒有通婚的習慣。”上虞道,“天鴉一族自恃身份……”這一句話,上虞明顯有着撒嬌的意思。
“我天鴉一族的人,還委身給個女子做男侍?嗯?”陌汌聲音淡漠道。
“我與他是契約,我們三人都知曉的。而且我爲了隱瞞,已經多招了好幾個男子進來了。”上虞低聲道。
這陌汌居然是天鴉一族的人,天鴉一族的人與上虞竟然是這種關係?所以上虞給自己看這個記憶,是要她明白天鴉一族與幻世一族的關係嗎?可幻世一族滅亡了,天鴉一族也消失了,如今還活躍的便是那個早應該死,但是依舊還活蹦亂跳的噬魂一族了吧。
“上虞,就這樣不好麼?”陌汌坐起身子道。
“爲何兩族不能通婚。”上虞有些生氣道。
“你有夫,而且你的夫是幻世一族的人。不管你們之間是不是契約,有沒有發生關係……”
“是契約,沒有發生關係!”上虞大聲道。
“上虞,你們不可能分開的,幻世一族的人不會允許的。”
彼時,婢女已經喚人將水擡了進來,進來的人全都目不斜視,安靜的放好水,便退了出去。似乎眼前的一切都習以爲常了一般。
“陌汌,我會成功的。”上虞的衣衫散亂,但是那眼裡的堅定之色,卻讓秦九都不禁動容。繼而又想到,上虞到底要做什麼?
秦九隻覺眼前一陣變換,場景再次發生了改變,此處的裝飾比之剛剛的有了很大的差別。如何比喻呢?比較尊貴的客人住的房間,和這家的主人所住的房間的差別。上虞身穿一件紅色衣裙,頭戴金冠,髮絲一絲不苟,整齊的梳起。上了些妝容,有些高貴不可侵犯的意思,與那鵝黃色衣裙的打扮截然不同。
“有事?”一個男子淡漠的聲音傳出,似乎並不在乎眼前的女子,或者說女子的地位。
“你知道我要什麼。”
“再等等,時機不到。”男子道。
“等到何時?”
“半年之後。”
從男子那裡得到確定的時間,上虞面色一喜,便直接轉身離開,不做絲毫停留。
場景再次轉換,此次2卻是霧濛濛的一片,秦九站立在原處,就這麼靜靜等着。一會兒,一個身影便由遠及近,慢慢走過來。正是上虞的模樣。上虞見到了秦九,雙脣微微一彎,嘴角多了一絲笑意。十分溫婉,良善,若是秦九沒有親眼見到那件事,或許還好,但如今親眼見到,還做不到以平常心來對待上虞。只能微微僵着脖子,看着上虞。
“你身上的氣息是天鴉一族的氣息,你還帶着我族的戒指。”上虞有些開心的指道。
秦九扯了扯嘴角,似是在笑,並未說話。
“我知道幻世一族滅亡了。”上虞突然整個人變得十分悲傷,“不知道現在幻世一族是什麼模樣,我可以借你的身體看一眼嗎?”
“你還是別看了,否則你會哭死的。”秦九乾脆道。
上虞一怔,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答,而後又輕笑數聲道:“你真是有趣,與陌汌一樣。”
“不知道他是我多少輩的老祖宗,不敢與老祖宗相提並論。”秦九道。
上虞突然收斂了笑意,細細的去看秦九,而後輕聲道:“你與陌汌不像呢,倒是像另外一個人~”
“我像我爹,秦昊。”
上虞皺着眉,嘴裡唸叨這秦昊,實在想不到此人是誰。“你和你爹像?”
“一模一樣。”秦九道。
上虞突然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道:“是啊,都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上虞感嘆完,身體便開始有些虛晃,變得不再那麼像是實體一般。“你既是陌汌的後輩,我便送你一場造化如何?”
“多謝擡愛,但我乃是天鴉一族的人,不好修習幻世一族的功法。公主還是不要費心了~”
“若我偏要費心呢?”上虞冷聲道,只見她擡起右手,成爪狀,直直對着秦九。
秦九看着上虞,好半晌才道:“想來我那先祖是不會高興的。”
“你說的倒也是。”上虞點點頭,“陌汌會很生氣的。”
那身形又虛幻了幾分,秦九現如今十分焦急,但是卻不能顯露出半分。額間已經泌出了汗珠,卻只能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不敢亂動。只有等上虞的身體徹底消失,她便可以醒過來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上虞突然看向秦九道,“我只是怕幻世一族斷了傳承罷了,你多學一項也好。”上虞說罷,那已經放下的手再次舉了起來。
秦九隻覺得身體突然僵住,竟是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上虞。直到自己與上虞不過半米的距離,那身影又虛幻了一下。但是秦九覺得,這上虞完全可以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後,再消失。所以要拖時間,可是她對身體完全沒有了控制權。
“誰!”上虞突然大叫一聲,面目扭曲了起來。秦九驚喜的發現那身形已經快要消失,因爲那身體已經近乎透明瞭。
“到底是誰!”伴隨着一聲怒吼,上虞的身形消失。
秦九猛地睜開眼,便看見鳳辛雙目已經全部化爲金色,嘴角鮮紅的血液十分刺眼。秦九立刻起身,扶住了鳳辛。鳳辛眼裡的金色光芒慢慢褪去,卻又是一口鮮血吐出,將一身白衣染上了點點紅梅。
“鳳辛,你怎麼樣?”
“你先與我說你怎麼樣?”鳳辛擔憂的問道。
“只是記憶罷了,但是最後卻硬要我接受幻世一族的傳承,一開始還要借我的身體。”秦九皺着眉道。
“找死!”
鳳辛還未說話,天鴉卻是冷聲開了口。
“最後她似乎受到了攻擊,是你做的吧,這樣是不是特別傷害身體。”秦九擔心道,當時在玄天的時候就是,沉央看到那個模樣的鳳辛,便立刻將他送回了萬物界。
“放心,我沒事。”
秦九立刻喂他服食了丹藥,鳳辛便盤膝打坐,準備煉化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