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沒有規律般,壓得四周的雜草野花,無助地搖曳。
孟城飛溫和的眼神,靜靜地注視這一片墓地。
他的瞳孔中,不帶任何其他的情緒,忽然,他笑了笑,將高高的黑色禮帽,從父母的墓碑上取下,單手一翻,戴在了頭上。
他左手捧着一本小紅書,翻看着,上面顯示着一個名單——趙闊。
“十年前,永恆教廷,黑桃一脈,趙闊就是最後一個活着的了,黎明之刃審判人員,已經從他嘴巴里,撬開了最後祂降臨的儀式,他已經失去了價值,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他低頭喃喃。
風捲動額前蜷曲的頭髮。
啪的一聲,孟城飛合上了小紅書,書皮封面,金色的液體開始滲出,緩緩的,印出了“永恆聖冊”四字。
“現在,只剩下韓希公爵了,我很快就能給你們一個交代。”
突然,他聽到了一陣破空聲。
緊接着,是無數空氣被刺穿的聲音。
像是密密麻麻的鳥羣,拍打着翅膀,鋪天蓋地而來。
孟城飛神情一凝,那些紙張折成的鳥羣,瞬間凝固在了半空中,再也不能動彈。
嗖!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葉青諾手持利刃,毫不猶豫地,猛然墜落。
可惜,她撲空了。
孟城飛不知道何時,已經出現在十米遠的地方,緩緩轉身,眼神複雜地望着短髮女人,苦笑一聲:“阿諾,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葉青諾望着不遠處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身體微微輕顫,貝齒輕咬:“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是啊,一直是我。”孟城飛依舊溫和的笑道,“我防備着所有人,倒是忘了防備着你,我一直以爲,我可以很輕易的瞞過你,但似乎錯了。”
“你怎麼可能瞞得過我。”葉青諾臉色蒼白,“這十年來,除了後勤隊員,除非必要,你一直沒有吸收新的戰鬥隊員,就是爲了這一天準備的吧,你怕連累了那些新人。”
“這十年來,新的黑桃一脈,不是別人,而是整個黎明之刃第九小隊的戰鬥人員,因爲他們的親人,都曾死於十年前的事件。”
“難怪……你也一直不肯接受我,你還是怕連累我吧。”
“但是你忘了,你氣息稍微的變化,我都能感知到,你怎麼可能騙的過我。”葉青諾嬌軀輕顫,眼睛通紅。
孟城飛嘆了口氣,低頭,沒有解釋。
“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不用一個人扛着,我可以幫你,你想叛逃,想復仇,想殺人,我都可以陪你,但你卻把我,像外人一樣,分割了開來。”葉青諾情緒激動。
“這件事情,和你無關,放心,很快就會過去的,我會處理好的。”孟城飛愧疚地說了一聲抱歉。
下一秒,他出現在了葉青諾身後,輕輕地將她擊昏。
他不想再去解釋什麼,十年來,無論成功與否,今天總該有個瞭解。
他要一個交代!
十年前,他雖然天賦頗高,但也明白,自己再強大,也無法讓韓希公爵這樣的貴族受到懲罰。
他弱小無力,他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而那天,陳博士卻將這本“永恆聖冊”,交給了自己。
對方說,這是一個實驗,一個驗證他某種想法的實驗。
孟城飛雖然不清楚,但他沒得選擇,要想復仇,要想強大,只能接受這本永恆聖冊,接受了祂的饋贈。
十年後,他又遇到了陳博士,這次,對方將許夜交給了自己……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將一些思緒和顧慮,拋在了腦後,溫和的神情,露出了一絲淡漠之色,身影緩緩消失在原地。
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剩下的,就交給命運了。
……
第六醫院,特殊審訊室。
趙闊雙手雙腳,戴着沉重的特製鐐銬,不斷吸收他身上的靈氣,以至於他整個人蒼白無比,這纔過去幾天,就已經從一個胖子變成了瘦子。
“求求你們,殺了我吧,該說的我都說了,我真不知道,紅桃A主教在哪裡,殺了我啊!”
面對着嘶聲裂肺的慘叫,審訊室玻璃窗外的一行人,沒有絲毫同情之色。
已經年邁的韓希公爵,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半開合的眼睛之中,不時透出一絲兇光。
他轉頭,望向似乎在打盹的承天命:“老承,他們的儀式失敗,這次我們對上面,也有個交代了,你若不死,等那胎兒誕生,將胎兒殺死,儀式就結束了。”
承天命睜開眼睛,瞳孔裡閃過一絲瘋狂和疲倦,似乎在竭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聲音嘶啞道:“那尊古聖屍體如何了?”
兩人身後,是個巨大的會議室,坐着十幾位白銀貴族,都是爲了這次事件而來。
而在十幾位貴族之外,還有一位顧慕寒。
他是序列6,也是赤龍的接班人,自然有資格呆在這裡。
聽到總隊長的問話,他站起來,恭敬道:“棺材已經打撈上來,只是開啓還有一定的時間,如果對方沒有撒謊,這具屍體,對於我們研究成爲序列4很有幫助。”
“胎兒如何?”
“估計半小時內,就要誕生了,但麻煩的是,現在有一個問題,無論通過何種手段,那胎兒都沒有任何問題,所以……”顧暮寒猶豫了一下。
那是一個生命。
一個完全懵懂的,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善意和好奇的小生命,難道真要在他出生的瞬間,就將其殺死嗎?
“顧隊長。”一位戴着半邊白銀面具的貴族,冷冷出聲,“你想說,這個胎兒很無辜嗎,但你要知道,他會帶來異界神靈的投影,那是毀滅的源泉。”
“也許,趙闊說的並不是真話呢?”顧暮寒透過會議室內另外一塊屏幕,能看到正在產房裡,準備分娩的女人。
“無論是不是真話,韓希公爵,都已經買下了那個女人肚子裡的胎兒,生下來,就歸我們處理了。”另外一位髮絲如火的女貴族正色道。
顧暮寒頓了頓。
這些年來,他之所以一直在前線,有很大部分原因,是爲了避開這些自私的貴族。
“生命不該如此被對待,無論是那孕婦,還是那胎兒,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就連靈氣的波動都沒有。”
韓希公爵神情冷然,緩緩轉身:“我們從未接觸過神靈,但祂的傳說,一直在各大勢力裡流傳,祂的手段,是我們無法想象的,這不是對生命冷漠,而是爲了浮空城更多的生命着想。”
顧暮寒蹙眉,擡起牛仔帽,直視對方:“祂的手段無法想象,也許那趙闊所說的,也是祂讓我們聽到的呢?”
“既然永恆教廷黑桃一脈,已經全部落網,那麼殺不殺這個胎兒,又有什麼關係?”
他直視在場的所有人,“一個正常的孕婦,一個正常的胎兒,僅僅因爲永恆教廷信徒的一句話,你們就想殺死一個生命。”
“如果你們真有良心,就去看看底層的人,就去看看,那些因爲污水而死去的人……”
“還有,那些正在遊行抗議的人。”
“我明白了,你們真正懼怕的,是祂會巔峰你們的權力,你們恐懼的是,一旦祂降臨,你們也會成爲底層人,成爲奴隸和僕從,成爲草芥。”
“你們害怕未知的存在,所以企圖扼殺一切,哪怕只是個謠言、謊言甚至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