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空頓時淪爲一片火海,曾經輝煌的殿宇在烈火的灼燒下變得脆弱不堪,終而四分五裂,化成碎石隕落。
“顏夕……”
幾塊頑石飛來,重重擊打在結界之上。仙力消散,炎荒吐出一口鮮血,呼吸愈見微弱起來。
顏夕蜷下身子,將他攬入懷中,長袖飛挽,將金色內丹收入袖口,強硬的掰開他的嘴,以仙氣渡入。
內丹回身,片刻,蒼白的面容上終於緩和了幾分,呼吸也逐漸順暢了起來。
只是,他才睜開眼睛,第一件事便是緊緊拽住顏夕的衣袖,讓她不要再這樣錯下去。
“顏夕……現在還有機會,別爲了我釀成大禍……”他連說出一句話都是如此無力,卻仍然用着這世上最溫柔的語調勸告,“把我的內丹取出來……”
那一層結界之外,碎石斷垣之聲不盡,而結界內卻陷入了一片寂靜。
顏夕終於再難堅持下去,兩行清淚流下,她不得拭去,只是用盡了全力嘶吼,沙啞的嗓音驚破洞天。
“你要這上古界是吧,我還你還不行嗎!”
語罷,一掌擊於自己的胸前,從口中吐出一枚水藍色的珠子,淡淡銀光環繞,發出柔和的光線。
內丹升空,高掛於額上。天雷重新聚攏,重重擊下。她還沒來得及站穩,便狠狠的倒了下去。
結界被這番巨大的震擊驚得碎裂,顏夕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揮袖將炎荒推離到萬丈之外,只此一瞬,回眸盡是留戀。
可是任誰都沒有想到,這拼了命的守護。最終,上古界還是百花凋零,斷壁殘垣,不復從前。
虛言懶散的打了一個哈欠,“也就是說,炎荒上神和顏夕上神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枉然嘍……”
他的語調帶着輕微的傷感。上古界一夜之間凋敝,是誰都沒有見過那般的曠古奇譚。只是帝后偶然提起,傳到衆仙耳朵裡,也終歸纔將這遠古時代的傳說留存了下來。
無量的這番說辭,亦是不知道經過了多少人的口口相傳,轉換了幾個版本。
他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的開口:“哪裡枉然……其實上古界之所以會凋零,是因爲天界出了一個叛徒。”
“叛徒!”虛言一下子驚出聲來。他活了這麼長的時間,卻還從未聽說過天界能出了叛徒。
這高高在上的仙位怎麼能與那骯髒的妖魔鬼怪相提並論。倒是哪個神仙這麼不開眼。放着好好的神仙不當,偏偏要給妖界做走狗。
無量將手指抵在脣上,輕噓了一聲,隨後聽着四周沒有響動,才復而開口:“是聽帝后身邊的仙婢說的。說是當年顏夕上神逼出內身仙丹時,遭人暗算,跌下九重天。天界崩塌,自此無了上古界。”
清風徐來,吹擺他繁厚的長衫。眉目間幾分蒼老之相,分外明顯。
他長嘆了一口氣,續道:“傳說那人便是萬年難得一見,不能修煉出內丹的人……”
按理來說,凡居仙神之位,內丹皆爲渾然天成,與生俱來。就算是凡人修煉,不過百年,亦是能小有所成。所以,雖有神仙之名,卻身無內丹者,想是自天界開天闢地以來,便只此一位。
虛言聽到此,不妨心下一琢磨,揣測道:“莫非,那清源宮的小宮主與這叛徒有所關聯?”
“正是。”無量點了點頭,“那清源宮的宮主,是自生爲神。生於八荒九州之外,生而無內丹。帝后懷疑她便是那叛徒的轉世,爲了徹底清去她以往的記憶。賜清源宮明說是照理,實則是關押。”
清源宮內究竟是怎樣的一番景色,至今無人得知。只是聽人說起,那裡萬物不得生長。那清源宮的小宮主自出生起,身旁伴着的就只有一位小仙婢而已。
虛言想起那孩子回身時頗爲冷淡的目光,以及那不可小覷的神力,暗自打了一個冷顫。
又不知愣了幾刻,無量看着天邊黃昏已近。皺了皺眉頭,催促道:“咱們還是趕緊走吧,不然就真的要晚了。”
“可……這蘭花要怎麼辦?”虛言小心的捧起那蘭花,湊到無量眼前。
他當這神仙可還沒有當夠呢,別本是一心高興的前去,到最後悻悻而回纔是。
奈何無量也是沒有別的辦法,只是接過那花順手塞進袖口,嘆道:“送完了趕緊回來就是。想來元稹上神收的禮也不會少,只得期盼着他不要太在意纔是。”
說罷,二位仙人駕雲而起,談話的聲音也漸漸遠去。
可這二人哪裡知道那元稹上神雖然修得萬年的神位,心眼卻還不如針眼大。方纔幾個時辰,這送上一指大蘭花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仙界。成了仙衆們茶餘飯後的嬉笑之談。
此時,虛言和無量二人正跪在地上,神色頗爲慌張。
端坐在木椅上的男子,臉色倒是分外的和悅。烏髮白衣,眉角分明。淡然的如同一池潭水,靜靜的,不見深淺。
他擡手端起茶盞,淺飲了兩口,緩緩擡眼,問道:“你們兩個倒是說說看,出了什麼事情。”
無量戳了戳虛言,眨眼示意了一下。虛言低着頭琢磨了一番,這纔將前因後果說了清楚。本以爲依着自家神君的脾氣秉性定要大發雷霆,去那清源宮鬧上一鬧。誰知,倒出了奇事。白止反是勾了勾脣角,就沒再吭聲。
無量心中無底,哆哆嗦嗦的問道:“神君,那這花的事兒……”
“不用你費心,自會有人管的。”白止眸色深沉。他自然是清楚那元稹上神的品行如何,那人藉着自己上神之位在天界橫行霸道也不是一日兩日之事。如果今天把那清源宮的事情與他講上一番,到時候哪裡還用的着他多費心思。
不過,他倒是難辨虛言話中真假。想那小宮主自出生之時起便呆在清源宮裡,神力卻怎會如此強大,實在是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