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子,到了一個衚衕巷子口,走了五百米左右。
青磚青瓦青石巷,皚雪昏昏催人眠。
因爲剛下過雪,從下南方長大的楊曉東很開心享受到了第一個踩雪人的快樂。
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在他眼裡,似乎這頓飯已經不重要了,這頓來自北方的雪,足以慰藉靈魂的餓。
秦學海和周峰文兩人邊走邊懷舊。
道路旁的昏暗路燈,襯托了良好的氛圍。
“哎呦,一點沒有變呀!”
“你瞧,這電線杆,不完全統計,你在這裡,至少吐過幾十次!”
“切,還說我,你瞧……那棵歪脖子柳樹,能長這麼高,絕對離不開你喝完酒找不着廁所的原因。”
“哈哈哈哈……有學生呢,你他孃的小聲點!”
“哈哈哈哈……是啊,咱們不是學生了,已經帶學生了……”
“哎……”
……
沒多久,穿過三百多米的巷子,很快看到了掛着兩個燈籠的門面。
若非這兩個燈籠,這小店還真的不太好找。
因爲這家飯店,似乎還真的沒有門面,就一個簡單的門頭,上面寫着:
“有一家飯館”
秦學海笑了笑:“快,快進來!”
周峰文忽然攔住秦學海,把對方眼鏡摘掉:“不專業了吧!”
“哈哈哈哈……”秦學海沒來由的鼻子一酸,笑了笑,掀開了門簾。
陳恭幾人也跟了進去。
厚厚的毯子一樣的門簾,掀開進去之後,頓時感覺來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屋外寒風凜冽,大雪紛飛。
屋內熱氣蒸騰,香氣撲鼻。
裡面卻也是不小的空間,似乎每一桌的桌子上擺着一個銅鍋,大家觥籌交錯,好不快活。
“老闆,訂的包間。”
“手機尾號……”
“這邊請。”
……
三繞五拐,沒多久就到了一個包間,裡面的裝修算不上時髦,但卻也給人舒服的感覺。
畢竟是現代化的社會了,小店也跟着發展。
幾人坐下之後,周峰文就笑着說道:“一個銅鍋,老八樣各半斤!”
“還有,我們點幾個菜。”
“霍,你可真貪心啊,吃得了嗎?”
秦學海笑着說道。
周峰文頓時搖了搖頭:“吃不了不重要,但是……樣兒數得齊全。”
“這麼多年你不來,我不得讓你回憶一下青春的味道?”
“哈哈……”
聽見周峰文和秦學海的對話,服務員笑了笑:“老顧客啊,咱們家店的老八樣都知道。”
說話間,周峰文陸陸續續點了幾個菜。
也不怕剩下。
畢竟,一桌子全都爺們,而且大多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能吃得很。
別說四斤羊肉了,就是再來四斤,估計也不夠吃。
但是……
畢竟是懷舊風,該有的味道一個不能落下。
所以,周峰文還點了不少菜。
一旁的楊曉東好奇的問了句:
“什麼老八樣啊?”
周峰文一聽,樂了:“這老八樣可是羊身上最適合涮肉的東西。”
“得了,這東西,可就有講究了。”
秦學海看着周峰文和學生們開玩笑,索性笑着不做聲了。
周峰文如數家珍的說了起來:
“老八樣是羊上腦、羊三叉、羊裡脊、羊磨襠、一頭沉、黃瓜條、羊腱子、羊筋肉。”
“吃起來,有不同的口感,味道更是絕佳。”
“肥瘦比例,各不相同。”
“有的肥而不膩,有的嬌嫩無比。”
陳恭聞聲,點頭解釋道:
“嗯,羊上腦是脖頸後,脊骨兩側,肋條前的肉。
因接近頭部故稱“上腦”。
因爲這個區域從解剖學上來說,多爲斜方肌、比胸骨甲狀肌、胸深肌……偏多,因爲羊頭不需要太多肌肉支撐,導致這些原本肌肉區域脂肪儲備豐富,肉質中脂肪交雜均勻,所以質地較嫩。”
“而羊三叉的肉,是羊腿肉,羊腿肉區域,BJ的涮羊肉來自張家口區域,腥羶味道不如內蒙。
這部分區域,多爲三角肌、長三頭肌、和前臂擴張肌,以及尺闊肌……等,但是因爲是養殖區域多數爲集中養殖,所以羊腿上容易積攢脂肪,所以纔會肥膩。”
“羊裡脊,位於羊脊椎的兩側,緊靠脊骨後側的小長條肉,這個區域,從生理角度上講,因爲需要固定脊柱,而且主要是岡上肌和鉤距肌肉,他們的力學功能比較重要,所以大多數長纖維肌肉,而且纖維細長,所以肉質偏瘦。”
“羊磨襠,是臀尖肉,這部分區域的肉質因爲缺乏肌肉,但是脂肪都集中在尾巴,所以是以臀中肌爲主,而這裡最多的是筋膜擴張肌肉,所以大多數都是軟組織,質地鬆軟,偏瘦,給人筋肉相連的感覺。”
“黃瓜條則是長在羊大腿和臀部,解剖學中稱之爲條索壯包括,緊密包裹股骨,包含了大量的橈股二頭、四頭肌……一片肉兩種顏色,屬於特殊肌肉,不完全統計,一隻羊身上就兩條類似的區域肌肉,所以肉色淡紅,一條條的,口感非常嫩。”
……
陳恭的話,把圓滿食慾滿滿的衆人全都看傻眼了。
就連剛剛進來準備上菜的服務員聽完之後,整個人都有些瞠目結舌。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介紹?
難道說,你好,這是背闊肌、這是腹直肌、這是斜方肌?
“你……你們好……”
“這是……你們的肌肉和脂肪……”
“慢慢吃……”
說完,服務員頓時落荒而逃。
而一桌子十個人,看着滿滿當當的八盤肉,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原本好好的老八樣……在陳恭眼睛裡,變成了肌肉和脂肪的結合?
雖然說……
大家都是搞解剖的。
但是,解剖僅限於實驗室和手術室。
從來不出現在餐桌上啊。
秦學海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打破這一刻的尷尬。
於是主動拿起一塊肉,放進沸騰的銅火鍋裡,頓時笑了笑:
“呵呵,來來來……吃一塊肉。”
“這個味道挺好的。”
“大家嚐嚐。”
衆人聽見這話,忍不住嚥了口水,開始了吃飯。
周峰文咳咳一聲:“小陳!”
“這個,我得說一下你。”
“人不能太較真了,生活,是需要浪漫的。”
“肉可不是單純肌肉和脂肪的組合。”
“你瞧,這羊肉,一涮,一變色,夾出來混點麻醬,美滋滋!”
陳恭點頭一笑:“謝謝周老師。”
“其實,我也是個吃貨的。”
聽見陳恭的話,大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是吃貨?
大哥,能不能別讓這個詞語失去僅存的煙火氣和浪漫?
看着大家充滿質疑的眼神,陳恭說話間,認真挑出來一塊肉,說道:
“真的!”
“秦老師,你嚐嚐,這塊肉應該是這一盤裡,最好的。”
秦學海提起肉,放在嘴裡,頓時感覺質地鬆軟,雖然稱不上入口即化,但是卻飽滿無比,無論是口感還是香味,都十分好。
果然比起剛纔的好吃了很多!
“沒錯!”
“這塊肉,真的好吃!”
“小陳,你這是……怎麼做到的?”
陳恭笑了笑:“比例!”
“這是我結合組織學和烹飪技巧,分析出來的。”
“肌肉分爲肌纖維、肌膜、肌原纖維、肌漿組成。”
“肌纖維越細,肉越嫩,而肌膜是由蛋白質和脂質組成,具有很好的韌性,因而要承受肌纖維的伸長和收縮。”
“而肌漿則富含肌紅蛋白、細胞核、高爾基體、肌糖原及其代謝產物和無機鹽類等。”
“一塊肉若是想要做到絲滑嬌嫩細膩,需要做到脂肪和肌漿的結合……”
“你剛纔吃的那一塊,就是這個比例。”
“學術上沒有專業名詞,我把這個比例稱之爲:肥羊公式。”
“我大一的時候,專門自己做過這個課題。”
“論文還在呢,只是沒有發表。”
“我覺得,吃貨這個詞,應該是一個專業的職業名詞,需對食材組織學有充分了解,還需要對於烹飪技巧有足夠認識。”
“目前,我已經研究出來了肥羊公式、肥牛公式、豬頭肉公式……”
聽見陳恭的話,這時候,飯桌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大家看着陳恭的眼神,逐漸怪異起來。
陳恭忍不住好奇問了句:“這不是很正常嗎?”
“就跟我們背單詞要總結出最佳記憶曲線。”
“睡覺要分析出最佳睡眠週期。”
“……”
“這些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幾人聽完,似乎有點被洗腦了一樣?
正常嗎?
楊曉東忽然感覺,他不配出現在餐桌上?
秦歌看了一眼楊曉東,頓時也產生了這種感覺!
沒錯!
他們對視一眼,忽然感覺對於人是不是應該吃飯這件事兒,有點不自信了?
按照陳恭這種思維,他們甚至感覺,活在這個世界上好累。
吃飯得琢磨公式?
得考慮發表幾篇論文?
好傢伙!
楊曉東原本還有一種來自於魔都的優越感,可是看到陳恭之後,他有一種錯覺:生而爲人,我很遺憾!
陸陸續續……
當九個人對視一眼之後,楊曉東終於打消了自己這個顧慮。
這絕對不是自己的問題!
分明是……陳恭不正常?
對!
肯定是!
忽然,不知道誰切了一聲。
“行了,來,喝一杯!”
“什麼公式不公式的,做人,難得糊塗!”
“對!對!對!”
“難得糊塗!”
“乾杯!”
“乾了這杯酒。”
……
很快,陳恭的話就被舌尖上的味蕾給征服了。
正如牛津大學研究表明,美食的刺激和味蕾的變化,會刺激人體分泌一種叫做“遺忘激素”的物質,可以讓人短時間內感覺開心,忘記疲憊……
陳恭吃的也很開心。
唯獨有些尷尬的是,每當他夾一塊菜的時候,總會有人跟他搶。
而且,“搶劫”成功之後,還會挑釁的看陳恭一眼。
似乎在說……
你不是很會挑嗎?
會挑有個屁用。
出來混!
是講不要臉!
搶的過,纔是本事……
於是,就連秦學海和周峰文兩人看見陳恭拿起一塊肉,連忙“搶走”。
陳恭一時間傻眼了。
這四斤羊肉其實已經不少了,可是……在你爭我搶的過程中,瞬間沒有。
若不是還有一個驢肉鍋,幾盤硬菜。
陳恭感覺自己甚至會有吃不飽的可能。
但是……
菜可以少吃,酒不能少喝。
陳恭今晚作爲引起衆怒的人,一個多小時下來,幾個人分別找陳恭喝酒。
哪怕是不擅長喝酒的楊曉東,也想把陳恭灌醉。
不爲別的,就爲了今天憋屈的一天。
可惜,作爲一個很少喝高度酒的魔都人,楊曉東很快就拉着陳恭的胳膊,開始了“開誠佈公的坦白局”。
陳恭也是哭笑不得。
不得不說,年輕人的友誼,並不需要太多的經歷。
可能只是這兩天的簡單相處。
便能印象深刻。
或許,離開首都的楊曉東,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在火鍋店,揮斥方遒的少年郎。
陳恭也不會忘記那個哭着對陳恭數落半天,然後狠狠自罰一杯的楊曉東。
……
窗戶外,路燈下。
大雪依然在飄灑。
只是和屋內的熱氣騰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酒喝多了,大家話也多了。
學生們各自分享各自的心情,吹着牛逼,約着不知道何時才能應驗的“回頭局”。
秦學海和周峰文兩人,卻也聊着很多。
“哎……”
“好好培養吧,我可算看出來了。”
“這小子,不是一般人。”
“他壓根不正常。”
“老秦,我再次羨慕你了。”
“真的,不僅僅是羨慕你當初搶走了花姐。”
“還羨慕你他孃的這麼多年堅守,有了結果。”
“哎……”
說完之後,周峰文一杯酒進肚,嘆了口氣,然後點着一根菸。
秦學海笑了笑,說道:“行了!”
“你不也挺好的嘛!”
“魔都,大城市。”
“發展好,指不定什麼時候,你這都能混成院士。”
“爲了你的未來,是得乾一杯。”
周峰文冷笑一聲:“草!”
“院士!”
“哪兒有那麼簡單啊!”
“不說別的,復旦附屬醫院就有那麼多。”
“僧肉粥少,大城市有的城市的壓力。”
“遠了不說,就華山醫院,和我競爭的就有好多人。”
“我目前不是在做一個課題嗎?”
“可是,學校那邊淨搞幺蛾子。”
“無非就是競爭唄。”
“去年,我讓了,前年,我也讓了!”
“今年,他孃的說啥我也不能讓了。”
“可是,結果怎麼着,卡我,我那邊需要三批的五星資質的實驗動物。”
“結果卡着我了。”
“你也知道,目前國內五星資質的實驗動物本來就不多,結果還卡我?”
“我這得排隊,今年明年據說是排不上了。”
“後年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
“你說氣不氣?”
周峰文越說越氣,有些無奈。
秦學海聞聲,拍了拍周峰文的肩膀,陪着喝了杯酒。
畢竟……
說句實話,這件事兒,周峰文解決不了,他就能了?
要知道,五星資質的動物,都得拉關係找人,才能找到。
一般實驗根本用不着,需要五星資質的,基本上都是高精尖的課題了。
所以,這些課題人身後的資源和背景,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說白了,醫療圈醫療圈,這終究還是一個圈。
在這個圈子裡,你就需要有這個圈子的人脈和關係。
若是沒有,那很抱歉,很多事情,就沒有那麼容易。
“行了,他媽的,不說我的事兒了!”
“難得高興一次。”
“抱歉,是我的錯。”
……
陳恭此時收到來自首都的來電。
看着陌生的來電顯示,陳恭頓時愣了一下。
因爲他在首都真的沒有什麼熟人,誰的電話?
猶豫一番,陳恭還是接了起來。
“喂,你好!”
對方開門見山的說到:“你好,請問是陳恭嗎?”
“我是,請問您是?”
陳恭聽着電話那邊,一箇中年人的聲音傳來,頓時有些好奇。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馮玉明,首都醫科大的副校長。”
“也是這一次競賽的負責人之一,第三場考覈的負責人就是我。”
“你給兔子進行造模實驗的過程我全都看到了,說實話,對於你的實驗造模水平,我很開心。”
“對了,我也是山河醫科大出來的,說起來,我們還是校友,或許你的老師,秦學海教授,應該知道我的名字。”
“所以,我想和你見一面。”
“請問你今天方便嗎?”
陳恭猶豫起來:“現在嗎?”
馮玉明點頭:“明天我需要進行集中判卷,所以明天我怕沒有時間,今天晚上最好了。”
“怎麼?不方便嗎?”
陳恭如實說道:“方便是方便。”
“我和老師在一起吃飯。”
馮玉明一聽這話,頓時笑了起來:“那好,麻煩你把地址發一下,我現在過去。”
“說起來,我和秦教授好久沒見了。”
“正好聊一聊。”
“電話號碼就是我的微信,可以的話,發我地址就行。”
陳恭點頭,添加微信,把地址發了過去。
發過去之後,不到十分鐘,陳恭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而對方的聲音,比起馮玉明,滄桑了一些。
簡單介紹之後,陳恭再次傻眼了。
因爲……
這位李培生,是第四場的負責人。
陳恭有些傻眼了。
沒想到,這幾位都給自己打電話。
“陳恭,感謝你今天幫我老師把腹腔內的情況,徹底清理了。”
陳恭:“???”
“你今天做的手術,是我的老師!”
“他捐贈了遺體。”
陳恭聽完,頓時恍然大悟:“抱歉……”
李培生笑了笑:“沒有什麼可抱歉的,是我應該感謝你。”
“方便的話,可以把地址給我嗎?”
……
陳恭掛了電話,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秦學海,忍不住問了句:
“秦老師,我這邊有兩個……人要來。”
“可以嗎?”
“有一個還是咱們學校畢業的。”
“方便過來嗎?”
秦學海此時聽見陳恭的話,頓時笑了起來:“是嗎?”
“過來吧!”
“反正我們桌子也夠大。”
“也是搞醫的嗎?”
陳恭點頭:“是的。”
秦學海以爲是陳恭的朋友,笑着說道:“沒事的,都是自己人。”
秦學海以爲陳恭叫來的是一些朋友或者學長一類的。
也沒在意。
而是和周峰文繼續開始聊天。
“對了,我們學校馬上要校慶了,而且年底醫師協會外科分會這邊要開會了。”
“你過來參加嗎?”
周峰文笑着說道:“行啊,可以的。”
“我去給你長臉去,夠資格不?”
周峰文頓時笑了起來。
秦學海搖了搖頭:“資格?”
“當然有了,來了給我們講講課。”
“您是誰啊?國內骨科新技術的帶頭人,百千萬人才計劃的千人計劃成員,中國醫師協會骨科醫師分會膝關節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中華醫學會骨科學分會創新與轉化學組副組長。”
“這資格,絕對夠的!”
周峰文聽見之後,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就愛聽你說話!”“要不然你搶了花姐,我也不介意呢!”
“哈哈……”
秦學海一聽這話,頓時白了一眼:“滾!”
“什麼叫你介意啊?”
“我和我老婆,和你有個屁關係啊。”
周峰文:“你要這麼說,我就可得掰扯掰扯了。”
……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
忽然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緊接着,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哎呦!”
“好香啊。”
“我說是誰……這麼會吃呢。”
“老秦,嘖嘖嘖……秦學海同志。”
“來了首都,也不跟我打個招呼,是嗎?”
這人身高和秦學海相仿,年紀要大一點,五十五左右的,黑色的呢子大衣,斯斯文文的帶着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進來以後,笑眯眯的和大家打個招呼。
秦學海見狀,頓時瞪大眼睛:“您……馮院長!”
“您怎麼在這裡?”
“快……快請坐。”
“服務員,加一套餐具,再來瓶茅臺,然後加點肉……”
馮玉明笑了笑:“不要茅臺。”
“要什麼茅臺啊!”
“就喝這個。”
“這個酒我就挺喜歡的,老秦啊,你不對勁兒啊。”
“請老領導喝茅臺,這是有事兒想求啊!”
“呵呵呵……再說了,我在首都,也喜歡咱們家鄉的汾酒啊。”
馮玉明說完,忽然看了一眼四周,目光放在了陳恭身上,走了過去,坐到了陳恭的身邊。
“呵呵,不會打擾大家吧?”
秦學海和周峰文兩人連忙擺了擺手:“瞧您說的,不打擾不打擾……”
“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小陳這個朋友,竟然是您。”
的確如此!
楊曉東她們幾人可能不認識。
但是……
周峰文和秦學海,對於這個人,可不陌生啊!
要知道,山河醫科大總共出來兩名院士。
其中一名,就在眼前!
就是現在首都醫科大學副校長馮玉明。
之前的時候,馮玉明在山河醫科大做過兩年的副院長,不過……時光很短,僅僅是四十歲左右的時候,然後就離開了山河省,去了首都。
具體原因不詳……
只是,來到首都之後的馮玉明如同開了外掛。
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完成了三級跳。
在去年的時候,更是評選爲工程院院士。
最重要的是,馮玉明填補了國內實驗動物學領域的一個空白,打破了國際動物實驗模型的壟斷。
雖然說距離自給自足還差一些距離。
但是……
可以說馮玉明是目前國內科研領域的香餑餑。
誰見了不得好酒好肉的伺候着?
只是……
他們怎麼想,也不會把陳恭和這位主想到一起去啊?
這壓根差了十幾個大段呢!
周峰文也連忙起身,主動握手:“馮院士,您好,您好!”
聽見這話,現場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院士呀!
我曹!
楊曉東和秦歌等人都感覺自己瞬間酒醒了不少。
好傢伙……
陳恭竟然把院士叫來了?
一時間,大家有些懷疑人生。
這傢伙……
這麼牛逼嗎?
就連周峰文看着陳恭的眼神裡,也滿是驚喜。
秦學海更是一時間感覺大腦有些發懵。
“這個……這個……我怎麼覺得我喝多了!”
“呵呵……”
“小陳,這就是……這就是你的朋友?”
“馮院長,您和小陳認識?”
馮玉明呵呵一笑,對着陳恭點了點頭:“陳恭,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的老學長,馮玉明。”
“很高興認識你。”
陳恭尷尬的笑了笑,連忙握手:“馮院士……您好!”
馮玉明擺了擺手:“什麼院士不院士呢。”
“你叫我學長,親切!”
這話一出,頓時周峰文和秦學海對視一眼,自然看到了裡面非同尋常。
要知道,學長這個詞,可以亂叫,但是……卻也不能亂叫。
特別是馮玉明這樣的人。
別看人家親切。
人家的身份地位最重要的是能力,是完全可以不把在場所有人放在眼裡的。
打破國際動物實驗模型壟斷的主!
連續兩年國家科學技術進步一等獎獲得者。
首都醫科大學校辦企業,中國玉明生物科技公司董事長。
他可真的不是一般人!
“對了,我這個……打擾大家的人,來了得自罰一杯啊!”
陳恭:“一般不都是自罰三杯嗎?”
這話一出,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誰敢讓人家自罰三杯啊。
可馮玉明看着陳恭天真的樣子,頓時哈哈哈一笑:“對對對!”
“三杯啊!”
衆人再次慌亂了。
秦學海瞪了一眼陳恭,大爺,您別給我找事兒了好嗎?
這位主……可是就連校慶都拒絕了的人啊。
沒錯!
之前學校校長他們邀請馮玉明去參加校慶,被人家拒絕了。
可在陳恭這裡,竟然是自罰三杯!
這可真的是……
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馮玉明的出現,讓飯桌多了幾分特殊的味道。
“大家,該吃吃,該喝喝,該聊聊。”
“我就是來和小陳見面聊一聊。”
衆人一聽這話,雖然不敢聊天,但是……硬聊。
陳恭此時也和馮玉明聊了起來。
“我對你今天的這個兔子單腎上腺造模十分欣賞。”
“而且對我啓發很大!”
“真的,我沒想到,我們山河醫科大,竟然再次出現了這樣優秀的孩子。”
“我看你資料是大五了?”
“怎麼?畢業以後,有沒有想法來做我的學生?”
陳恭聽完,頓時愣了一下,隨後沉思起來:“我覺得……沒有必要吧?”
馮玉明頓時皺眉:“嗯?”
“什麼叫沒有必要!”
陳恭咳咳一聲:“不是,我不是說您這個學科沒有必要。”
“學長,我是覺得,做動物造模,完全可以兼職來做。”
“我還是想要做臨牀。”
馮玉明聽完,頓時好奇了起來:“那你這造模技術在哪兒學的?”
陳恭笑了笑:“自學的。”
“我平時做動物實驗,就順手學了造模了。”
秦學海等人聽着這兩人的聊天,一時間是頭皮發麻。
說實話……
秦學海聽到馮玉明想要招陳恭做學生的時候,第一感覺是興奮。
畢竟,這可是院士啊!
跟了馮玉明,前途根本不用發愁。
什麼就業不就業的事情,那都是小問題!
可是……陳恭是一般人嗎?
顯然不是!
果不其然,陳恭一句兼職,把大家都搞蒙了。
馮玉明一下子有些不服氣了,頓時和陳恭爭辯起來。
“你這小子,瞧不上造模啊?”
“口氣這麼大!”
看見這一幕,衆人也攔不住,更不敢攔。
秦學海是內心慌亂到了極點。
這倆人……
一個是管不了,一個是管不了。
這咋整?
可是……
馮玉明和陳恭越討論越興奮,越討論,越激動。
甚至就連喝酒也是咕咚咕咚一杯接一杯。
十分鐘以後!
馮玉明激動的看着陳恭:“好小子!”
“我就服你!”
“對了,今天來,還有個正事兒。”
“你小子,真的是太不客氣了。”
“這個合同你籤一下。”
陳恭一愣:“什麼合同?”
馮玉明說道:“專利轉讓啊!”
“怎麼滴?”
“我可是你學長,你的那個專利,還想給別人啊?”
“就單腎上腺動物造模的專利。”
陳恭一愣:“我還沒申請專利啊?”
馮玉明翻了個白眼:“這個你不用管,我給你申請。”
“你來簽字就行。”
“但是,我實話實說,一碼歸一碼。”
“雖然你這實驗對於我啓發很大,但是,商業因素和專業角度上講,你這個專利的價值,不是很高。”
“我只能給你100萬的專利轉讓費。”
“可以吧?”
陳恭聽完,頓時瞪大眼睛:“一百萬?”
不僅是陳恭,就連……
房間裡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們算是看清楚了。
好傢伙!
感情是來送錢了?
這院士,可……可真卑微啊!
其實,馮玉明準備了兩份合同,一份是專利轉讓,一份是聘請合同。
馮玉明看着陳恭,說道:“好,你不要我做你老師也行。”
“但是,這個顧問合同,你籤一下。”
“以後有什麼好東西,優先賣給我好嗎?”
“而且,作爲我們公司的顧問,有很多好處呢!”
陳恭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沒時間。”
聽到這句話。
周峰文差點把杯子捏碎!
陳恭不懂。
他能不懂嗎?
玉明生物科技公司的顧問,是可以優先供貨的!
這看起來微不足道。
但是!
單單這一個優惠,足以讓很多人眼饞死。
就比如他。
馮玉明頓時無奈,再次一番口舌,之後終於說道。
“真的不讓你幹啥!”
“咱們……不能浪費你的才華啊?”
“對吧?”
猶豫再三,陳恭這才口頭答應了下來。
馮玉明這時候,忽然對着秦學海說道:“對了,老秦。”
“校慶記得給我發邀請函。”
秦學海頓時瞪大眼睛,有些語塞:“您……您不是沒時間嗎?”
馮玉明笑了笑:“我想回去看看!”
說完,他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陳恭。
“我想看看學校現在怎麼培養人才。”
秦學海聽完,內心咯噔一聲,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了。
“好,好!”
“馮院長,您放心。”
陳恭這時候,忽然對着馮玉明問了句:“學長。”
“能求您辦個事兒嗎?”
馮玉明一聽這話:“你簽署合同,我就答應。”
陳恭說完,搖了搖頭:“算了,不划算。”
“我自己做也行。”
馮玉明頓時無奈:“那你說說,怎麼個事兒?”
陳恭看向對面的周峰文:“周老師好像需要一批實驗動物。”
“您方便賣一些給他嗎?”
“當然了,我不會白要……我……我可以適當的幫您解決一些小問題。”
聽見陳恭的話,秦學海和周峰文都愣住了。
兩人都沒有想到陳恭竟然這麼仗義!
周峰文甚至鼻子一酸,有些感動。
只是……
陳恭這口氣,屬實有些大。
什麼叫做幫你解決一些問題?
你知道,眼前這位是誰嗎?
這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嗎?
簡直是可笑!
可偏偏馮玉明眼睛一亮,笑着說道:“一言爲定!”
來之前,馮玉明可是把陳恭調查了個底朝天。
之所以這樣,也是因爲陳恭的能力和天賦。
試想一下!
一年時間內,成爲國自然基金項目第一負責人,而且申請骨科專利,成爲第三負責人……
跳級到大五!
這是一般人?
這絕對是人才。
……
這時候……
忽然又是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
服務員帶着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你好,是這裡嗎?”
“謝謝,是這裡。”
男人巡視一圈之後,眼神落在陳恭身上,然後點頭對着服務員說了句感謝。
男人出現以後,頓時秦學海和周峰文兩人傻眼了。
連忙站起身子。
“李會長?”
話音未落。
那頭髮花白的男子,對着陳恭深深鞠了一躬:“陳恭,謝謝你!”
陳恭見狀,也瞬間明白對方是誰了。
連忙站起身子,鞠躬說道:“李老師,客氣了。”
這一幕!
徹底把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包括馮玉明在內。
而秦學海和周峰文的內心,無比震撼!
這……
這也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剛纔李培生對着陳恭這一鞠躬,讓他們直接大腦死機。
眼前這位是誰?
中國肝膽外科目前第一梯隊代表人物李培生!
中國醫師協會外科分會會長。
中華醫學會肝膽外科分會會長。
全國肝移植中心主任。
中國肝病研究所所長。
《中國肝膽外科雜誌》總編。
中國醫師協會肝病疑難病研究小組組長。
中樣保健局肝病組長。
……
一大堆的頭銜,已經無法形容眼前這個頭髮花白的男人。
可是!
這個男人,竟然對着陳恭深鞠一躬!
這一幕,太過於震撼了。
……
話音未落,李培生徑直走到陳恭身邊:“麻煩可以讓個位置嗎?”
楊曉東傻眼了,連忙起身:“您坐。”
說話間,把自己的餐具什麼的,全部拿走。
只是……
李培生坐下來之後,端起一個乾淨的酒杯,對着幾人說道:“抱歉打擾了。”
說完之後,就是三杯酒。
秦學海幾個人,連忙陪了三杯。
真的上頭……
關鍵,醉還是因爲酒,是因爲剛纔的這個畫面。
但是……
已經嚇傻了。
而隨後,李培生對着陳恭,倒滿酒,再次敬了一杯:“陳恭,這一杯,我敬你。”
“都在酒裡。”
陳恭也是連忙陪了一杯。
李培生這時候看見了一旁的馮玉明:“馮院士?您怎麼也在?”
馮玉明苦笑搖頭,似乎猜到了什麼,但是說什麼。
而是笑着說道:“我還想問你呢。”
李培生苦笑:“來感謝陳恭。”
陳恭連忙搖頭:“不敢,不敢!”
而此時……
秦學海和周峰文兩人感覺有點懷疑人生。
今天的震撼,太過於……刺激了。
中午吃飯。
是吳利民院士。
對於陳恭稱讚有加。
晚上的時候。
又是馮玉明院士送錢上門,而且對陳恭那叫一個尊重。
但是……
這怎麼也比不上,李培生院長進來以後,就是深鞠一躬。
這禮節,太大了!
楊曉東此時已經麻木了。
可以說是……
陳恭虐我千百遍。
回去以後,我依然要拿他裝逼。
現在,他們已經對陳恭沒有任何怨言了。
畢竟院士都這麼尊重。
我算哪根蔥?
而周峰文和秦學海,則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只覺得今天晚上,爲什麼這53°的酒,不夠烈呢?
是36.5度的體溫配不上眼前的熱情?
只覺得,這個世界,太過於瘋狂!
……