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殺死西弟乃是在計劃之外,但方森巖在心中盤算了一下還是覺得也沒有到窮途末路的地步。西弟死了毫無疑問是個壞消息,但好消息是花衫飛不知道這一點。一具屍體若是運用得當,起到的效果也絲毫不遜色於活人。
青疤雖然逃走,但他畢竟脖子受到了重傷,這裡到碼頭還有段距離,就算是花衫飛得到了消息馬上趕來,剩餘下來的時間也足夠自己綢繆的了。
等到自己喘息稍微平靜了下來以後,方森巖便走到了旁邊的洗手間內,猛灌了一氣水順帶用冷水抹了個臉,然後將肚子上的槍傷簡單的清理包紮了一下,又在裡面找了幾件完好乾淨的衣服給西弟的屍體換上,這才吃力的將西弟搬到了外面麪包車的副駕駛位置上,想了想又覺得似乎遺漏了什麼,重新又做了一番佈置纔算滿意。
平時花衫飛不在的時候,百粉明就帶着小弟坐着這輛麪包車到處去收保護費,方森巖便從百粉明的屍體上找到了鑰匙,又順手拿起了那把五四手槍插在腰間,便發動了車輛向着碼頭方向駛去。
儘管腹部的傷口還在傳來陣陣的疼痛,但方森巖卻忽然發覺身體裡面有一種本能似乎甦醒了過來,他不由自主的很是享受並且正在回味先前的那種感覺-------那種近距離拳拳到肉的爽快,那種生死就在指掌翻覆間的快意,口鼻間遊蕩的血腥氣息,似乎那種對死亡的掌控……和渴望,纔是自己人生當中所應該追尋的目標!
在先前殺死西弟的那一瞬間,方森巖竟是覺得自己是活得如此充實!
那種感覺,勝過造愛到高超時噴射的剎那舒爽,勝過深深吸入大嘛(麻)後的薰然若醉!!
“該死,難道我有殺人狂的潛質?“方森巖搖頭苦笑,竭力的將這個念頭拋出了腦海裡面,專心的駕駛麪包車開向碼頭方向。
麪包車剛剛開出五十來米,方森巖就看到了青疤的僵硬屍體,這傢伙面朝下倒在了泥濘當中,彎曲僵硬的五指摳入了旁邊的泥土裡面,滂沱的雨水已經淹過了他的口鼻,脖子上那條淒厲傷口的皮肉被洗得發白,而他的右手還保持着一個捂住脖子上傷口的動作。其實嚴格說起來的話,方森巖那一刀割喉僅僅算得上是重傷而非致命傷,若是青疤當時不是因爲恐懼而疾奔逃走導致大量出血,只怕還能夠留下一條小命來。
看到青疤的屍體方森巖也鬆了一口氣,這就代表着花衫飛還不知道老窩被襲擊的消息,毫無疑問對於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而言,這是一個利好消息:一個毫無心理準備的花衫飛才更符合方森巖的利益。
當這輛熟悉的白色麪包車穿破雨霧疾馳而來,急剎後橫劃出大片泥水出現在花衫飛等人面前的時候,他們心中的驚詫是可想而知的。方森巖將車遠遠的停在七八米的地方,車內的照燈一打開一盞刻意令燈光昏暗,再將那把殺魚刀架在了旁邊西弟屍體的脖子上,咬牙切齒的叫道:
“花衫飛!你想要西弟死還是活?“
花衫飛的瞳孔瞬間就縮小了,他只覺得心中一股難以形容的怒火升騰了起來!在這四橋鎮上,他幾乎就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什麼時候被人要挾過?但花衫飛更是知道,若是今天西弟死在了這裡,他老子“黑鬼東“只怕就會將怒火發泄在自己的頭上!所以花衫飛只能壓制住旁邊驚怒交加的手下,放聲道:
“你想怎樣?”
方森巖同樣也是被怒火填滿了胸膛,雙眼當中又涌現出了那種瘋狂若火焰焚燒般的神色,因爲他看到了大四叔。
被捆綁起來的大四叔!
大四叔面色慘白,顯然已經昏迷了過去,他的雙手都已經血肉模糊,左手已是齊腕而斷,右手更是隻剩下了三根指頭!就在旁邊放着一隻半滿的血肉模糊的海碗,碗裡面盛的便是大四叔被一節一節切下來的手指!
“花,衫,飛!”儘管已經有着心理準備,但方森巖還是要深深的吸氣,不停的在心中反覆告誡自己要冷靜,但他此時臉上肌肉扭曲,眼中血絲滿布的模樣,已經多出了幾分暴戾的意味出來。他濃黑的眉毛一挑,冷笑道:
“你說我要怎樣,花衫飛,你要將我們福遠的人趕盡殺絕,那麼也別怪我下黑手!”
此時旁邊的棚屋門也打了開來,明明被方森巖被騙走的高強與三仔也被推搡押了出來,兩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看到了方森巖以後都情不自禁的叫了出來,叫聲當中還帶了哭腔:
“巖哥!”
花衫飛眼神陰毒的望向了方森巖,此時本來就是大雨滂沱,麪包車內的燈光也是相當的昏暗,他也只當西弟被打暈了過去,也沒料到方森巖竟敢拿一具屍體來單刀赴會。花衫飛在**上打拼這麼多年,也是在腥風血雨裡面摸爬滾打出來的,知道今天這件事情方森巖必然不肯善罷甘休,而其底線必然是要確保福遠的人的安危,於是很乾脆的一揮手,便讓小弟們將抓到的福遠的人聚集到了一起,然後拿刀子逼了起來後團團圍住,進而給方森巖施加壓力。
面對這樣的僵持局面,方森巖雙眼眯縫了起來,他的脣邊浮現出了一抹冷笑,表面上拿刀架在屍體的脖子上,右腳卻在下面不停的踹着西弟的屍體,遠遠的看起來一動一動就像是在劇烈咳嗽喘息一般。接着方森巖就放聲叫道:
“花衫飛,西弟的右邊胸口可是被我捅了一刀,看起來是把肺傷到了,現在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你要是故意拖時間把人拖死在這裡,你猜黑鬼東會不會給你機會解釋?”
花衫飛面無表情,但抓着西瓜刀的右手手指關節已經發白,可見其心中的狂怒絕對不弱,但他的語聲不變,還是冷冷的道:
“那你就別他媽廢話,開出你的條件!”
方森巖深深的望了一眼遠處人羣中的大四叔,似乎這一眼要將他蒼老憔悴的容顏銘刻進心中似的,接着斷然道:
“你放他們走,我留下來,等他們安全了我就馬上交人。”
花衫飛怒極反笑道:
“你當我是傻子?他們一走你馬上開車就逃!讓我找誰去?”
方森巖很乾脆的道:
“我下車總可以了吧。”
花衫飛臉色數變,方森巖此時卻刻意的猛踢西弟,讓他的屍體劇烈顫抖,然後比在西弟屍體脖子上的刀刃微壓,就讓他作出了趴在駕駛臺上的動作佯作昏迷,這一系列的動作無疑使得花衫飛心理壓力加劇,惡狠狠的道:
“好!”
然後一揮手對着手下道:
“放他們滾蛋!”
花衫飛的小弟們嘴裡罵罵咧咧的讓開了一個圈子,讓被他們捉住的福遠號的人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方森巖也用左手捂住腹部,踉踉蹌蹌的下了車,斜靠在車頭喘息着,下半身卻被車門擋住。花衫飛眼中寒光一閃,對旁邊攜帶了槍械的手下使了個眼色,卻見到方森巖從懷裡摸出了那把搶來的“五四”手槍,隔了兩米多遠對準了趴在駕駛臺上的西弟,這個動作立即使花衫飛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被釋放的福遠號的人大難得脫,架着半昏半醒的大四叔紛紛向方森巖這邊奔了過來。方森岩心中卻是大急,因爲他們一旦靠近的話,多半會發現西弟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這樣一來難保在神情上就難保露出破綻,何況這麪包車雖然能夠裝下福遠號的七八個人,速度之慢也是可想而知,四橋鎮上可不止一輛汽車,毫無疑問花衫飛會銜尾追殺,此時聚在一起的話,那麼幾乎是必死無疑!
“別過來!上福遠!“方森巖衝着二十幾米外的船員們大叫了起來。聽到了方森巖的喊聲後,花衫飛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正如方森巖想的那樣,若是坐車跑的話,同樣也是地頭蛇的花衫飛有十成把握將他們抓回來。但此時颱風的餘威尤在,若是被他們上了福遠後出海的話,要在這茫茫大海里面冒着風大雨狂追趕一艘漁船,那還真是一件麻煩的事。
但福遠的人似乎已經被先前的經歷折磨得麻木了,或者還浸泡於恐懼當中,依然呆滯的向這邊移動着!方森巖一咬牙,槍口朝天開了一槍!清脆的槍聲使他們渾身一顫,方森巖再次大叫道:
“別過來!上福遠!“
這一次顯然他們聽到了方森巖的話,遲疑了起來,但偏偏這個時候,三仔卻帶着哭腔大叫道:
“我不去!巖哥,要死一起死!“
他這一叫之下,頓時讓其餘人都明白了過來,紛紛附和,方森巖此時急得眼前都一陣一陣的發黑,對三仔這種看似義氣其實蠢笨的行爲只恨不得將他拖過來狠抽幾耳光!若沒有自己在這裡將花衫飛拖住,他們又怎麼可能逃得掉?何況西弟這個最重要的籌碼實際上是個死人?但方森巖一時間也是無法再多說什麼,要知道,花衫飛也是老奸巨猾,若是方森巖再說些多餘的話,搞不好都會被他看出什麼破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