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霜此言一出，衆人皆是愣在原地，尤其是妖玥，雖然覺得澤天變化是很大，但是澤天不是澤天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澤天真的換了靈魂，真的不是以前的澤天了。
“什麼意思？”妖玥問道。
“妖主應該遇到過現在的澤天了吧，很奇怪不是麼？”姬霜的嗓子嘶啞，在這寒氣鼎盛的牢房裡，顯得格外滲人。
“遇到過了，變化很大，但是我並不認爲他換了一個人，他，什麼都記得。”妖玥道。
姬霜沉默了片刻道：“可是變化很大，是不是。”
“是。”妖玥道。
姬霜又咳嗽了起來，這一次更加嚴重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妖玥立刻拿出丹藥遞了過去，姬霜苦笑着看着妖玥道：“我被封了元力，根本無法消化丹藥之力，那丹藥之力對我來說太厲害，可能會將我這傷變得更加嚴重。”
“我這裡有很低階的。”秦九說着拿出了一顆丹藥，這還是在蒼瀾的時候煉製的，想來應該可以。妖玥看了一眼，遞給了姬霜道：“這藥力很弱。”
姬霜接過，服了下去，這才感覺好了許多，再次開口的時候，那嘶啞的無力的聲音似乎也恢復了不少。
“謝謝。”姬霜輕聲道。
“到底，從，從那個時候開始，經歷過了什麼。就是從我被十大長老圍攻的時候。”妖玥道。
姬霜看着妖玥道：“妖主，其實萬年前我恨你，你將他從我身邊奪走了。雖然最後他回來了我身邊，但是他的心裡眼裡都是你。萬年後，你們再次相遇，我厭惡你，你爲何總是陰魂不散。我不明白，我想不通，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明明我和他一起長大，明明我們認識的更久，明明我很努力的在準備如何做好龍後。我做了很多的努力，我收起我的性子，爲了一言一行都符合龍宮要求的標準。我甚至爲了他受了好幾次傷，我甚至願意爲他去付出生命，可是到最後，你卻是在他心上最深的印記。”
“那一次的圍攻，我是衝動了，但是或許那也是我早就想做的。我當時想的是，就算我如此做了，但是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也讓他不會傷我。更何況，替罪羊我都找好了。他確實也沒有傷我，也沒有因此做一些什麼，但是他疏遠我了。我知道他疑心了，所以我討好他，但是不行，就是不行。我認爲是我做得不夠，做的不好，但是在白澤死後我知道了，是他變了。”
姬霜說罷，看着妖玥道：“白澤，是澤天的替代者。是大長老等人準備的替代者，若是澤天當時再不回來，他便是新任太子。白澤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所以對於大長老的安排，龍宮上下倒是沒有太大的牴觸情緒。白澤說他要娶我，可我愛的是澤天，就算澤天回不來了，我也不會嫁給別人，我就在這龍宮裡待着守着，總有一日，他會回來的。或許我的祈禱有用了，澤天回來了，白澤只好退位。”
“白澤很好，不爭不搶，回到自己以前的位子也沒有什麼。直到那次妖主你被圍攻，然後過了不久，白澤就死了，死在自己的住處。我不相信，昨日裡還笑着與我說話的人，笑着送我血珊瑚的人，怎麼突然就死了。我去的時候，那地方被封鎖了，不讓任何人進去。我只看到長老們的表情很奇怪，但是我去問，卻沒有一個人告訴我真相。然後我看到了一臉淡然，彷彿無所謂的澤天。”
“我當時好害怕，我去找澤天，我說澤天，白澤死了，爲什麼他會死？這龍宮裡面是不是混進來了人，澤天你作爲太子會不會更加危險。然後他微微笑着看着我，那是時隔許久，他看着我笑，但是我卻害怕了。他說不會的，白澤死了，他便沒事了。”
妖玥看着姬霜，不可置信道：“你說，澤天殺了白澤？”
姬霜點了點頭道：“我確信。我連白澤的最後一眼都沒有見到，他的住處很快便被摧毀了，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什麼都沒有了。那個笑的一臉溫和的白澤沒有了，明明那日還笑着跟我說，他想娶我的。”
妖玥張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但是眼裡的震驚之色，卻是久久不散。真的是澤天嗎？當年那個那麼善良的澤天，真的是澤天嗎？
姬霜再次看着妖玥道：“妖主，自那日之後他就變了，變了一個人。他變成了真正的太子，然後很快與那來歷不明的女子確定了姻親。他們定下的時候，我很晚才知道。其中有長老們的牽線，但是更多的，我覺得與他本身有關係。我去找他，我去問他，他說他愛那個女子。那個眼神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分明沒有任何情誼的眼神，但是卻十分篤定。我經常去找他，我想讓那個女子看看，我是他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我們的關係很好，就算你們成婚了，也不會有什麼改變。澤天從不趕我，我也時常過去，那個女子也不甚在意。”
“直到，那日秦九大鬧龍宮，我想趁機破壞婚禮，但是最後還是沒有成功。我被帶走了，澤天昏倒了。呵，那麼厲害的一個人，昏倒了。我一開始以爲他是裝的，可後來發現並不是，是真的昏倒了。秦九後面做的事情，我是通過別人的口知道的，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頭疼有些難受，但是我還是堅持在他的寢室外站着，我想確認他沒有事情。凝裳出來了，看着我，冷笑了一聲，讓我別犯蠢。”
“我的確很蠢，蠢到最後才發現了不對勁。”姬霜淡淡說道，“從那之後，澤天忽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我認爲是被凝裳控制了，我小心的去找他，我去找他求證，然後他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那一刻，我確定他是想殺了我的。不管我在龍宮的特殊身份，不管我們從小到大的情誼，不管我捨命救他多次，他一定要殺了我的。但是臨到關頭，他停了手，他捂着頭道：你別出來，我要殺了她。我當時呆呆的癱坐在地，看着那猙獰的面孔，然後捂着頭，頭疼難耐的嘶吼着。然後我聽到熟悉的聲音，你別殺姬霜。我猛地擡頭看他，他慢慢的恢復正常，然後雙目冷冽的看着我。”
姬霜說罷，便環顧四周道：“我被關在了這裡，我想死都死不了。因爲他說不讓我死，要讓我生不如死。但是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死了，因爲那凝裳的族人對我動了手腳，我清楚的知道。但是我不說，我要是說了，我就不能死了。我受夠了這裡，我要離開這裡。若是死去能夠離開這裡，那便死去好了。”
妖玥定定的看着姬霜道：“所以，有兩個澤天，在一個體內。”
“或者說，那就是澤天的本來面目，或者說兩個澤天同時存在。”姬霜淡淡道。
“怎麼會？怎麼可能？”烏芽兒低聲喃喃道。
“有可能的，天鴉一族有這樣的例子，但是雙靈魂是在孩童時期出現的。到了後面就變成一個了，因爲那個很強，吞噬了另外一個。這種情況少，但不是沒有。”烏銀塵道。
“吞噬另外一個，那就是說眼前的澤天，被……被吞噬了？”秦九看着妖玥道。
妖玥閉了閉眼，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澤天就有些如此，我以爲他本身性格就是如此，從來沒有往別的方面想過。一方面他憐惜幼小，對人友善。一方面他又殺伐果斷，做事全憑喜惡。我們在蛟族遇到他，救了他，甦醒之後的他應該就是那個善良的澤天。至於後面的變化，應該是回到龍宮之後出現的。因爲新的太子被找好了，而且龍宮上下似乎很認同他。”
“三長老負責救治我的，我旁敲側擊問過一些。現在的澤天，似乎變成了一個澤天了。”姬霜道。
“現在的外面一團亂，而源頭就是這個澤天，他聯繫各族，弄得好幾個界面內部關係變壞，如此已經破壞了好幾個界面了。他不停的明目張膽做一些事情，他想稱霸。這個澤天想稱霸。”烏芽兒皺眉道。
“你知道他有什麼法子，可以讓人復活嗎？”秦九看着姬霜問道。
姬霜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照常答道：“沒有，龍宮沒有，那地宮也沒有。龍宮地宮合作，我知道一些東西，他們應該是都沒有法子的。”
秦九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鳳辛，鳳辛輕輕攬住秦九。
“地宮在這龍宮裡面嗎？”妖玥直接開口問道。
“你想查地宮之事？”姬霜問道。
“嗯，地宮行事太過猖狂，而且還一直隱蔽不出，實在是太奇怪了一些。”妖玥道。
“地宮之人在龍宮的，也就是隨着凝裳一起來的那些人，那些人是地宮裡一個種族，是黑龍族的人。”姬霜道。
“可上次，明明在婚禮上有個靈蠱族的人。”秦九道。
“觀禮之後，那些人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只有澤天知道地方。”姬霜道。
“看來那地宮隱藏的很秘密，除了澤天以外，其餘的人都不知道地方，如此我們似乎也沒有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沒有必要冒着危險，在這龍宮裡待着了。”秦九道。
“妖主。”姬霜忽的開口道，“三長老跟我說過，凝裳懷孕了。”
“嗯。”妖玥應道，內心之中絲毫波動都沒有，十分平靜。
姬霜忽的笑了：“妖主，我該學學你，再不濟，也該早些醒悟。可是我醒悟的太遲了，遲到已經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你，你隨着我們一起離開吧。這萬千界面，難道還找不到一個容身之處嗎？”妖玥皺眉道。
姬霜指着腳鐐和鎖鏈道：“弄不開的。”
“我試試。”妖玥說罷站了起身，雙手掐訣，想弄斷那鎖鏈。但是弄了半晌，卻一點效用也無。月羲秦九等人紛紛幫忙，衆人齊齊作用之下，那鎖鏈終於被弄斷了。但是幾人也費了不少的力氣，弄斷那鎖鏈之後立刻坐了下來恢復。
姬霜捏着那斷裂的鎖鏈，緊緊握着。
“腳鐐可能要等等。”妖玥道。
“腳鐐不用了，鎖鏈斷了就可以了，到時候我自己恢復就好了。”姬霜道。
衆人又休息了片刻，然後順着來時的路往外走去。姬霜謝絕了秦九等人給的鞋子，就這麼赤着腳，拖着腳鐐往外走去。那白色的衣裙拖在地上，還有那腳鐐摩擦地面的響聲，彷彿在昭示着姬霜就要重獲自由。路過那滿是冰凌的地方，然後那腳鐐的聲音慢慢的變得快了一些，最後姬霜走上了石階，走到了那白茫茫的一片地方，然後在那地方停住了腳步。
姬霜在這個地方怔愣了好久，然後回過頭看着妖玥道：“妖主，我本體的顏色和這個一樣，也很好看。我們冰霜巨龍一族真的很美麗，但是卻只剩下我一個了，好可惜。”
“嗯。幸好，還剩下你一個。”妖玥輕輕應道。
而後那姬霜忽然化爲本體，在這白色的一片地方，姬霜肆意遨遊了一圈，像是在發泄一般，然後緩緩落地。那龍頭輕輕擡起，大嘴張開，吐出的便是刺骨寒氣。那雙微藍的龍眼，看着妖玥，那爪子間還有那個簪子。
“簪子是澤天送的，我們第一次見面之後不久就是我的生辰，這是我的生辰禮物，澤天說他挑選了好久。”姬霜輕聲道。然後龍爪用力一握，那簪子碎裂成無數片。
“姬霜？”妖玥微微蹙眉，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腳鐐之上有符文，我若是化作本體早就可以逃走了，但是逃走了，我的命也到了盡頭了。他給了我生的希望，同時告訴我，生的後面就是死。”姬霜淡淡道，沒有一絲不甘，就這麼平靜的敘述着。
“姬霜！”妖玥瞪大雙眸道。
“妖主，你救我一命，我告訴你最後一句話。現在的澤天，不是你以前認識的澤天，希望你到時候狠得下心。”姬霜說罷，身體忽然軟軟倒下。
就在衆人的眼前，那腳鐐束縛着兩隻龍爪，然後那龍爪的顏色逐漸變黑。冰霜巨龍潔白的身軀，本身是沒有一絲瑕疵的，那雙微藍的雙眸也很清亮。
但是現在那眼睛已經漸漸消失了神采變得無神，那微藍的雙眸也漸漸變得晦暗。那從龍爪開始蔓延的黑色，很快便覆蓋了大半的龍身。妖玥立刻向前，月羲一把抓住了妖玥，將她拉在身後。
直到那黑色將那冰霜巨龍的身體徹底染成了墨色，然後就在衆人的眼前，那巨大的墨色身軀，轟然碎裂。化成點點碎片，散落各地。那碎片的顏色，卻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潔白的如雪一般。這白茫茫的一片世界裡，第一次像是下了雪，這片平靜的地方，終於有了東西打破它。
妖玥咬着脣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那脣瓣瞬間有血液流出，那眼眶微紅，最終閉了閉眼，將頭轉到了一邊。月羲擔憂的看着妖玥，然後輕輕將其抱住，伸出手掌將妖玥的頭輕輕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自由了。”月羲輕聲道。
秦九埋入鳳辛的懷裡，心裡有些難受。不可否認她不喜歡姬霜，但是姬霜用這樣一種方式離開，更是讓她所不能接受的。
“如此，再也沒有人可以禁錮住她了。我想，她該是高興的。”鳳辛安慰道。
“嗯，若是這規則裡真有輪迴，那麼希望她的來世是好的。”秦九輕聲道。
“會好的。”鳳辛道。
烏芽兒躲在烏銀塵的背後，靠着烏銀塵的背，那眼淚將衣衫都打溼了一塊。
“銀塵大人~”
“祝福她吧，她自由了。”烏銀塵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