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匡山,子隱府,一中年男子快步邁出府門,腰跨短刀,肩掛角弓,揹負狼牙箭。今日是晴朗的好天,這位男子滿臉春光,心情很好,高聲喊道:“劉兄弟,張兄弟。”話聲剛落,走出兩個漢子。一位是劉復宗,另一位是張國安。劉復宗道:“李大哥,有什麼事?”此男子名李善稚,子隱幫幫主。李善稚道:“喊幾個兄弟,我們打獵去。”兩位高聲答應,帶來一夥兄弟,牽來馬,李善稚躍上一匹,正待遠疾,一中年女子急步前來,勸阻道:“善稚,近些年江湖不太平,你沒聽說於行童南下遠征之事嗎?東南一些大幫,丹刀、飛人、淨滸都被他徵滅了,剩下的便是你,我擔心他已經注意上你了,外面兇險,你以後少出門爲好,我們還是想些計策將後對付他吧!此女子名宋露暉,李善稚之妻。李善稚笑道:“娘子放心,於行童剛滅淨滸幫,他還在江南鄱陽呢,何以這麼快就跑到河北了?待會兒,我給你弄幾隻獐子來,好好美味一頓,嗯?”一策馬,駿馬飛馳,衆位也跟着策馬奔騰,一時塵土飛揚,眨眼沒了蹤影。宋露暉只是無奈地搖頭。
一夥人馬來至一片密林處。草木鬱鬱蔥蔥,忽聽數十山鳥衆人頭上嘩啦啦掠過。衆位驚愕,這些山鳥好像受到驚嚇,莫非附近有人?驚愕之餘,林中即又恢復寧靜,沒甚動靜。衆位這才舒口氣,當前還真以爲遇上兇險了。李善稚道:“衆位兄弟,好好尋找獵物,聚集之時,有收穫者,重賞,空手而歸者,罰餵馬。”諸位大笑,正要三五一夥尋獵,忽聽一聲清脆鳴叫,一隻幼鹿遠處跑來,見此處有人,便又想跑回。衆人齊聲呼喝,見了獵物,興奮去追。幼鹿只是亡命地跑,身後響着呼呼箭聲。但無一人射中小鹿。忽然,小鹿停下奔跑,倒身在地,動彈幾下,氣絕了。原來側腰已中一箭,鮮血流出箭口,汩汩而涌。衆人頗吃一驚,箭自側發,而非追後。因箭直插鹿腰,借箭餘力,小鹿滑向一邊。李善稚瞄眼窺測,想知利箭來自何處。劉復宗小聲道:“大哥小心,今日遇到埋伏了。”李善稚高聲喊道:“何方好漢如此好箭法,肯與李某見上一面麼?”話聲方落,忽有密箭四方射來。衆人又吃一驚,慌拔兵器,撥箭護身。刻後,急箭驟止。已有幾位兄弟和衆數良馬倒地斃亡了。但見好些蒙面漢揮刀砍來。衆人與之拼殺。張國安道:“諸位保護幫主,安全撤離。”李善稚等調轉馬頭,駿馬剛即撒蹄,卻盡數被繩索絆倒。李善稚慌忙爬起,默語:“完了,今天恐命喪於此了。”眼看雙方人員陸續倒亡,李善稚越發擔心,己方人少,敵方人多,時間越長,對己越不利。好在張國安和劉復宗等守護在四周,李善稚並無皮發之傷。無巧不成書,在附近一古樹上,盤睡一條大蟒,刀箭碰撞聲和廝殺呼叫將巨蟒吵醒,大蟒憤怒,滑向人羣,張着巨口,朝人低嘶。衆人嚇得魂不附體,全身虛軟,盡數目瞪口呆望着巨蟒,已忘記身邊廝殺,誰見過如此大的蛇?李善稚默語:“我寧想死在刀劍下,也不願葬在大蛇腹中!”冷靜下來,低聲於張、劉道:“叮囑衆兄弟別亂動,靜觀其變。”張、劉遵照行事。一位蒙面漢也已回神,像是蒙面漢中頭領,發話道:“你們別愣着,殺死李善稚,把那蛇也砍死。”那些蒙面漢立即又砍李善稚,但見大蟒擋住行路,又想退回。大蟒插在黑衣蒙面漢中,將衆人分開,小部在李善稚等人處,大部在南,巨尾空中擺動,像在恭候誰人入侵。那頭領惱急成怒,喝道:“誰敢違抗命令,我殺了誰,剛纔叫你們幹什麼,還不快行事?”一羣蒙面漢鼓足勇氣,戰戰兢兢走向大蟒,北向蒙面人也動起手來。李善稚等只好應戰。大蟒本憤怒,見有人帶着血腥刀衝來,忽狂擺巨尾,呼呼舞動。數十人即飛了出去,或撞樹死,或摔地死。蒙面頭領不斷催令衝殺,大蟒更是舞得尾巴迅速有力,又聽噼裡啪啦數聲,蒙面漢們接連被打飛得老遠,其餘之人休想越過蛇身。張國安見是機會,牽過一馬,於李善稚道:“大哥先走,這些由我們應付。”李善稚執意不肯,要與衆兄弟活一起,死一起。劉復宗道:“大哥能逃就快逃,何必和我們一起枉送性命?子隱幫不可沒有你,等你活着回去,再爲我們兄弟報仇罷!”再三勸說,李善稚始方依就,強忍北迴。好在密林之下都是草地,沒甚馬蹄聲。不然,大蟒聽見聲響,轉而又追李善稚。
李善稚騎馬驚跑一陣,已回子隱府,當即呼叫:“陳兄弟、王兄弟、郭兄弟快來。”衆位聽到幫主急呼,情知發生大事,齊望向幫主。陳如君、王勇全、郭開朋三位統領趕到,聽候李幫主發落。李善稚道:“你們帶上八百兄弟,各人點上火把,速往前救援張、劉二統領。”三位披掛停當,往前救援。李善稚擔心張、劉,隨後跟來。隊伍奔跑一陣,遠見一夥人迎面趕來。及近,李善稚驚喜,跳下馬,原來正是張、劉等人,見張、劉平安,又沒喪失多少弟兄,興奮難抑道:“張兄弟、劉兄弟,你們沒事吧?大家是怎樣脫身的?那夥人沒追你們嗎?”接連發問,扶各位上馬,一路“真是驚險”、“真是驚險”個沒完。陳、王、郭三位知是本幫讓人侵辱,皆憤怒,帶了數百兄弟,舉火把,追殺蒙面人去了。李善稚等回到子隱府,喝茶壓驚,李善稚問道:“張兄弟,劉兄弟,你們是怎樣脫險的?”張國安道:“老天有眼,那蛇是救命菩薩。你走後,大蛇和那夥狗崽鬥得正狠,被激怒了,就去追趕那夥人,他們都嚇得抱頭鼠竄的。我們幹掉身邊幾個狗崽,抽身就回來了。”說罷大笑。李善稚問道:“你說那些是什麼人?”張國安道:“我抓住一個狗崽,扯了他面罩,問是誰的人。他孃的,那狗崽不說。老子急了,要殺死他。他小子怕死,便招了。”李善稚問道:“是誰的人?”張國安道:“還會有誰?於行童那魔鬼唄。”劉復宗道:“人意拗不過天意,那於行童再想除掉我們,老天也不肯呀,幫主,老天都幫着咱們呢。”李善稚憂心方解,但見愛妻宋氏走來,心裡慌亂,後悔之前沒聽愛妻之語。宋露暉道:“你們出去之後,我正擔心,但見你們化險爲夷,也就放心了,於行童那人陰險叵測,會趁一切可乘之機對付你們的。”李善稚只是羞愧。
說談之間,門衛來報,陳、王、郭三統領已歸。三人卸下裝束,*子隱府。陳如君道:“算他孃的走運,給他們全跑了。”王勇全道:“所到之處,盡是些屍首、兵刃。我們找了本幫兄弟亡體,擡了回來,等幫主下令安葬吧。”李善稚道:“你們沒見一隻大蛇麼?”郭開朋道:“什麼大蛇?”李善稚道:“我讓你們點上火把,就爲對付那蛇的,畜生怕火,我想你們有火,就會把它嚇走。”劉復宗道:“那蛇頭大如鬥,粗如人腰,紅舌三尺,五丈長餘,你們沒見世之奇物,真可惜了。”陳、王、郭皆睜雙眼,不敢相信。李善稚道:“陳兄弟,你把鄧懷三、曾林兩位兄弟和霍分都招來,待我們完畢葬禮後,有要事相議。”
子隱幫除幫主外,職位三等:統領、將官、兵長。統領屬有六將官,統率千人,一將官屬有十兵長,帶領二百兵衛,掌行軍*練、教習武藝之職,一兵長帶二十兵衛。子隱幫有七位統領:劉復宗、劉國安、陳如君、王勇全、郭開朋、鄧懷三、曾林。霍分是謀士,常與李善稚研討幫中大事。全幫萬數兵衛,四十二將官。
宋元交替,天下不穩,社會景況蕭條,官稅橫徵暴斂,子隱幫和紅日幫及江南丹刀、飛人、淨滸三大幫因勢而成。子隱幫由李善稚之父所創,李善稚性情仁厚,待人如己,他不像於行童那樣喜好攻擊。於行童擁有武藝超羣的下手和聲勢浩大的隊伍,出於紅日幫利益和自己野心,他率軍南下,滅了蘇州的丹刀,杭州的飛人和鄱湖邊岸的淨滸,現在他如日中天、鵬翔萬里,誰聽了他於行童之名就顫慄發抖。這下,輪到李善稚了。
李善稚九人坐定,李善稚發話道:“於行童前些日子還在江南,你道他何以返回如此之快?”衆人沉默,霍分道:“若於行童沒去鄱陽,那就很有可能了。他徵丹刀時,駐軍太湖邊岸,攻下玉風g山後,繼而南下,駐軍鸛山,攻打超山。‘飛人’既滅,他若動身北迴,將徵‘淨滸’之事交付他人,不就有足夠時日返回龍洞山紅日幫,並策畫侵我之計?”諸位點頭應是。李善稚道:“於行童想必在子隱附近,各位兄弟聽好了,讓衆兄弟作好準備,今日起,勤加*練,我們無須害怕,好好恭候那位於行童。”
衆兄弟剛即散去,李善稚招來霍分道:“我想知道於行童和他隊伍所駐何處?”霍分道:“幫主之意,兄弟明白,不多時日,便可知曉。”李善稚放心。
李善稚放下幫中大事,兒女之情忽起,慢步走入家室,宋露暉牀前梳妝打扮,李善稚走至身後,雙手放宋肩頭,望鏡中愛妻道:“女爲悅己者容。”宋道:“你道是我爲你打扮?”善稚佯詫道:“莫非幫中哪位兄弟對我愛妻有意思了?我非殺了他不可。”宋嬌嗔道:“去你的,這話也讓你說出口。”李善稚忽正色道:“我們去看看女兒,她在何處?”
兩人挽手到。一姑娘正潛心習劍,姑娘年值豆蔻,臉蛋*帶羞猶三月桃花,盈盈舞步似春雨潤物,身形扭轉窈窕如嫦娥奔月,爾而劍光閃動比梨花帶雨,忽而騰身而落賽蜻蜓點水。李善稚眼裡看、心頭喜的和宋露暉站一旁,靜看愛女習劍。宋露暉小聲道:“女兒可愛,親情甜美,你們這些人又何苦整日打打殺殺?”李善稚回神,注意宋露暉。宋又道:“不知信兒在盤山可好?”那少女好像聽見有人,忽收起劍來。善稚喊道:“天曼。”少女叫聲“父親”、“母親”,走至李、宋二人,善稚撫愛女嬌頭,問道:“累了吧,歇一會兒。”善稚端視李天曼,續問:“想念弟弟嗎?”天曼點頭。善稚道:“打從去年上盤山探望信兒之後,已有一整年沒見他了。”天曼道:“不知小弟今年何時回來?”善稚道:“三年真快啊,記得三年前送信兒出門,彷彿還是昨日發生的事。”說罷沉思,又回神對天曼道:“小弟前些日來信,說學業已成,打算提早回家,他不久就要回來了,天曼,你高興嗎?”天曼答道:“高興”。她有三年沒見親弟弟,想到姐弟馬上見面,心裡異常激奮。宋露暉道:“信兒在盤山藝成,武藝定大有精進,我將好好瞧瞧你們姐弟較量武藝,你可要向小弟虛心求教,學學盤山少林寺的技藝。”天曼道:“遵命,母親大人。只怕我不是男兒身,學不來少林寺的技藝。”李善稚笑道:“該學的就學到手,不好學的也不勉強嘛。”三人笑言笑語,盡享天倫之樂。
幾日過去,李善稚適在子隱府前庭慢步,忽聞一聲“大哥”,善稚回頭,正是霍分。正想着於行童之事,緊問:“有了情況麼?”霍分回道:“於行童已駐軍欒城一帶,他本人也在欒城,我確信此次他出動了近三萬人。”李善稚失色道:“他對本幫計劃如何?”霍分道:“攻我之心既有,時日自不會晚。”李善稚喊來傳令兵道:“把七統領,四十二將官都招來。”不多時,衆人坐定。善稚發話道:“霍兄弟,你把所得之情告訴諸位兄弟!”霍分站起,方欲開言,一位丫鬟款步來至善稚身邊道:“老爺,少公子回來了。”善稚道:“讓信兒在家室稍後,我待會兒即來。”丫鬟退去,告知宋露暉母子女三人。卻說李平度回家與宋氏和天曼相見,三人說不盡的歡喜。那李平度長得明眸皓齒,肩闊臂圓,氣宇軒昂,一看便像個將門虎子。李平度問丫鬟:“何事對父親如此重要?”宋露暉接話道:“子隱幫現已身陷困境,時刻有存亡之憂。”宋露暉便把於行童之事一一告知李平度。李平度雖只十四歲,卻很有排憂解難的念頭。見李善稚後,便把怎樣爲父效力之想法告知。善稚讚許李平度雄心可嘉,日後當有出息,至於爲幫建業,認爲年紀尚小,羽翼有待豐滿。
卻說天曼找來李平度,欲訴姐弟之情,但見李平度愁眉不展,知爲父親及子隱安危*心。天曼道:“小弟,愉快一點,擔心也是沒用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呀!”片刻,天曼又道:“小弟,你小時侯不是常和我打架麼?你在少林寺會不會打架?”李平度只好答覆:“有啊。”天曼問:“你打贏了麼?”李平度道:“起先輸了,後來打贏了。”天曼只讀過書,聽父親、母親講些外邊的事情,從未出過遠門,並不知曉外面世界如何,只認爲外面奇特。問得興起,一談及少林,便想證實其想象中之少林,“那裡的和尚兇不兇?真的不吃魚肉麼?是不是有的和尚頭上燒有九個洞?”且要李平度給他講與和尚打架之事。李平度無奈,一五一十給她講了。無意中,李平度見了天曼手中鳴凰劍,問道:“這就是姐姐的鳴凰劍?能否讓我一看?”天曼遞過劍去,李平度拔劍出鞘,但聞一聲清脆吟響,明月照耀之下,寒光閃爍。李平度道:“姐姐近年可常用此劍?”天曼道:“正是,弟弟在盤山學藝,淨是些拳腳棍法,幾年過去,對劍術是否仍舊熟習?”李平度還劍入鞘道:“姐姐可曾見我鳴鳳劍?當年我和姐姐一同在此勤習劍法,用的便是這鳳凰兩劍。”天曼道:“我好好給你藏着呢,姐姐思念小弟,將鳴鳳劍掛自己房中,看着它便想起小弟你。給你取來便是。”
天曼即取來鳴鳳劍與李平度,李平度握着愛劍,彷彿回到三年前。一時興奮,拔出劍來,悅耳鳳鳴聲響過,提劍起舞。其劍法非但熟習如故,並有久別重逢,精湛灑脫之奇妙。天曼連聲叫好。李平度演畢,靠桃樹底下歇了。呼呼風聲,響徹,劍氣捲起落葉,空中飄旋。李平度問天曼:“姐姐近些年學些什麼武藝?周師傅是幾時走的?”天曼道:“周師傅在你走後不久便離開了。之後父親又給我請了位女師傅,那女的是周師傅介紹的,他們一起學過藝,算是師兄妹。女師傅姓雷,精通劍術、輕功、暗器。我的‘天罡地煞’便是她傳與我的。”說罷,拔出鳴凰,凝神演起“天罡地煞”劍法,劍法如其名,兇狠霸道,神秘而難捉門路。末後,提劍運氣,施展輕功,騰身而起,一式“一劍衝九天”,飛向夜空,片刻之間,便無蹤影。李平度試看天曼多高,正納悶,天曼忽落李平度胸前。幾個騰空翻身,摘落數片柳葉,運足力道,將柳葉甩飛,柳葉便似鋒刃利刀,盡數插在桃樹軀幹上。李平度驚歎:“好劍法,好功夫。”趕至天曼身前道:“好姐姐,你的武藝太讓我羨慕,能否把你的‘天罡地煞’傳授與我?還有那柳葉飛刀、沖天輕功?”摸樣很懇切。天曼道:“當然可以,我教你武藝,你也教我武藝,不就成了?”李平度興奮,說道:“正是,正是。”此後,兩人相與研習武藝。
幾日過去,李平度正有進展,習劍。忽聞牆外有衆人跑動,李平度眼望天曼,問道:“外面有什麼事?”天曼詫異,翻身立於牆上,但見子隱幫弟兄蜂擁跑入子隱府,聚集子隱場上。默語:“幫中定有大事了。”天曼遂招呼李平度,姐弟二人提劍奔往子隱府。李平度問及一位弟兄。弟兄告知,於行童手下樑解淦率人前來具匡山,說要見識子隱幫雄威。不多時,一門衛來報,紅日幫已近子隱府了。李善稚領了衆兄弟迎出,行未遠,便遇上紅日幫。雙方靠近,但見南方一面旗,蒼黃天,左邊火紅日,右邊白字“於”,北方一面旗,一條金龍,張牙舞爪,昂首翹尾,遊翔於青藍天。子隱幫弓箭手趕至伍頭,排開大陣,張弓搭箭。一將官喝道:“前面人聽着,此處是子隱府,不得擅自闖入,停下人馬。”一位馬上男子舉手止住行軍,勒住馬頭,不屑望了子隱旗一眼,又掃視李善稚等,發話道:“哪位是李善稚?”李善稚拍馬於衆頭領中走出,拱手道:“在下李某。”那男子打量李善稚道:“在下樑解淦,久聞貴幫多豪傑,樑某一介武夫,想見識貴幫武藝,如何?”李善稚笑道:“樑兄弟好雅興,梁氏三兄弟之名李某早已仰慕,今本幫能會武林奇才,那是本幫榮幸!哪位弟兄肯與樑兄弟見教一番呢?樑兄弟今日有閒,衆位不可浪費時辰呀,樑兄弟呆會兒回去,你們以後想與他切磋技藝便沒機緣了。”如此說話,顯是想打發樑解淦快些離開。話音方落,曾林從一弟兄身前拿過長槍,拍馬而出,直奔樑解淦,喝道:“姓樑的,我不管你是來切磋什麼武藝,還是另有鬼胎,轉告你的狗幫主,他想打我子隱幫的主意,老子我恭候他呢!”樑解淦道:“閣下通上姓名。”曾林罵道:“他孃的崽仔,我是你老子。”說罷,一槍捅將過去。樑解淦急急避開,一式隔空取物,“呼哧”一聲,隻手抓過一位弟子長槍,道:“就與你來個馬上鬥槍吧。”說罷,一槍反擊向曾林。曾林用槍擋開。樑解淦緊接又指喉頸。曾林大驚,慌忙避開快槍。幾式過來,曾林便覺敵手槍法緊湊精湛、準確有力,當下聚集全神,小心應付着。兩人拆了數十招,眼看曾林漸招架不住,王勇全心急,手*兩刀,拍馬衝上前,當即擊開了樑解淦長槍,對曾林道:“兄弟快離開,這廝讓我應付。”說罷,舞起雙刀,“嚯嚯”砍向樑解淦,樑輕笑一聲,挺槍戰向王勇全,兩人同樣拆了數十招,王勇全漸處下風,樑解淦卻越戰越勇。李善稚在旁直搖頭,嘆道:“梁氏果真名不虛傳。”轉頭又對郭開朋道:“王兄弟這樣鬥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郭開朋會意,喊道:“王兄弟,幫主有話與你說。”王勇全虛晃幾刀,即刻抽身回來。樑解淦連敵兩位對手,自是瞧不上子隱幫的人,冷語道:“哪位還想與樑某見教麼?”衆統領敢怒不敢言,情知不是敵手,只是睜大眼瞪着樑解淦。李善稚深感羞慚,堂堂一個子隱幫,竟讓他一人壓倒了,心下不知如何收場。樑解淦正得意,忽聞“哐當”一聲,一粒石子打中紅日幫旗杆上,衆人看時,石子已擊得粉碎,旗杆震脫人手,從中折斷,紅日白字旗倒落於地。雙方之人皆瞠目結舌,嘖嘖稱奇,那石子飛速之快,力道之猛,實世人罕見的高深內力之人所發。但誰也不知石子所出何人之手?樑解淦又驚又怕,驚的是自己今次見有武道高人,怕的是發石之人武藝在己之上,對自己和紅日幫日後不利。以石子飛向及擊中方位,樑解淦判斷石子於子隱幫衆人中發出,究竟哪個卻不得而知。李善稚等人同樣察覺,只是太覺奇特。多少年來,李善稚等從未見過本幫有甚高人,而今卻何以出現?唯獨霍分先是詫異,便即恢至正色,往後留上一眼。樑解淦道:“子隱幫原來是臥虎藏龍,在下當真首次見曉,不知此高賢肯與樑某見上一面麼?”樑解淦正值侯話,忽又見一物飛向自己,樑反應未及,偏覺發束被擊,頭髮披將下來,兩件輕物飄落於地:樑解淦之俏頭、一片綠葉。以葉片從遠處切斷巾帶,而又準又快,此人武藝便可見一斑了。這下樑解淦可真又怕又羞,適才得意相全消了,扔下一句“我們還會相見。”知趣走了。李善稚等看着樑解淦如此狼狽,皆忍俊不禁,懷着滿肚子的怪異,打道回府。
卻說樑解淦回到欒城,身邊跟着幾位男子,見了於行童。其實樑去子隱府一行,並非爲了什麼見教武藝,旨在探清子隱府所在具匡山地勢、方圓大小、子隱幫弟子人數、生活景況及人員狀態。幾位男子便把所見之情如實陳訴與於行童,並交給一張子隱府與具匡山地勢圖形。那於行童其貌不揚,方臉細眼、鼻大眉直、雙肩寬厚,儼然一位敦實莊稼漢。若非沒穿一身破舊衣服,誰都認爲是個土裡土長、不起眼的農人。於行童退下探子,對所得之情頗感滿意,與樑解淦道:“子隱府一行,感覺如何?”樑解淦道:“子隱幫山下良田萬畝,山上牛羊成羣,具匡山險峻陡峭,易守難攻,氣派着實不小,非同江南幫派。若是閃電快攻,出奇制勝,方是上策。”說罷愁眉不展,低頭不語。樑解淦自打具匡山上受了子隱幫戲辱,一直悶悶不樂,又見有人武藝在己之上,心裡更是不舒服。樑解淦武藝超羣,從未遇上敵手,也從不把江湖武人放眼裡,他只認爲自己是天下無敵,今日受挫,哪能不起嫉妒排斥之心?於行童問他爲何不悅。他便把飛石折旗、飛葉散發之事告知行童,行童聽後,*然大怒,拍桌吼道:“這夥山賊太是囂張,三日內,我非全拿下他們不可。這口氣怎能嚥下?”當即喊來傳令兵,招來十首士、五十大士。紅日幫職位四等,依次爲首士、大士、小士、勇士。全幫十首士、五十大士、五百小士、五萬勇士。等級、紀律頗森嚴。衆弟子皆穿黃衣,左臂繡紅日圖紋,每逢征戰*練,首士頭環紅條,大士臂套紅巾,小士腰繫紅帶。梁氏三兄弟樑解淦、樑江冠、樑志承便是首士,三兄弟入幫不長,於行童初識他們時,對三人武藝很賞識,讓他們入紅日幫,優厚待遇。當時南征,於行童安排梁氏三人帶兵征戰。三人所向披靡,一舉成名。由此三人對於行童是千恩萬謝,甘願爲他赴湯蹈火,對他的爲人爲事也敬佩萬分。紅日幫本家在龍洞山,徵滅丹刀、飛人、淨滸之後,江南的玉風g山、超山、鄱陽湖邊岸皆有他的分幫,如此,於行童的弟子已遍及大江南北了。
衆位權要已坐定,於行童說了徵劃之事。當下出征路線、時辰、隊伍、領將、戰具皆部署停當,明日一早就要攻打具匡山了。
卻說子隱幫人回了子隱府,對方纔之事頗感蹊蹺,李善稚問及各位兄弟,誰也不說是自己乾的,李善稚深知兒女武藝雖高,卻並非具有適才雄渾內力,此事便如此過去了,只當本幫有奇人,不露真相。
樑解淦今日在具匡山一鬧,倒使李善稚膽戰心驚,預感不詳之日快臨,便與統領、將官們商討如何對付紅日幫。衆兄弟出謀劃策,半晌散會。命子隱幫弟兄挖陷阱、搬石頭,佈置弓箭手。對陣之事已定,李善稚情知敵強我弱,如此下去,紅日幫必將攻下具匡山,須得有援手纔是。李善稚將爭取援手之事告知霍分,霍分道:“於行童大動干戈,一意孤行,必將在武林中引起軒然大波。我且說動各大武林名門,讓他們主持正道,並陳之於利害得失,衆名門念及己幫安危,我想他們不會袖手旁觀的。”李善稚道:“如此正妙,我與盤山少林長老們素來交好,信兒在盤山學藝三年,前輩們對信兒關懷備至,顯是看得起我們子隱幫,你先去盤山說情,再拜往其他名門。”霍分道:“我且和盤山少林寺一同求情於南少林、五臺山、峨眉、九華山、普陀山、崆峒、天柱、華山各大門派。”李善稚道:“如此更好,切記兵貴神速。我們沒有多少時日耗下去,讓他們帶足人馬,且約好各頭目邯鄲城口處會集。”是夜,霍分騎馬馳往盤山少林寺,次日清晨到達盤山,見了大空方丈及諸長老,講了具匡山被困之事,方丈飛鴿傳書與各大門派,並遣了數千少林弟子速往具匡山,自己及幾位長老直奔邯鄲。李善稚已派遣鄧懷三及幾位弟兄在邯鄲城等候各位掌門。
於行童攻山第三日晌午,盤、嵩少林及五臺山弟子已達具匡山,李善稚眼看守山不住,見救星來臨,便似久旱逢雨,振作起來。爲守住具匡山,保衛子隱府,已犧牲了十幾位將官,劉復宗、王勇全二位統領也已陣亡。子隱幫弟兄陣亡人數將至半數。於行童同樣損失慘重,幾次衝鋒皆被擊退,奇襲暗抄也未成功。這是於行童首次遇上如此棘手之事,搗弄得幾乎沒甚信心攻克此山。勇士們的勁道也一次不如一次,三萬勇士剩兩萬餘。於行童正苦思冥想,有人來報,子隱幫有救援到。於行童忽起身離座道:“哪裡?”那人指向離紅日幫駐軍不遠,但見萬數白衣僧人分三行立於具匡山腳,手持刀棍,氣勢洶洶。於行童跳罵道:“他孃的,這夥出家人跑來作甚?”不多時,一位年壯僧人前來喊話:“紅日幫幫主可在?”於行童走出道:“在下便是。”那年壯僧人道:“於幫主聽好了,眼下各派已成同盟,宣誓討伐無道之人,我佛門中人素有降妖伏魔之心,自不例外。於幫主還是放下屠刀,儘早撤離具匡山,並保證此後不再犯類此之罪行,否則武林同盟可要替天行道了。”於行童氣惱,急急返入營篷中。如此一兩日,紅日幫已停下攻山。其餘門派,華山、峨眉、天柱山、九華山、普陀山、崆峒人馬陸續到齊,數萬弟子圍住紅日幫行營。衆幫約好:“限紅日幫日內撤離,南渡黃河,回往龍洞山。於行童情知具匡山多險峰,易守難攻,加之子隱幫弟子頑強抵抗,又有滾石陷阱,自己已得不償失,如此攻山,無甚意義。衆首、大士也是苦苦相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暫回龍洞山,以後再圖打算。當下於行童班伍南迴,離了具匡山。
卻說李善稚見紅日幫已退,趕赴至邯鄲,見了各路掌門、霍分及統領鄧懷三。衆人揀了一家酒店,坐桌侃談。李善稚道:“多虧各路掌門及時相救,李某在此謝了,往後各位若有甚需求或用得着李某地方,李某定當效力。”嵩山少林寺方丈齊然大師道:“李施主不必如此恭謙,剷除邪教是我們武林人之責,我等將與李施主一起對付紅日幫。”華山派掌門楊靜道:“子隱幫仁義播天下,慷慨好施,願當爲子隱幫解難。”峨眉派本汕師太道:“於行童已南迴,江湖暫得太平,他若能放下屠刀,那是最好,武林人士對他以前之錯不加追究,他若執迷不悟,再起殺戮之心,我等絕不留情,敝派於大河之線分設數處重兵,於行童一旦事起,救援能趁早趕至具匡山。”崆峒派、華山派願將一起與峨眉設兵,天柱派、九華山及普陀山則另設重兵,五臺山與南北少林寺離具匡山不遠,不必設兵。李善稚道:“各位太看得起李某了!”當下叫了葷素飯菜,一起吃了便奔往具匡山。只消幾時辰,衆人已到具匡山,李善稚有心引各掌門、長老上子隱府。但見山腰之上,好些人搬運屍體,或無首,或無肢,或開肚,或中箭,或石軋,或入阱。血流成河,慘不忍睹。各高僧只雙手合什,口唸罪過。
李善稚與衆賢攀談一番,引見子隱各佈設,又觀過山中峰崖林泉景緻,拜訪山中寺廟。良久,衆人回去,李善稚爲各掌門送來盤纏,略表敬心。衆人不好推卻,收下了。盤山少林大空方丈道:“於行童劣性難改,我等還得去龍洞山一趟,讓於行童親自立下誓言,永不犯難江湖。”各位皆道:“正是。”李善稚道:“辛苦各位了。”衆人道:“理應如此。”李善稚送各派人馬至具匡山行道口,大喊道:“各位別忘常來子隱府一敘!”衆掌門回道:“後會有期。”見人馬走遠,李善稚返回子隱府,忽嚎啕大哭。霍分及各統領、將官知子隱幫經此一劫,已去了半個家當,況劉、王兩兄弟走了,念及兄弟情義,誰都會傷心落淚。霍分勸道:“李大哥,別如此傷心,壞了身體,衆兄弟等你重振子隱幫呢,該走的都已走了,生死有命,哪個不會死呢?”李善稚哭罵自己無用,對不住死去的弟兄,要往柱子上撞,衆兄弟急急拽住。張國安道:“大哥何必如此?弟兄們在黃泉路上願你這樣嗎?我們當化痛爲力,壯大起來,替衆兄弟報仇纔是。”李善稚良久才平息。
卻說九門派數萬人浩浩蕩蕩開往龍洞山,見了於行童,衆掌門威逼於向蒼天立誓,永不侵害他幫,於行童無奈,只好就範,江湖便從此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