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恭的過早離場。
已經被一衆帶隊來參加考覈的衆人熟視無睹了。
可以說是見怪不怪！
真的要是說……哪一場考覈陳恭沒有過早的離開，大家反倒是會有些好奇。
甚至於……剛纔考覈還沒有結束的時候。
就有不少熟悉的專家教授找到秦學海，笑着問了句：
“哎呦？老秦，你帶隊的那個小夥子，怎麼還沒有出來啊？”
對此，秦學海自然能聽出來大家言語中的調侃。
不過……老秦從來喜怒不形於色，也不會和大家計較。
而周峰文見狀，甚至內心冷哼一聲。
你們懂個錘子啊？
呵呵……
等比賽結果出來以後，再看看你們什麼表情吧。
要知道，今天上午吳利民院士的親自點名稱讚，可以說是給陳恭蓋上了一個章。
那就是天才！
毋庸置疑的天才！
這一屆考覈裡，獨一無二，最靚的仔。
周峰文羨慕嗎？
當然羨慕了！
看着老秦面對大家開玩笑，笑眯眯的呵呵一笑。
這傢伙是內心羨慕到了極點啊。
要是這種事情放在自己身上，恨不得好好炫耀一番。
理論成績，傲視羣雄。
實踐技能不好又能怎麼樣？
絕對體感的天賦在那裡支撐着，等臨牀經驗上來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在場所有人，都是垃圾！
沒錯！
這不是說周峰文故意擡高陳恭，而是實話實說，他們在紐約長老會醫院規培的時候，就看到過近似於絕對體感天賦的高手。
那時候，那個孩子纔剛剛大學畢業，獲得了紐約公立醫院醫學院的offer，年僅21歲的小夥子，不到三年，在紐約長老會醫院裡，成爲了最具天賦的外科醫生。
現在……他們離開紐約二十多年的時間。
對方現在的年紀也就四十多歲，就已經是美國消化外科醫師協會會長，拿到了美國最具權威的醫學貢獻獎！
不得不說……
有些人，就是老天爺追着餵飯吃。
看見陳恭出來，周峰文笑着走了過去，拍了拍肩膀，問了句：“今天可比平時稍微晚了一些！”
“呵呵，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秦學海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周峰文，拉着陳恭就到了不遠處沒人的地方，找了個地方坐下。
“休息休息吧。”
陳恭微微一笑：“秦老師，我不累的。”
秦學海瞪了一眼陳恭：“不累也裝的累一點！”
陳恭：……
距離這一次競賽結束，只有最後一場了。
秦學海和周峰文兩人緊繃的心思，也逐漸放鬆了幾分。
“晚上想吃點啥？”
秦學海忽然想到了什麼，問了句，他已經不去想陳恭的競賽情況了。
到目前爲止，已經夠了！
深厚到令人髮指的基礎知識儲備。
驚豔到讓人羨慕的外科天賦。
與其擔心陳恭的競賽，倒不如操心一下晚上吃點什麼比較實惠。
至於爲學校爭光……
呵呵呵呵……
秦學海內心甚至有些特殊的想法。
雖然說想法比較卑鄙！
但是！
該有的手段，一樣不能少！
陳恭已經展現出來了他的實力，若是學校那些迂腐的領導們還選擇這樣的手段。
說實話，秦學海甚至覺得，不值得！
這一次，回去以後，秦學海就決定攤牌。
今天結束之後，明天大家就要回去了。
臨行前，秦學海決定帶着大家吃點喝點。
周峰文笑了笑：“我來安排吧。”
秦學海搖了搖頭：“怎麼，魔都的專家就能炫富了？”
此話一出，周峰文頓時擡起手指，指着秦學海笑了笑：“行行行，你來！”
“不過……我有個地方。”
“要不……帶着他們去咱們博士後時候經常去的那家店？”
“怎麼樣？”
秦學海微微一愣：“二十多年了，還在嗎？”
周峰文點頭：“在呢，中秋的時候，我來看望於老師，去過一次。”
“不過，那次是一個人去的。”
秦學海一聽這話，頓時點頭：“好，那就在那兒吧。”
……
等到時間流逝，考生也逐漸從裡面走了出來。
對於這一場的考覈，大家都是心態好轉了許多。
畢竟，相比上午的令人折磨的知識考覈，這一次的技能，說實話，難度是有，但是……不足以讓人感覺到害怕。
楊曉東提前出來的，但是……並沒有着急去找老師。
而是在旁邊等待秦歌他們。
說實話……
他覺得老師變了！
要知道，來之前，老師對他們兩人可以說是充滿了信心。
可現在呢？
老師那嘴臉裡，竟然多了幾分舔狗的姿態。
而且，陳恭這傢伙，真的是太過分了！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幾人已經形成了“抗陳”的統一戰線。
沒多久，秦歌出來了，看見楊曉東之後，點頭一笑。
“考得怎麼樣？”周曉東壓低聲音問了句。
“不錯！在實驗室我經常做類似的，問題應該不大！你呢？”秦歌笑了笑。
“我也沒問題！”
“走吧？”
“走！”
說完之後，幾人這才昂首挺胸的朝着老師那邊走去。
楊曉東和秦歌這一次信心倍增，已經做好了等待老師問考覈難度的準備，甚至就連回答都想好了。
要謙遜，要低調，而且要不經意間表現出自己的能力！
可是……幾人過來之後。
周峰文忽然笑着說了句：“好好考覈，晚上帶你們去個好吃的地方。”
“對了，你們秦老師請客，今晚可得敞開了吃。”
秦學海也是笑眯眯的說道：“對。”
“明天就要各奔東西了，我看你們幾個，這關係相處的不錯。”
“小楊，小賀，你們能喝酒吧？”
“呵呵，晚上喝點。”
楊曉東聽見秦學海的話，頓時愣住了。
不是……等等！
秦老師，您不應該問問我考的怎麼樣嗎？
不問問我們下午的考覈難不難嗎？
我真的已經打好了草稿了。
楊曉東咳咳一聲：“我……我還好了。”
秦歌此時對着楊曉東連忙眨眼。
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楊曉東咳咳一聲，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兩位老師。
“都聽二位老師的安排。”
“不過，畢竟是來參加競賽的，成績纔是關鍵。”
“下午的考覈……”
話音未落，周峰文直接擺了擺手：“呵呵，無所謂！”
“沒關係的。”
“已經快考完了，心態放好。”
“無論成績怎麼樣，出來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楊曉東和秦歌等人頓時傻眼了。
不是……
等等！
老師，你們問一問可以嗎？
真的！
秦學海笑着點頭：“沒錯！”
“成績什麼的，現在不重要了。”
“順其自然。”
“對了，我覺得早點打電話預定一下，那個驢肉鍋得提前訂。”
周峰文點頭一笑：“哈哈哈！”
“還得是你！”
“還有那個大肘子，嘖嘖嘖……垂涎欲滴啊！”
“那時候，你忘了嗎？咱來總是搶那個肘子皮。”
秦學海：“你還好意思說……每次你都下手……太過分了……”
“哈哈啊……”
……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圍繞着晚上的菜開始了討論。
一時間，秦歌和楊曉東等人被晾在了那兒，大眼瞪小眼。
好傢伙！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
怎麼可以這樣呢？
陳恭此時笑着說道：“學長，晚上一起喝點哈。”
楊曉東欲哭無淚：“好……”
中間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秦歌等人硬是沒等到老師的有關競賽的問題，全都是在討論晚飯。
讓幾人內心都多了幾分無奈。
眼看着下一場考覈開始，幾個人再次對視一眼，最後一場，得好好幹！
即便是落後陳恭不少了，但是……得想辦法逆風翻盤。
陳恭對於最後一場考覈，有些期待。
據說這一次的考覈是真正的人體解剖。
但是……陳恭覺得，怎麼也不太可能吧？
畢竟，參加競賽的有五百人，難不成要準備五百多大體老師？
這顯然不太現實！
但是……當陳恭進入考場之後，內心的疑惑，也被衝散了。
“抽籤！”
“每一個進入考場的考生，進行抽籤，抽取本次考覈的項目。”
“根據抽籤上面的信息，選擇自己合適的座位。”
很快……
考場裡，大家都分別開始了排隊。
既然是抽籤，那就意味着充滿了不確定性。
但是……對陳恭而言，區別不大。
雖然手術不會做，但是對於人體解剖而言，他的基礎儲備十分紮實。
只要不考試十分疑難的東西，那就沒有問題。
很快，排隊人羣緩緩向前。
馬上，就輪到了陳恭。
陳恭抽籤之後，打開一看。
“16號；
考覈內容1：腸繫膜解剖；
考覈內容2：探究患者感染疾病；”
陳恭看完之後，頓時微微一愣，腸繫膜解剖啊！
而且探尋疾病……
這看起來，考覈內容應該是：解剖探查。
這是消化外科最基本的操作。
剖腹探查術。
但是……
不得不說，這個腸繫膜的解剖，難度可不低啊。
要知道，消化外科最難一直有一個說法，哪怕去做掏糞工，也不探查腸繫膜。
因爲腸繫膜太過於複雜了。
整個腹腔內，腸繫膜的剖析，是最爲耗費時間，而且消耗精力的工作。
不過，陳恭卻有些躍躍欲試，甚至有些興奮。
因爲腸繫膜的解剖，他很難尋找到這樣的機會。
他現在就在普外科實習，腸繫膜解剖這種工作，肯定會遇到。
而且，最重要的是……
臨牀上，趙曦絕對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
因爲難度太高了。
腸繫膜和大量的血管伴行，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引起手術意外。
而且，腸繫膜包裹和粘連腸道的話，大多數是因爲炎性液體的滲出，導致腹腔內一團亂麻。
如此一來，手術中，因爲分離腸繫膜和粘連，稍微不注意，就會破壞腸道，甚至引起腸瘻。
腸瘻出現以後……絕對是外科最不願意看見的事情。
大便可不是什麼乾淨的東西。
尿液還好，常規尿液不存在什麼病菌。
但是，大便裡面可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污染物。
腸瘻一旦發生，手術難度直線飆升好幾倍！
所以說，陳恭有點開心，自己遇到一個難能可貴的鍛鍊機會。
而且，按照自己的結算系統而言。
這同樣也是一次難度不低的手術。
若是自己可以通過這個機會學到了腸繫膜解剖……
這小趙老師，還不得化身爲自己的小舔狗嗎？
想到這裡，陳恭不禁莞爾，嘴角比AK47還要難壓。
……
很快，陳恭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面前，一塊白布覆蓋在什麼東西上面。
陳恭猜測，這應該是成年人的腹腔。
很快！
監考老師站在臺上，說道：
“各位同學，大家好！”
“這一場，是你們本次競賽的最後一場考覈。”
“這些標本，難能可貴，上面費盡心思，才尋找到的難得標本！”
“對於尚未進入臨牀的大家而言，也是一次獨立直面病例和手術的機會。”
“我希望大家尊重眼前的大體老師。”
“他們都是我們醫學事業的貢獻者。”
“所以！”
“我希望大家一同對大體老師，進行一次鞠躬，以表感謝！”
話音落下，臺上的先生率先帶頭鞠躬，臺下衆人也被這一種氣氛感染到了，紛紛鞠躬致謝。
和上一場考覈類似的地方是，每個人的旁邊，都有一位監考老師。
臺上先生繼續說道：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
“無論大家能否完成任務，能否順利通過考覈，這些暫且不談。”
“但是，我希望大家通過這些真實的，難得的病歷，提高自己，不要浪費這一次的機會。”
“因爲這些標本在大家考覈之後，很大程度已經失去了學習的價值和意義。”
“希望大家在有限的時間裡，得到鍛鍊。”
“好了！”
“現在，我宣佈，考覈開始！”
話音落下，房間裡每一個人的內心，都多了幾分沉重。
特別是當一塊塊白布被旁邊監考老師掀開之後，大家親眼目睹了眼前的“屍體”。
準確點說，不能說是屍體。
因爲這些都被精準的切割，通過一些化學手段保留了下來。
而且，爲了儘可能的還原本次解剖工作的真實性，皮膚黏膜上的福爾馬林味道，都很淡。
甚至……皮膚的韌性此時也沒有發生太多的改變。
看得出來！
爲了這一次的考覈，上面的確是投入了很多很多。
看着面前這一腹部的軀體。
陳恭深吸一口氣，淡淡的福爾馬林味道瞬間充斥鼻腔，這淡淡的刺激感，讓陳恭意識到，眼前的這具軀體，不久之前，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這所有的這些“軀體”都是祖國醫學進步的階梯。
試想一下，他們有什麼理由，不去努力？
甚至！
他們努力的意義，是什麼？
醫學不比其他學科，培養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需要投入多少精力？
這些精力，不僅僅是金錢或者物質，而是一種精神。
消耗的，是一代代人前仆後繼的意志。
陳恭搖了搖頭，甩掉腦海裡的一切雜念，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旁邊的監考老師是徐軍，一位三級解剖實驗員。
看見陳恭閉上眼睛之後，頓時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但是……
很快，他看見對方拿起手術刀，閉着眼睛，在虛空中似乎翩翩起舞……
不，是在模擬手術！
看到這一幕，徐軍頓時愣了一下。
這一幕，他似乎在電視裡看到過。
可是陳恭，卻遲遲沒有開始手術。
而是靜靜地，模擬了兩三遍。
他把眼前這個軀體，當成了一個真實的患者來對待。
徐軍沒有催促陳恭。
甚至……他耐心的等待起來。
若是一般人，又是參加競賽的情況，大家都會很快展開自己的操作。
因爲時間，就是成績。
但是，陳恭這般，卻足以看出來了對於這一臺“手術”的尊重。
所以，很快陳恭便收穫了來自徐軍的好感。
十分鐘後。
陳恭此時睜開眼睛，即將開始自己的操作。
這一次，考覈時間，依然是90分鐘。
時間不長，相比臨牀中，剖腹探查腸繫膜的工作，時間可不短。
雖然這種死去的軀體，不會引起出血，腸繫膜導致腸道破裂也不會引起腸瘻，但是……
既然是手術，陳恭就不希望遇到失敗。
陳恭對着一旁的徐軍點了點頭。
徐軍明白，陳恭要開始了。
說實話，這個太過於年輕的陳恭，非但沒有任何急躁，反倒是有一種沉穩的心態。
這讓那個徐軍對他多了幾分期待。
……
很快，陳恭開始了自己的操作。
腹部探查的開口不比其他精準手術，開口比較大。
而且，切口選擇在最靠近病變的部位。
既然是腸繫膜的探查，陳恭索性選擇了腸道區域，下腹部。
雖然是“軀體”。
但是，陳恭還是進行了按照手術一般的消毒。
右手放在皮膚上的那一剎那，陳恭瞬間感知到了那皮膚帶來的變化。
韌性、彈性、張力……
都已經變化了。
而且，肌肉的鬆弛，血管的停止運行……
等等！
陳恭的刀子，也逐漸輕了幾分。
一刀流是手法，是無法展現出來的。
但是……
陳恭選擇的間隙感和那切口的深度，卻讓一旁的徐軍感覺震撼。
要知道，除了那些法醫，沒有誰在開刀的時候，可以精準的把握好屍體的切口深度。
哪怕那些經驗豐富的專家也不行。
所以說，這一刀切開，徐軍直接恨不得滿分送上。
好厲害的傢伙……
而此時，陳恭，也進入了狀態。
漸漸地……
陳恭的完成了腹部的切開。
然後，是腹膜。
當陳恭把腹膜切開的時候，看到了腹膜有些充血水腫的痕跡。
不是說現在，而是過去有過。
這是怎麼回事呢？
患者造成了腹膜炎？
腹膜是全最的漿膜。
襯於腹壁下的壁腹膜，覆蓋於腹部空腔及實質臟器表的髒腹膜。
一般發生這種情況，是已經引起了腹膜炎。
緊接着，陳恭切開腹膜。
然後……
就是腸繫膜和網膜了。
這是本臺手術的關鍵所在。
探查，就要細緻。
而此時的腹腔內，很多腸繫膜和韌帶，已經粘連到了一起。
雖然此時腹腔已經乾涸，沒有絲毫的液體痕跡，但是依然可以通過這些跡象判斷曾經患者的情況有多糟糕。
此時的腸繫膜怎麼形容呢？
就如同一盤飯菜發黴了，上面滿是網絡狀的黴菌一樣，相互纏繞，粘連……
簡直就是一團漿糊。
想要分開，難度很高！
而關鍵，網膜、大網膜、小網膜、腸繫膜、覆膜間隙、十二指腸韌帶、脾腎韌帶，這些都已經粘連到了一起。
就連一旁的徐軍看了，都忍不住傻眼了。
好傢伙！
這小子真倒黴……
竟然碰到了這麼難的題目。
不過，徐軍倒也心裡有數，難度高了，分數的評測也要改變一些細節。
陳恭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開始了自己的操作。
他原本準備探查一下情況再說，但是……當手放在上面之後，忽然他驚喜了起來。因爲伴隨着手的感知力提升，陳恭感覺，他的【徒手鈍行分離】的技巧，也顯著提升了起來。
於是！
他沒有用分離鉗、組織鉗等鈍性分離的設備。
而是直接用手！
這個驚喜的發現，讓陳恭有些喜出望外。
畢竟，誰能想到，手指感知力提升，可以讓他的分離技巧和操作提升呢？
說話間，陳恭的手指，此時宛若水中游魚一般，輕巧的穿梭在每一個粘連的網膜之間。
一次次的清理。
一次次的探查。
一次次的分離。
這一幕，直接把徐軍看的驚呆了。
原本徒手分離就已經讓他有些好奇。
而陳恭如此這般的操作，更是驚豔了他。
此時，時間過得很快。
陳恭的動作卻很慢。
一個小時之後，他徹底把這些粘連分離開來。
徐軍其實已經做好了陳恭哪怕分離不完，也要給他高分的準備了。
因爲考驗的是分離技術。
這就夠了。
而且，陳恭的探查術，做得很好。
他細緻入微的把每一個角度，都完成了分離，這個過程，也順利探查了每一個細節。
只是……
腸繫膜分離之後。
徐軍以爲陳恭要開始答題了。
可陳恭並沒有！
而是……
陳恭開始分離膽囊三角區，把粘連鬆解開來。
這不是考覈的內容啊？
他要做什麼？
膽囊分離之後，他又開始對肝腎韌帶鬆解、緊接着是左前肝周間隙、肝胃間隙……
這些都不是陳恭考覈的內容。
即便陳恭這麼做了。
也不會加分！
可是……
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
漸漸地……
徐軍似乎發現了什麼。
他看着陳恭的眼神裡，已經更多的尊敬了！
不再是單純的欣賞和讚歎他的手術技巧。
而是對於這個人的人格，尊敬無比！
因爲……
陳恭，在幫助這個死去的患者，這個患者身體的一部分，進行……最後的復原。
就如同人死後的入殮儀式之前，要進行洗臉梳妝……一般。
他們整理的是外部。
而陳恭……
整理的是內部！
時間，此時已經過去了75分鐘。
教室內，陸陸續續的很多人，開始朝着外面走去。
這一次的考覈，大家基本完成了。
而陳恭，卻依然沒有離開。
完成內部整理之後。
他開始了縫合。
網膜的整理。
腹膜的縫合。
腹腔的縫合……
皮膚的縫合。
一步步，十分仔細，甚至……是前所未有的細緻。
似乎陳恭要把每一個細節都要塗滿。
而徐軍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皺眉起來。
他很好奇，陳恭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些根本沒有必要……
若是單純想要幫助老人清理，似乎也沒有必要這麼認真吧？
爲什麼呢？
徐軍此時好奇的看了一眼陳恭，眼神裡滿是疑惑。
就在這時候。
陳恭開始了皮膚縫合。
他縫合的節奏和速度，不緊不慢，但是針尖落腳，卻間距完美。
徐軍點頭，這是一個完美的縫合。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苦笑一聲。
看來……
一會兒他還得去一趟後面，找一下老師，給出滿分了！
……
陳恭在皮膚縫合的時候，甚至還選擇了難度比較高的一種皮內縫合法。
他把針線，小心翼翼的隱匿起來，讓“它”看起來，是如此的體面。
此時，只剩下不到3分鐘的時間了。
陳恭這纔拿起試卷。
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准考證號。
然後……
把診斷寫了上去。
只是……
寫之前，陳恭猶豫了片刻。
隨後，十分堅決！
“肝癌手術誘發消化道大出血……經手術治療無效，死亡！”
隨後，陳恭補充一句。
“這是一位……志願給醫務人員作爲先驅，進行嘗試（無人區）近肝靜脈區域腫瘤手術的患者。”
“致敬！”
沒錯！
陳恭剛纔看到肝臟區域的時候，那一剎那，瞬間明白了。
這個患者，並非是肝癌終末期的患者。
可是……
他卻自願成爲打開肝臟無人區，進行近肝靜脈手術的患者！
這種手術，是國內肝膽外科的無人區，也可以說是禁區。
患者自願參加手術，並且……手術失敗！
最後，進行了遺體捐贈。
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嗎？
陳恭完成這一切之後，深吸一口氣，對着遺體深鞠一躬，輕輕說了句。
“先生之慷慨，爲醫學增階，末學感激不盡！”
此時！
鈴聲響了起來。
陳恭對着徐軍點頭說了句：“辛苦了。”
隨後，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而徐軍連忙對着陳恭回之一禮。
等到陳恭離開之後，徐軍的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盯着臺子上的那一份試卷。
久久挪不開眼神。
這時候……
監考老師開始沒收卷子。
而他看到徐軍遲遲沒有動靜，頓時走了過去。
“發什麼呆呢？”
徐軍深吸一口氣，沉思許久，問了句：“你記得之前……首都第八人民醫院的老院長嗎？”
監考老師微微一愣：“我記得……怎麼……怎麼了？”
徐軍聲音有些顫抖：“你瞧，老人家，在這裡！”
監考老師頓時臉色一變。
他連忙轉身，看着臺上這一軀體，然後看到了卷子上的內容。
“這就是那位老院長。”
“在咱們附屬醫院做志願者手術……”
“當時，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國內近肝靜脈區域的無人區，肝癌根本無法手術醫治。”
“老院長爲了讓醫院更進一步。”
“選擇了手術。”
“你瞧……切口在這裡。”
“只是……手術失敗了。”
“而他，捐贈了遺體，出現在了這裡。”
聽見徐軍的話，監考老師深吸一口氣，對着面前的老人深鞠一躬。
徐軍也不例外，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陳恭的心情。
隨後，他拿着這一張試卷，緩緩離開了。
接下來，是他的工作了，必須要給陳恭，爭取滿分！
此時的徐軍，目光也是堅毅無比。
……
而此時，誰也不知道。
在考場監控室的房間裡。
一位頭髮花白，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看着16號考試臺。
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一旁的工作人員見狀，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另外一名教授見狀，深吸一口氣，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老師……我對不起您啊！”
“是我……辜負了您一片期望。”
“對不起！”
“對不起……”
“……”
男人一邊說，眼淚一邊奔涌而出，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嘴裡不停地訥訥自語道：
“對不起，對不起……”
手術的失敗，對他打擊很大。
而那位，還是他的授業恩師。
就在這時候，徐軍拿着試卷緩緩走了進來。
到了男子身邊之後，看到這一幕，不由的愣住了。
他沒有打擾跪倒在地的男人。
只是，等對方回過神來，站起身子之後，這才緩緩說道：
“李……李教授！”
“這是……哪位考生的試卷。”
“我給評測的100分，想要諮詢您的意見。”
李培生點頭，轉過頭來，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涕。
“嗯，好！”
“我同意了。”
“對了……我想知道……他寫了什麼？”
徐軍把試卷拿了過來，李培生雙手顫抖的接過那一份試卷。
看到上面的內容之後，眼淚再次奔涌而出。
只是……
這一次，他深吸一口氣：“良纔好求，醫德難覓，這個孩子……我很喜歡。”
“把他聯繫方式給我。”
“我晚上要去見他一面。”
“親自表示感謝。”
“感謝他……幫我送了老師……最後一程。”
李培生看見試卷上第二句話之後，自然也明白了陳恭爲什麼要那麼做了。
一切，源自於心。
……
【叮！恭喜您，完成手術，結算中……】
【叮！結算完成。】
【手術難度：三顆星。】
【手術貢獻度：100%。】
【手術評價：五顆星。】
【醫德評價：五顆星。】
【叮！恭喜您，獲得獎勵：剖腹探查術（滿級）。】
陳恭看着這個獎勵，直接傻眼了。
滿級！
滿級……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拿到這樣的獎勵。
而且，醫德評價，是陳恭第一次看見。
想了想，陳恭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說實話……他的心情，無比的沉重。
哪怕是獲得了這樣的獎勵，卻依然難以平復內心激盪不安的情緒。
他看到的是醫學發展中的艱辛。
搖了搖頭，陳恭再次往外走去。
……
……
看着陳恭情緒不佳的樣子，很多老師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要知道……
這些老師們可都清楚，學生們出來以後，他們給出的答案是：
“有難度，但是……可以完成。”
畢竟是死去的人，考察的是基本功，大家基本上都能完成。
這不算什麼稀罕事兒。
而陳恭竟然最後一個離開。
……
而就在剛纔。
秦學海和周峰文兩人在外面等待的時候。
看見時間過了一大半，而陳恭還遲遲沒有出來。
多少有些驚訝！
“小陳怎麼還沒有出來啊？”
“會不會是題目太難了？”
“不應該啊，能有多難？”
“你瞧，已經有人出來了，這不應該啊？”
“不知道……等着吧。”
……
就在這個時候。
楊曉東出來了。
沒多久……
秦歌他們也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楊曉東第一眼就朝着老師他們看去。
當他們看到陳恭不在身邊的時候，頓時內心一喜！
終於逆襲了！？
他們對視一眼，頓時內心興奮了起來。
迎來了春天了？
寒冬過後，果然是冰雪消融的季節。
幾個人朝着外面走去。
周峰文好奇的問了句：“今天的題目不難嗎？”
聽見老師的這個問題，頓時楊曉東翻了個白眼。
好傢伙……
我們出來早了就是題目不難？
老師，您怎麼能這麼偏心呢？
楊曉東笑了笑：“這一關考驗的是基本功。”
“對大體老師的一部分軀體進行手術。”
“手術難度不高，但是……考驗基本功的完成度。”
“所以，時間不需要太久。”
“陳恭呢？還沒有出來嗎？”
秦學海搖了搖頭：“還沒呢。”
於是……
他們就看到了這一幕。
此時……
陳恭身邊，周圍空無一人。
所有人都離開了考場。
陳恭，是最後一人。
沿着臺階，一步步的往下走。
孤零零的身影，行走在空無一人的階梯上，一步，一步……
身後的背影上。
是首都醫科大的校訓。
“扶傷濟世，敬德修業”
冬天的風，多了幾分凜冽，在陳恭身上，頭髮和衣服，都在寒風中掙扎。
而此時，天空……卻已然開始飄雪。
陳恭擡頭望去，不知深遠。
……
秦學海很瞭解陳恭，看到這一幕之後，頓時皺眉，朝前走去。
“小陳，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這麼不高興？”
“是不是沒有考好啊？”
秦學海就宛若是母親一樣，連連安慰。
陳恭擡頭看了一眼秦學海，搖了搖頭，笑了笑：“沒事。”
“走吧，我們回去吧。”
秦學海點了點頭，拍了拍陳恭的肩膀，笑了笑：“你小子！”
“嚇死我了。”
“呵呵呵……”
“走，晚上吃點好的。”
陳恭微微一笑：“可以多喝點酒嗎？”
秦學海一愣，點頭看去，認真說道：“可以！”
他知道陳恭心裡有事，但是……
他不知道。
對於一個剛從校園裡走出來，第一次經歷如此厚重場景的陳恭而言。
今天的衝擊力有多大！
或許，若是其他學生，分析不出那麼多東西還好。
而陳恭，卻似乎經歷了那位老者死前的一段時光。
這一次……剖腹探查。
似乎，探查的是那一段過往。
……
……
周峰文看見陳恭情緒不佳，看了一眼周圍的幾個學生。
特別是自己的學生，楊曉東。
面色嚴肅的說道：
“我告訴你們！”
“晚上吃飯的時候，誰也不許提今天下午的考覈。”
“聽見沒有？”
楊曉東忍不住咳咳一聲，笑着說了句：“老師，你也太偏心了吧！”
“你怎麼不考慮考慮我們感受呀！”
“我們可是被陳恭學弟欺負了兩場了。”
周峰文氣笑了，一巴掌輕輕打在楊曉東後腦勺上，笑罵一句：
“你這混小子！”
“行了，我告訴你。”
“你慶幸吧，你這輩子接觸到的最優秀的醫生，可能就是他了。”
“你現在還不懂，慢慢的就能明白今天的話了。”
“晚上陪老子喝點。”
楊曉東聽完，愣了一下，不過片刻之後，笑着說道：“好！”
……
伴隨着考覈的結束。
這一次的競賽，也到了尾聲。
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們，在稍作休息之後，明天就要回去了。
而考試的成績，會在三天之後公佈。
到時候，纔是真正緊張刺激的時候。
回到酒店，大家開始整理東西，收拾一番之後，就朝着飯店趕去。
此時天空已經徹底黑了。
雪花飄舞，似乎在和天空告別。
燈光映襯下，多了幾分瑰麗。
和燈火通明的首都，形成了別樣的風景。
只是，不知是雪花讓首都的夜景更美。
還是，首都的霓虹燈，讓這雪花，多了幾分不一樣的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