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布,絲絲的光暈映射進來。老人那張滿是皺紋與老人斑的臉舒展開來,仿若是一朵開在黃昏中的花朵,回到了孩童時代一般,笑得那樣的純潔無邪。
終究而言,今天武昌公找林浩然過來,是有事要跟他商量的。聊完些瑣事,旁邊倒了一杯茶,咕咕地喝了幾口。一隻蒼蠅飛來,乾巴巴的手生氣地驅趕。
“今天叫你來,是有一件事要問你!”武昌公將茶杯放下,眼睛望向林浩然。
一瞬間,林浩然發現這老人的眼神全變了,仿若看到了十幾年前的武昌公。艱難地嚥了口水,他感受到老人施加過來的壓力,認真地點了點頭。
“給你2000萬,你敢不敢借?”武昌公望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問。
“呵……我說什麼事呢?我當然敢借啊!”林浩然沒想到是這種大好事,當即就笑着點頭應道。
宛若是被天下的餡餅砸中了一般,看着武昌公說得認真,他心裡竟然跟着砰砰地跳。從小就膽大出了名的林浩然,別說了2000萬,他2個億都敢應承下來。如今紅綠瞳已經能看到一個星期的運氣,他的信心大增,有信心用這2000萬去賺錢。
“很好!那基金會就借你2000萬!”武昌公收回目光,很是滿意地端起了茶杯。
嚇!
林浩然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眼睛不好思議地望着武昌公,這麼莊嚴且神聖的事怎麼能這般的草率。說什麼都是事關2000萬的事,你就不能故意考慮一下?
“太草率了!太草率了!”他不斷地搖頭道,但心頭涌起一陣竊喜,好似真的發達一般。
不過,接下來武昌公的話,讓到他又苦了臉。
“你畢竟是阿峰的孫子,人言可畏,有些東西不得不防。這一次我做主,大家倒不會有什麼異議,但誰知道我這老傢伙還有幾天的命?”武昌公突然又生氣,用手驅趕着嗡嗡地飛來的蒼蠅,“你看,這死蒼蠅都怕是知道我時日不多了,這幾天一直圍在我身邊轉。話又說遠了,借你2000萬可以,但是利息要20%,一年你要給基金會400萬。五年審覈一次你的借款資格。”
聽到400萬,林浩然心裡咯噔一聲,第一個感覺就是這是一個巨坑,這比高利貸還恐怖。而且剛剛說什麼來着,因爲自己是峰爺的孫子?咱跟他斷絕關係,你老能不能將利息降到10%。
不過他終究還有點理性,知道敢將這話說出來,明天就會被爺爺一腳踢出青水縣了。
“可以啊!”林浩然痛痛快快地答應,很認同林興生的一句話:能借到錢都是本事。
武昌公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才繼續道,“你爺爺那裡我問了一下,我看得出,他其實對你評價很高。但他就個人有些迂腐。怎麼說呢?都說舉賢不唯親,他就是看不透,所以你老爸一直沒弄進來幫基金會做事,將你定爲‘才傑’還要我這老頭子開口。這2000萬借給你,其實我沒有私心,我也是爲了基金會的將來着想!”
“基金會改革的事,我是看不懂了。那些金融方面的東西,他們說得很好,很有道理,說以後能幫忙更多的人。但我總覺得吧,幫助人首先是要有一顆善心,而不是錢。就算基金會錢再多,沒有那顆善心,錢到時都不知用到哪裡去了。前些年,錢雖然少了點,但你爺爺每一分錢都用得刀刃上,所以這些年培養了不少大學生,算是做了一些善事。”
“你那天說得挺好的,基金會忘記了自己的宗旨。明明成立之初是要合資幫助在外面打拼的生意人,現在卻真像是趁火打劫了。當然,改革是事在必行,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比他們還心急。我都沒幾天的命了,也想看着基金會好好的,能放放心心地走。現在我在還好,大家是一條心。若是萬一我不在了,那幾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你爺爺恐怕也是壓不住場。到時基金會一亂,受害的還是不是我們林氏本宗的居民?”
“昨天我問了一下阿貴,他說維持基金會獎學金每年要400萬左右。聽你爺爺說你在股市上能扎騰,用500萬短短一個多月就賺了300萬,所以我當時心裡就冒出一個計劃。借給你2000萬,但利息要收你20%,每年的基金會助學金將由你這裡出。這樣,就算改革亂掉了,這裡還有些根基在。”
“你就這麼放心我?不怕我卷錢逃跑?”林浩然摸了摸鼻子,心裡有些小得意。他記得基金會還沒有一下子借出過2000萬的,當年生哥生意那麼大,最後也只借到了1500萬。
武昌公側過頭眨着眼睛望着他,很是困惑地問,“你怎麼會這樣想?我當然不會放心你,但我放心的是你爺爺,若你敢坑基金會一分錢,你爺爺肯定會馬上讓你下來陪我聊天。”
林浩然翻了翻白眼,表示心靈很是受傷,這也太打擊人了,說信任我會死啊?不過武昌公說得對,自己要是敢做出格的事,爺爺第一個就把自己除掉。都看着自己頂着峰爺孫子的名頭很風光,但殊不知分分鐘鍾都有性命之危。
“好了,跟你聊得我都困了,你回去吧!”武昌公說着說着,哈欠連連。
林浩然點了點頭,突然發現不對勁,定睛一瞧,武昌公話纔剛說完,手還停在半空眼睛就閉上,隱隱傳來老人緩重的呼吸聲,這麼一會功夫就睡着了。
輕輕地地幫他將手放回胸前,幫他蓋了一張薄毯子,輕步地走出去,悄悄地幫他關門。突然間,林浩然的心咯噔一聲,心裡涌起一陣強烈的絞痛,一隻蒼蠅悄然落到武昌公的臉上。
……
在回家的路上,林浩然很是不安寧,車子差點撞到橋欄,心裡涌起了一股煩躁。
所以電話響起的時候,看到了老媽的來電之後,也不顧那什麼相親的屁事,直接就關機。猛地仰頭喊了一聲,發泄着胸口莫名的怨氣。在青山鎮兜了一大圈,將音響開到最大聲,輪胎捲起了道道長煙,漫無目的地瘋飆着。
這個下午冬日高照,但卻有些虛假,好似是畫在天空上的一般。
林浩然的心裡空蕩蕩的,總感覺一大羣蒼蠅在腦後勺那裡盤旋着,他試過好幾次回頭驅趕,但每次都只看到空氣。這哪進什麼蒼蠅在騷擾他,而是他的心亂了。
繞着青山鎮走一圈才知道,這路面變了,原先凹凹窪窪的地方早已經修平。原先通過鄉里的土路也變成了水泥路,通行更加方便,一切都變得更好了。
但林浩然停在那熟悉的村邊,有一陣的彷徨失措。發現由於擴展路面,那棵小時候經常攀爬的梧桐樹不見了影,再也不能坐在那粗壯的樹枝上發發呆了。
原以爲會長生不老的梧桐樹妖都不見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怎能熬得住時間的摧殘呢?
砰!
一聲悶聲,擾亂了林浩然的心緒,略感疑惑地回頭,一個挑着水桶的小姑娘摔倒在地上。
“啊……我…我不小心的。”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羞紅着臉,發着蚊子般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解釋着。
林浩然叨着菸頭,風捲起了他額前的劉海,腦子有些混亂,自己的車好好地停在那裡,這小姑娘挑着水桶走路,怎麼就撞上了呢?這得多少不小心,才能上演這撞車的一幕啊!
“泥巴?”林浩然定睛一瞧,看着這新年還穿着破舊衣服的小姑娘,一張怯怯的臉,身材嬌小,皮膚黝黑,但有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她是村子裡的人,很是膽小怕事,以前自己可沒少欺負她。
“不小心就行了嗎?你看看,都把我的車撞成內傷了!”林浩然一反常態,指着車子惡惡地瞪着她扮起了惡人。
“那……那你要怎麼辦?”泥巴眼睛泛起了淚花。
“你這是去哪裡?”林浩然又惡惡地問。
“去菜地澆水!”泥巴脆脆的聲音,很是害怕。
“好!我好久沒去你的菜地掃蕩了,帶路!”林浩然心動,欺負人怎麼能不弄一些戰利品呢?
泥巴看了看車子完好無損,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應該沒撞壞他的車,這浩然哥又是欺負自己了。
不知怎麼的,整個村子裡,林浩然最喜歡就是欺負泥巴,以前她家沒敗落,母親還不是藥罐子的時候,還從她手裡收過保護費。不過如今看着她這瘦小的身子挑着笨重的黑桶,眉頭不由得皺起,她好像還只是剛上初中吧。
菜地被泥巴打理得有條不紊,望着這個菜地,難怪老媽總在自己面前誇泥巴勤快。
林浩然不客氣,發現她菜地裡種有西紅柿,馬上搜索了一番,摘到了三個帶着一些青斑的西紅柿。
“泥巴,拿去洗一洗!”林浩然看着挑着水回來的泥巴,大大咧咧地吩咐着。
泥巴抹了抹額頭上的香汗,點了點頭,捧過那三隻西紅柿,拿到下面的水渠小心翼翼地洗乾淨。送回給林浩然的時候,鼓起了勇氣,問起今天相親的事來。
“小屁孩,大人的事說了你也不懂!”林浩然挑一個最大最紅的西紅柿,咬了一大口,滿血的果汁,很是甘甜。
“我不小了!今年初三,六月份我就畢業!”泥巴不服氣地仰起頭望着他。
“初三了?”林浩然差點沒嗆着,不好思議地望着泥巴這嬌小的身材,胸前是飛機場無疑,還沒發育啊!
覺察到林浩然審視的目光,胳膊當即無力地垂下,臉色羞紅,恨不得找地洞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